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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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同時給對方寫信的人,如果他們對對方懷著同樣的情——一種近乎絕望的深情——那麼,很有可能發生的事是他們的信在某個中心郵局相遇,而寫信的人將從此天各一方,見面變成一座座想象中的遠山,對接下來的生活既是那麼有所謂,又是那麼無所謂。
在婁紅給耿林寫信的時候,耿林也到了王書死前去過的那個飯店。在飯店的酒吧裡,耿林又想起老朋友王書,想起他死前對他說的話,想起他心中隱匿多年的願望。接著他又想起彭莉最近給他打電話,告訴他她要結婚的消息…不知為什麼,他想笑,覺得生活不過是個大騙局;但他又笑不出來,因為他不得不承認生活也是公平的。
耿林找出紙筆,連喝幾口啤酒,知道了自己該怎樣給婁紅寫這最後的信。而他現在所要寫下的內容與來時路上所想的,有很大的不同。同時知道,這跟想起王書的生活有關;但他不明白,為什麼有時他是透過王書來看清生活的面目。也許只有死亡產生的距離才能讓人看得更遠一點。不管怎麼說,面對自己已經做出的決定,他很平靜。
有句話說:格即是你的命運。每當耿林退進最後一個角落時,他都會想起這句話;每當他想起這句話,大部分的內心衝突都會平息。
婁紅:你好!
我好像從沒給你寫過信,其實我也沒給別的女人寫過信,由此你不難想象,我的生活曾經多麼蒼白,多麼缺乏漫
彩。也許因此你也能明白,我為什麼那麼
戀你,一下子就被你完完全全地征服了。我曾經很可笑吧?
我還是先說說那個女人,不管怎麼說你是聽我說起這個女人,才那樣離開我的。說實在的,到現在我也不明白我為什麼沒去追你,把你扛回來,當天晚上就向你解釋,而不是拖到現在。我沒那麼做,可能是覺得自己已經不能再像以前那麼理直氣壯地對你做什麼,所以就縮了回來。
到現在為止,我認識那個女人不過幾天時間,見過一次面。我還是跟你說說經過,免得你以後偶爾想起這事覺得不愉快。那天晚上是我自你受傷後第一次去"身後",我很想你,想約你出來。我這麼寫完全沒有從你那兒找原因的意思,我只想說這是一個心理過程,如果沒有我們之間的那次吵架,我不會把這個女人帶回住處。
這個女人當時一個人坐在酒吧裡,看樣子也不太像常去酒吧的人。我建議她跟我回去的時候,她沒表示反對就跟我走了,這反倒把我嚇了一跳。但我已經沒有退路。我跟她聊天兒的時候,她簡單說了自己的身世:她剛剛離了婚,離婚的原因很簡單,她丈夫在公園猥褻婦女,被警察抓住了。她說殺了她她也想象不出,她丈夫能做這樣的事,他是一個非常老實的高中老師。
生活有時就是這樣,它讓你目瞪口呆。但是每個人在這樣的處境下反應都不一樣。這個女人很軟弱,她也承受不了這樣的事實,但她的辦法不是鬧,而是儘快找到一個新的男人。她喚起了我的同情,我真誠地告誡她以後不要去酒。已找男人。但她的回答讓我吃驚,她說她是路上碰見我,而後跟著我進去的。她說,她從我臉上看出,我也是一個心上有傷疤的人。
婁紅,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原諒我,無論你離開我與否,請接受我的歉意,深深的歉意。現在我要對你說這個晚上。因為她這麼說,我也給觸動了,所以我做了最後那件事。我一直都很清楚,這不是愛,甚至也不是簡單的異引,而是相互的憐憫。我們就像兩個給人扔掉的不中用的東西,互相到了一起,把還有的一點
藉都給了對方。
這件事發生後,我開始真正的不安。我把她送回家,她說等我的電話。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在大街上轉了好久,十分後悔發生了這樣的事。我一直在想,也許你是任,耍小孩子脾氣,並不是真的要離開我,而真正促使你下決心離開我會是這件事。雖然這時你還沒明確提出分手,但從你的態度上我早有所
覺。
後來我慢慢安靜下來,因為我不再努力說服自己或者說騙自己。如果沒有你,我可能做出比這更厲害的事,我說的是實話,你肯定多少也知道如今好多男人是怎麼生活的。
儘管這麼想了,心裡還是有時候就突然亂了起來,總想掙扎,想再試試把你留住。你所有方面對我還有巨大的引力,所以還是忍不住給你打電話。應該說我一直都抱著僥倖心理,直到我來這個飯店的路上,還這麼期望著。
這個飯店的酒吧我帶你來過,因為王書臨死前跟我在這兒談過一些心裡話。坐在這兒我突然開竅了,我幹嗎要跟命掙吶?!有哪個人能掙過今嗎?我再怎麼期望都是沒有用的,如果命中註定我們的緣分到此為止了,誰都沒有迴天之術。現在你會嘲笑我如此宿命吧,其實,我只是覺得信今沒什麼不好,有時會讓生活變得容易些,自己把一切推給命,就不用多想了。
婁紅,我把想的都說了,儘管如此,我還是要再鄭重地問你一次,你真的不要我了?是嗎?如果不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原諒我這惟一的一次過失,讓我們重新開始。
如果是,婁紅,讓我把下面的話說完。
我曾認真地想過,有一天娶你做老婆,我願意做最模範的丈夫,補償你為我所受的全部痛苦,我想我這輩子永遠忘不了的是你臉上的傷痕,而我可能再也沒有機會為此做點什麼,相信我下面的話不是大話,也不是假話,它發自我的內心,而且永遠有效。為了你帶給我的幸福和愛情,我願意做任何一件我能為你做到的事。如果你今後遇到了困難,請你想到我,把我當作一個真摯的老大哥,我無論如何都會幫你,不管我是誰的丈夫,誰的父親,誰的爺爺。
我最後還能說的是,希望你將來的生活幸福平安,萬事如意。
耿林已經是半夜了,劉雲才回到辦公室後面的小屋裡睡覺。天快亮的時候,值班的大夫來叫劉雲。她說:"十五分鐘前,洛陽室上連,心率每分鐘160多次,左房壓高。"劉雲來到監護病房,走近洛陽的前,先看了看監護儀器,然後俯身察看洛陽的體徵。帶著呼
機的洛陽這時費勁地睜開了眼睛,但立刻又閉上了,好像已經沒有支撐眼皮的力量,非常虛弱。劉雲又察看了她所需要知道的方面,這期間,她發現洛陽一直在努力,把眼睛睜開的時間延長一點,他也許希望表達什麼。劉雲沒有理會這些,她意識到洛陽的情況不容樂觀,也就顧不上洛陽半昏
狀態下的情緒了。
劉雲給侯博打了電話,他們這一次一點分歧也沒有,決定給洛陽做第二次手術——換瓣,而已越快越好。
手術的那天早上,劉雲一個人來到洛陽的前。因為心衰他還帶著呼
機,但神志已經清醒。侯博特意說明讓劉雲單獨跟洛陽解釋,劉雲一開始沒明白侯博的用意,侯博說,他的出現會讓洛陽更難過,現在這很不必要,這會兒誰都沒有時間考慮或選擇,要做的只是決定,而這回該由醫生做決定。劉雲能理解侯博的心情,他可能很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堅持。
洛陽覺有人走近時,慢慢地睜開眼睛。他的臉上罩著呼
氣機,劉雲只能通過他的眼神瞭解他的
受。
"還得再給你做一次手術。"劉雲俯身挨近洛陽輕聲說。
洛陽閉了一下眼睛,表示明白了。
"別的不多說了,等手術完了,再跟你做詳細的解釋。"洛陽緩緩地抬了抬手臂,劉雲趕緊把他的手握到自己的手裡。洛陽做了一個寫字的動作,劉雲立刻讓一個護士取來紙筆。
在劉雲的幫助下洛陽寫下了幾個字:"我不後悔。"劉雲好不容易控制了自己的眼淚,她把洛陽寫字的紙疊好,收進大衣口袋,然後輕輕地摩撫了洛陽的臉龐,像一位傷心絕的母親,用最後的堅強對自己的孩子
出艱難的微笑。洛陽閉上了眼睛。
侯博為洛陽第二次站到手術檯前,沒有像往常那樣和大家說笑。他並不緊張,但是總是驅散不開一種不好的預,擔心打開心臟以後會出現意外情況。在他過去的手術經驗中,他少有這種預
,儘管有些病人手術時或手術後死亡了。劉雲走近他:"沒事吧?"侯博搖搖頭,這時,負責開
的李醫生也走了過來。
"咱們的博士今天提前站起來了,是不是想提前結束手術,好請大家吃一頓?"李醫生一邊說一邊小心地剪開洛陽第一次手術後打在前上的縫合釘。
"骨那兒一段兒一段兒來。"侯博低聲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