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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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邊的歌聲在馬車四周飄蕩著,到了車門前卻突然靜止。冷瑤惜驚恐地望著車門,那混雜著死人味道的濃烈香氣隔著門簾隱隱傳入她的鼻中。那唱歌的女子就在車門外。
突然,一隻手伸進了一半,握住了門簾——細長的手塗了厚厚的脂粉,白得嚇人。手背上滿是層層的褶皺,長而彎曲的指甲黑得沒有任何生氣。那隻手拽住門簾猛地一拉——門簾脫落。
“啊——啊——啊——”冷瑤惜那恐怖而絕望的尖叫聲驚起了林中無數的飛鳥,振翅高飛…
※※※雲寄桑趕到庭湖畔的普陀渡時,已是九月十二,離寒
恰恰還有三天時間。
此時正是落時分,
庭湖上雲霞如火,紅葉含霜,寒鴉悲號,一派肅殺景象。普陀渡是岳陽以東二十里處的小渡口,平時少有遊客來,此刻更是空無一人,只有幾棵垂柳在瑟瑟秋風中悠然地搖擺。雖然知道不是睡覺的季節和時辰,無奈已是睡意大作,雲寄桑當下找了棵
大的垂柳攀了上去。脊背剛一靠樹幹,雙眼便再也睜不開,不多時,便打起了呼嚕。
睡了不知多久,一陣涼風襲來,他打了個哆嗦,醒了過來。矇矓中似乎到有人在盯著自己,
了
眼睛,不錯,真的有人在盯著自己,還是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少女身著黃藍相間的水田衣,外面罩了件月白
的比甲,下面是素白的百褶裙,彎眉翹鼻,紅
如豆,明眸似水,格外的清新純美。那好奇的目光中又似帶著種不通世故的天真。
少女見他醒了,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去,裝作在看湖畔的風景,過了一會兒,忍不住又偷偷瞟了一眼,見他還在望自己,忙又轉頭。片刻後開始喃喃自語:“天氣這麼冷,嗯,一定要多加衣服…”雲寄桑知道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覺得這少女很是有趣,長得可愛,心地也好。正想著,不防一陣秋風吹過,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他撓了撓腦袋,覺得很不好意思。
少女有些同情地望著他,猶豫了一下道:“喂,你是不是沒有買衣服的錢啊,沒有的話,我可以借給你。”雲寄桑抱了抱拳:“多謝,我不是沒衣服,而是剛好前幾天和人賭錢,把衣服輸掉了。”少女輕輕地“啊”了一聲,低下頭去看自己的腳尖,好半天才抬頭,認真地望著他道:“賭錢是不好的,你以後不要賭了好不好?”沒想到被人看成賭,雲寄桑有些哭笑不得,只得點了點頭說:“是,我知道了。”少女的臉上
出喜
,高興地說:“這就好了,我決定借錢給你買衣服。”雲寄桑連忙搖頭:“不用了,我馬上要坐船走了。”
“坐船走了?去哪裡?”少女問道。雲寄桑猶豫了一下,坦然道:“起霸山莊。”少女一驚,愕然望著他:“怎麼你也去起霸山莊?你去那裡做什麼?”雲寄桑沒有留意到少女口中的“也”字,茫然地看著天空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那裡能做什麼,不過是奉了師命而已。”以他的本,是不想捲入這些江湖是非的。
“師命?你的師父是莊主鐵鴻來的朋友麼?”少女訝問道。
“算不上,不過鐵莊主向他老人家執晚輩之禮。”雲寄桑微笑著,能在等渡船的時間裡和一個這樣可愛的少女聊天,也是一種享受。
少女眼中出明顯的懷疑之
,搖頭道:“我不信。”也難怪,起霸山莊的莊主鐵鴻來在江湖上聲名顯赫,門人弟子遍天下,要他執晚輩之禮的人物的確稱得上鳳
麟角。雲寄桑聳聳肩,道:“我師父可是這世上最有智慧的人。天文地理、陰陽五行、琴棋書畫,無所不通,而且
藏十萬甲兵,更能未卜先知,有什麼不信的?”
“我怎麼覺得像個賣大力丸的?”雲寄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便在這時,一個懶洋洋的女子聲音自遠處響起:“阿汀,你可不要胡說,你可知他的師父是誰?除了中原第一智者公申衡前輩,天下哪還有第二個人當得起剛才的那些話?”聲音響在天邊,收於咫尺。可見這發話之人輕功是如何的高妙。
少女先是一愣,隨即高興得大叫起來:“卓姐姐!你總算來啦!”雲寄桑望向那發話的女子,只見她一襲白襦裙,頭上懶懶地綰了一個挑心髻,身負古劍,
間掛了一青一黃兩個酒葫蘆,雙眸帶笑,飄飄然有出塵之態。他心頭一顫,低下頭去。暗想:終於又見到她了…
少女親熱地投入白衣女子的懷中:“卓姐姐,你來晚了。”她轉瞬又想起了方才的話,秀目瞪得圓圓地道,“他真是公申前輩的弟子?卓姐姐你認識他啊?”
“我自然認識,而且在這小子鼻涕時就認識了。剛才路過岳陽時,聽說有個雲姓少年連著幾天進賭場,將贏來的幾萬兩銀子救濟了黃河災民,又在地頭蛇過山虎惱羞成怒前大輸了一場,給了對方一個臺階下後巧妙地脫身而去。便知道是我那可親可愛的雲師弟來了。我可說得對嗎?”白衣女子望著那少年抿嘴一笑。
“雲寄桑見過卓師姐。”雲寄桑恭敬地給白衣女子施了一個師門大禮。白衣女子名叫卓安婕,師出靜宗大成師太門下,與他的師門頗有淵源,在這個女劍手身上,他總是到一種溫和的壓力,總是止不住地拘謹。
“你也是為了起霸山莊一事而來的吧。此事牽涉甚廣,除了少林、峨眉、布衣丐幫這些名門大派外,玄幽堡、路洲薛家、雪雷幫的人也捲入了。這其間的隱情,著實不小。”卓安婕的聲音低沉了許多。
“是啊。‘寒輕,起霸難,死香出,雌雄現’。”雲寄桑緩緩道,“當這四句偈語出現後,家師曾嘆:‘這四句話不知要在這八百里
庭湖中,掀起多少血雨腥風’…”
“卓姐姐,你們在說什麼?”少女好奇地打斷。卓安婕微微一笑:“看,我竟忘了介紹。我的這位小妹妹是驪府府宗李知秋的得意高徒——方慧汀,這次是我特意邀她來赴起霸山莊之約的。”雲寄桑一愣,沒想到她竟然是卓安婕邀來的。更加讓他猜不透的是,這樣兇險的事,為何要找這樣一位不通世事的小妹妹來做幫手?卓安婕看到他的神情,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麼。
“卓姐姐,你還沒有告訴我呢!”方慧汀纏著不放。
“阿汀,這幾個月來,你該聽說過江湖上出現了雌雄香煞的事了吧?”卓安婕道。方慧汀點了點頭:“嗯,聽說他們兩個來無影,去無蹤,殺了很多人。連路洲薛家正要過門的媳婦兒都殺掉了,好可憐啊!”
“可是至今沒有人見過他們的真面孔。”卓安婕目光中有些茫然,“上個月,起霸山莊的莊主鐵鴻來接到了一張雌雄香煞發出的拜帖,上面就寫著你雲大哥剛剛說的那四句話。”方慧汀驚訝地望了望雲寄桑,又望了望卓安婕,有些害怕的樣子:“那是不是說,雌雄香煞會在起霸山莊出現啊?”
“正是如此,算上今天,三天後便是寒。師父說過,要揭開雌雄香煞之謎,全在那時的起霸山莊之約。”雲寄桑對師父公申衡一向是極有信心的。
卓安婕輕輕拍了拍方慧汀的肩膀:“別怕,卓姐姐保證那兩個怪物不會傷到阿汀的。”方慧汀嗯了一聲,又將頭埋入她的懷裡。雲寄桑在一邊看得直搖頭。
※※※三人聊著天,等著那該兩個時辰就接一次人的渡船,可船一直沒有蹤影。雲寄桑望了望天,到樹邊折了一
筆直的柳枝,比了比長度後,
入地上,看著柳枝的陰影道:“再有一刻鐘就到酉時,船該來了。”
“那是什麼?”方慧汀好奇地問。
“那是晷之術,以觀影之法,測得一天十二個時辰的準確時間…”卓安婕低聲解釋,話語未畢,她向著西北方向,含笑道,“看,又有人來了。”果然,遠遠地走來三個人。當先是一個身材高大、面赤如血的黑衣大漢,揹著把九環破山刀。左面的是個三十餘歲的中年乞丐,雖然一身藍衣襤褸不堪,卻氣宇不凡,雙目如電,揹負的青銅雙鐧頗為惹眼,渾身上下都透著
幹之氣。另外一箇中年人看來已年過四十,面如古玉,長髯飄拂,頭頂方帽,足蹬雲履,飄飄然有出塵之態。他沒帶兵器,卻提了一個檀木藥箱,看起來倒像是一位走方郎中。
那黑衣大漢身材既高,步子便大,只幾步便跨到了渡頭,四下張望了一番,大笑道:“哈!還沒來船!老班這回可趕上了!”方慧汀瞪著一雙秀目望著他,心道:“這個大個子又是什麼人?”雲寄桑和卓安婕早已清楚對方是什麼人,對視一眼,臉上出了會心的微笑。
大漢見方慧汀那樣盯著自己,便大聲問:“小姑娘,你總是盯著我幹嗎?不認得本塢主嗎?”方慧汀搖了搖頭。那大漢把臉一沉,大聲道:“你這個小姑娘,身在庭湖,連本塢主是什麼人都不知道,可也太不把我們
庭湖的好漢放在眼裡了!”方慧汀聽了,卻不惱,拍手笑道:“我知道啦!你是
庭三十六塢的龍頭塢主班戚虎!我說得對麼?”大漢咧開嘴轟雷般地大笑:“不錯!正是本塢主!”隨即又一瞪牛眼,問,“你們又是什麼人?幹嗎也在這普陀渡等著?”方慧汀看他兇巴巴的樣子,縮到了卓安婕身後,探頭撅嘴道:“這是我的好姐姐卓安婕,我…”
“別月劍?”話未說完,那個中年乞丐突然失聲打斷道。那位郎中模樣的男子雖然沒有出聲,卻也出震驚之
。班戚虎張大了嘴巴,望了卓安婕好一陣,才瞟了眼四周,壓低了聲音道:“不知卓女俠大駕光臨
庭,可也是為了那件事麼?”
“不錯。”卓安婕懶懶地道,“我們幾個都是為了此事而來,班塢主呢?”
“庭三十六塢和起霸山莊是老鄰居了,遇到這樣的事,班某自然要幫一把。
庭湖的好漢,都是喝
庭湖水長大的,講的就是一個義氣!”班戚虎一拍
脯,大咧咧地道。
“這麼說來,陸堂主和顧先生也是為助起霸而來?”卓安婕又轉向另外兩人。那壯的中年乞丐拱手笑道:“真是難得,卓女俠竟也知道陸某微名。不錯,鐵莊主和我們布衣丐幫一向
好。陸邊和顧先生正是奉幫主之命,來助起霸一臂之力。”那位顧先生也還了一禮,卻還是沒有出聲。
卓安婕微笑道:“看來這次起霸之行,勝算又多了幾分…”
“喂,你知道這兩個傢伙是什麼人麼?”方慧汀在一邊和雲寄桑咬耳朵。雲寄桑的耳朵被她的小嘴吹得又麻又癢,忙將頭一偏:“這兩個可不是傢伙,都是赫赫有名的高手,陸邊是布衣丐幫的刑堂堂主,據說一身武功不在幫主之下。那個顧先生更不得了,他就是人稱‘瘦壺公’的顧中南,不僅醫術獨步天下,而且武功高絕,是丐幫僅有的三位供奉之一。”
“原來他就是‘瘦壺公’啊,我還以為是個老頭呢,聽說他連死人都能醫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方慧汀興奮地道。
“我不知道,要不你親自試上一試。”雲寄桑戲謔道。方慧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那邊卓安婕已將雲、方二人做了介紹。
“眸燕”之名倒沒有引起什麼反應,待說出雲寄桑的身份,顧中南竟一改方才的淡然,動道:“原來是公申前輩的得意高徒!若雲少俠他
回到師門,請轉告公申前輩,十五年前襄陽的那張方子讓顧中南受益終身,中南願一生以師視先生。”
“這麼說來,顧先生與寄桑也該算是同門之誼了。”雲寄桑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剛才寄桑在樹上睡覺,受了些風寒,不知師兄能否給點兒藥,幫師弟我驅驅寒氣?”大家聽了他的話,忍不住都笑。
顧中南微微一笑,掏出一粒丸藥遞了過去:“吃了它,保你半月之內都不會著涼。”雲寄桑眉開眼笑地接了過去。方慧汀見他臉皮這樣厚,忍不住朝他吐了吐舌頭。
卓安婕望著天邊突然道:“各位,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