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剖白心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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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夫人所說姨媽,就是她自己親妹妹,耿氏還是頭一次聽婆婆說起那位已經逝去姨媽事,卻不料第一次聽說,便是這樣驚天秘聞,一時間不由得整個人都呆住了。等到回過神來,方覺著身上簌簌發抖,心裡全是無窮無後怕。

且不說耿氏這裡既是後怕,又是對寧纖碧和寬容婆婆涕零,只說寧纖碧,和餘氏一起出了晴波院,餘氏見女兒面凝重,不由得奇怪,再想起她之前一定要和耿氏單獨說話,就好奇了,便對她道:“芍藥,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你和你大嫂說了什麼?”寧纖碧沒回答,好半晌,方對餘氏身後芭蕉和雁子道:“你們先回去吧,讓我和太太自己隨意走走。”芭蕉雁子答應一聲,因寧纖碧這一次是跟著餘氏過來,所以就沒帶自己丫鬟,此時芭蕉和雁子離開,便只剩下母女二人,餘氏表情也凝重起來,看著女兒目光中是擔憂。

“孃親,將來我不嫁可好?”饒是餘氏擔心,也沒想到女兒開口就是這樣一句石破天驚話,不由得整個人都呆住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醒過神來,訓斥道:“糊塗,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自古如此,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呢?不嫁人,將來老了怎麼辦?你要依靠誰?”寧纖碧忍不住微微笑起來,餘氏後這句話讓她想起了久遠現代時光,那時候媽媽也總是將這句話掛嘴邊,她嫁人。

只是那是現代,她不需要聽父母話,沒有喜歡人,不嫁就是不嫁。然而如今卻是古代,雖然父母待自己好。只怕也容不下這種驚世駭俗想法。

因嘆了口氣,輕聲道:“女兒有手有腳,又有手藝傍身,怕養不起自己嗎?何況,依靠是什麼?女兒還有弟弟呢,就算弟弟將來不管女兒,收養幾個孩子,我老去時總能給我兩口飯吃吧?”餘氏面沉下來,輕聲道:“娘知道你心善,只是這想法萬萬要不得。領養孩子,哪裡有自己養貼心?你看那些過繼兒女,都是萬不得已而為之。當中不知多少辛酸苦辣,你皆因不知這其中利害…”

“母親,女兒知道,女兒知道利害。”寧纖碧打斷餘氏話,心想不如趁這個難得機會讓娘做好個心理準備吧。下次誰知道還有沒有這樣好時機?因正道:“母親這些年見得聽得也不少,難道那過繼領養孩子就都是不孝子?自己親生就沒有忤逆麼?可見孩子將來會如何,還要看父母怎麼教他。這個先且不說,娘,女兒子你知道,隨了你剛強。卻沒有你那份兒柔和,與其將來讓我嫁進婆家,看丈夫三四妾。我還不如不嫁,這一輩子圖個清靜。”餘氏畢竟是聰明人,聽見寧纖碧說出這番話,不由得愣怔住,然後四下裡看看。見周圍無人,這才小聲道:“究竟怎麼了?莫非你大嫂那兒另有隱情?是了。之前聽你大伯孃說,好像是你大哥房裡含玉動手腳,唉!含玉那丫頭平裡看著老實,不然別說你大嫂,當你大伯孃就容不下了。怎麼如今卻變成這個樣子了呢?”寧纖碧輕聲道:“不是含玉,是大嫂…”不等說完,便聽餘氏驚叫一聲捂住了嘴巴,她眼中滿是驚懼,好半晌才把手放下來,小聲道:“芍藥,這話可不能亂說,哪有女人為了一個妾侍,竟然對自己孩子下手?這…這哪裡配做孃親?連畜生都不如了。”

“娘,不是這樣。”寧纖碧苦惱撫了撫額頭,她竟然低估了餘氏想象力,就憑自己一句話,便眨眼間想出了兩部狗血劇,要知道,母親可沒看過什麼武則天秘史之類小說,這難道就是天賦?若是現代,像母親這樣,一定可以成為紅作者或者編劇吧?

一念及此,心情竟放鬆了些,寧纖碧邊微微綻出個笑容,但旋即斂去,淡淡道:“大嫂孩子怕是保不住,但這和含玉無關,也不是大嫂為了害含玉而對腹中骨下手,她只是覺到自己保不住胎兒時,就立刻趁這機會陷害了含玉。”餘氏倒了一口冷氣,不敢置信看著寧纖碧,只是想到嫂子剛剛難看臉,再想一想耿氏之前形容,女兒沉靜神態,她確定寧纖碧沒有撒謊,不由得搖了搖頭道:“這是怎麼說?你那嫂子平裡也是個和善人,怎麼如今竟能行出這樣歹毒事?這…芍藥,這種事情,你一個女孩子家,這…還是不要…”摻合兩個字餘氏說不出口,她很清楚,這事兒如果女兒不摻合,含玉就肯定沒命了,怎麼說那也是一條人命,自己為了女兒和三房利益,就罔顧了她生死,這令餘氏抱愧。

“女兒沒有摻合,只是將道理破給了嫂子聽,臨走時候兒,嫂子說想明白了。本就是如此,即便她害死含玉,難道大哥哥就不會再找別人?嫂子子嗣上怕是艱難,她攔得了一時,攔不了一世,只怕到後,她還是這樣兒做,就連大伯孃和大哥哥都容不下她了。”餘氏點頭道:“可不就是這麼說?唉!你大嫂那個人,素裡和善,怎麼今這般狠毒起來…”說到底,餘氏也是很喜歡耿氏,因心裡沉甸甸就是這麼句話,不由得反覆說起來。

“再和善女人,一旦嫉妒了,也就沒了理智,何況是情?”寧纖碧微嘲道,說完,她看向自己母親,沉聲道:“母親和蘭姨娘就算是好,但你捫心自問,有時候爹爹去姨娘房裡,你心裡就不嫉妒?”餘氏面一下子慘白,連忙低叱道:“胡說什麼?嫉妒是七出之條,要不得,你這孩子怎能如此說話…”寧纖碧嘆氣道:“是啊,不是沒有,是不敢有,因為一旦有了,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為什麼嫉妒是七出之條?因為一旦嫉妒起來,爭吵擾家宅不安尚其次,即便是陰私害命手段也不是沒有。只是母親,即便如此,這大宅門中那些不能說破陰私狠毒事還少了?”餘氏被女兒問住,好半晌才嘆氣道:“又能如何?一代代,不都是這麼過來?誰讓咱們是女人。”寧纖碧微揚起下巴,定定看著母親,一字一字道:“女兒就不想過這樣子,所以女兒若找不到一個一心一意之人,寧可不嫁。”餘氏默然不語,只是搖頭,寧纖碧急了,挽著她胳膊傷心道:“母親為什麼搖頭?難道母親還沒有吃夠這樣苦?難道母親希望女兒將來變成一個妒婦,再由妒婦變成毒婦?或是被那些心腸狠毒妾侍所害?母親就忍心看女兒那大宅門中苦捱過這一生嗎?”

“哪裡…哪裡有這樣嚴重?你嫂子今不過是一時想不開,咱們府裡還算是不錯…”餘氏嘆了口氣,看著寧纖碧道:“芍藥啊,老話說,看破紅塵驚破膽,無非便是如此,這凡事糊塗一些,自己好過,別人也好過,人不就是這樣稀裡糊塗一輩子麼?”寧纖碧堅定搖頭,低聲道:“可女兒偏就是個眼裡不能沙子主兒…”不等說完,忽見餘氏腳步停頓了一下,她抬起頭,只見遠處月門有人影一閃而過,看身材像是蔣經。

“咦?是表哥嗎?他過來做什麼?”寧纖碧眼睛亮起來,暗道該不會是來找我吧?難道藥鋪要開張了?我天,不會這樣吧?

正想著,忽然就聽餘氏幽幽問了一句:“芍藥,你覺著你表哥這孩子如何?是個可以託付終身麼?”寧纖碧差點兒被自己口水嗆死,怎麼也沒想到,這匆匆一瞥,竟然讓母親得了時機問這種問題。她心中焦急,面上忍不住就泛了紅,跺腳道:“母親胡說什麼?什麼託付終身?這種話也能當著女兒面說?”餘氏臉上滿是笑容,看著女兒道:“如今就咱們孃兒倆這裡,怕什麼?芍藥你也不是三兩歲小孩兒,聽你剛剛那番話,不是懂得很多麼?這會兒倒是害羞起來。”寧纖碧嘆氣,只是搖頭,對餘氏道:“好了母親,咱們別說這個話題了好不好?表哥也許已經有意中人了呢,咱們可不能打鴛鴦。”一邊說著,生怕被蔣經看見自己,這種時候,還是不要讓母親看到表哥好,不然萬一出了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有趣眼神,她以後可沒臉再和蔣經來往了,這顯然十分不利於她“把藥鋪開遍天下”大計。

母女兩個重邁步,逐漸遠去,直到她們走看不見影子,小徑旁一棵大樹上忽然一陣抖動,接著一個人輕輕躍了下來,落地無聲,那動作竟是比一隻狸貓還要輕靈,正是沈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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