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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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這頂帽子,可以給我嗎?”她戴好帽子。

安秦臉上無波無瀾,只淡淡說:“要戴這頂帽子,得經過無國界慈善組織很嚴格的訓練——”

“所以,我姐姐無法戴。”她回道。

這時,他才隱微一震,淺皺眉頭。

畔綻漾笑紋,繼續說:“口琴我不會吹,讓你留著——”

“我留著,不陪你,安。”海英走過來,沒頭沒腦搭話,手臂攬住田安的肩,親密地說:“晚點幫你送宵夜,想吃什麼?”

“謝謝。”安秦出聲。

海英說:“我問的是安——”

“我也是在謝謝她的胡桃豆腐粥。”安秦凝視田安戴著貝雷帽的模樣。

很漂亮,這帽子很漂亮,安戴起來一定更漂亮,她是適合戴帽子的那種美女…他記得如此清楚,腦子裡全是一個女人說著另一個女人。

他深呼,讓那嗓音沉下來。

“你喜歡的話,拿去吧,當作你煮粥的謝禮。”別無他想。安秦轉開身,走幾步,拉扣盥洗間雙軌門把手。

“你怎麼知道是我煮的?”田安一問。安秦停止開門動作,回首。她說:“這兒可是旅店——”

“segeh廚師的烹調習,安醫師嘗一次就清清楚楚。”海英搶答,強調:“安醫師的舌頭很厲害。”連男人都稱讚他的舌頭!

田安瞥看愛湊熱鬧的傢伙。

“所以,你真打定主意在這兒留宿?”海英慎重點頭。

“當然。”放開她的肩膀,他脫掉薄外套,解開硬邦邦的皮帶,踅向鋪,真打算在此陪睡。

“我今晚可以不用值班?”

“醫務室不能沒醫師坐鎮,快下去,等他睡了我去陪你——”你心愛的妹妹戴著白貝雷帽,有個會陪她飛越黑夜的友人。

安秦垂眸淡笑,拉開門,進入盥洗間。

門軌聲響吵醒他。

不是來自盥洗間,是外門內門全上鎖的起居室那頭。

這總統套房,每個間、室,每扇門,都不一樣,雕刻、鏤花不一樣,把手不一樣,鎖不一樣,唯獨一樣擋不了那個活動萬能鑰匙。

海英大概有夢遊的病,要不,就是睡前酒喝太多,醉得找錯

兩米五乘兩米八的四柱,夠寬闊,他不介意跟人分享,何況他的人生經驗裡大多睡戰地荒原,和兄弟夥伴擠一張破爛木板。他從不介意與男人躺在同一張,但海英開帳幔一上,他彈坐起來,轉頭看著趴臥的人體大字。

他說:“海英,這是我睡的,記得嗎?”要留下可以,不準干擾,不準製造噪音,最好他開一間遠房,不要睡他隔壁。

“安…”忘記約定的傢伙咕噥著,大掌摩著身邊的位。

安秦沒聽清鼾聲之中的喃言,大略抓到女人的名字。他下。月光深聚窗臺,像水波紋在軟榻擴散開來。加汀島的夜海很適合潛水,覺漲漲到這頂樓來。可惜他僅在荊棘海冰潛,靜躺冷靛下,看那浮冰穿刺地漂。溫暖海洋的滋味,他有些遺忘了。

他往衣帽間,找衣褲換上。簡單的牛仔褲取代繩睡褲,一件近似組織貝雷帽澤的t恤,套過頭,兩手穿出袖口,拉平衣襬後,仔細看,才看得出白中透藍,並非貝雷帽澤,只是他說不出這什麼藍。

安秦趿上鞋,走出衣帽間。飄蕩幔裡傳來鼾聲,有種阻似的怪異響亮,像一頭受傷快斷氣的野獸在低嚎,不尋常,很危險。

這世界,死亡無所不在。

安秦往邊靠近,撫開紗帷,上的海英翻個身,鼾聲停了,腹部規律起伏。

他停睇六十秒,放了紗帷,旋足離開。

走出總統套房,魚鱗亮片閃飛的光斑,貼拼兩排燭臺鏡像,大門廳的燈一盞一盞點著。夜,確實深了,華麗通廊格外沉寂。

他單人獨影,走到電梯廊廳,不見二十四小時輪班待命的任何旅店服務人員。這旅店,也許只剩醫務室有人值班。這個重要的值班人必須有好手藝,起碼得會熬胡桃豆腐粥,否則怎麼應付夜半飢餓之口。

出了電梯,安秦選擇往大廳櫃檯的反方向前行,進入一座聽得見海聲的中庭花園,婉蜒的矮燈,燈心翠綠,光白熾,像他不久前撿到的風船葛苞膜,那苞膜種子他給了海英,他下種,也不摘花。

他走在碎石步道,兩側凌霄花攀著紅豆杉,垂降一樹橙紅橘黃鬥狀鈴,可惜那花鈴冠搖不出聲響,這夜也就得了奇靜,徐微海風拂掠,梔樹油亮葉面皓潔花瓣折採光井篩落的熹微月華,濃紫紅縱斑的錦葵朝天綻,扶桑花開個詭綺狂野沒收斂,像動物,不是植物。

一種氣味,香甜的,噴泌開來,使他探手觸摸綠叢中一朵月光扶桑,差點擷取它,捻了花梗又鬆手。

安秦把手進口袋,不多停留,通過長藤覆頂的燈廊,穿行廊廳,依循刻在牆邊大理石線的指示,到達醫務室。

他沒帶一朵花進那扇粉紅木格子門。門裡亦無一位比花嬌的值班醫師。

田安,這個名字鑲在船形桌上的燙金牌子,像沉在裡。

他敲敲桌面,不是叫喚人來,只是想更確認這張桌子由溫暖桃花心木雕制,而非又是一塊冰冷大理石。

人確定不在。這間有一張佛洛伊德躺椅的醫務室,不見醫師安坐辦公桌後的皮椅,等待隨時上門的——可能失眠、可能急症、可能某種夜裡才發作的中毒症——疑難雜症。沒有醫師,哪得撫

安秦推開佛洛伊德躺椅背牆裡的嵌門——設備齊全的治療室,有臺,有無影燈,有基本儀器,沒有值班醫師偷懶躺在空臺上睡覺。他關門,繞至躺椅前方,落坐,眼睛遙望開闊的落地門外。

夜裡的白沙灘,海也白,銀閃閃,水波滾卷,若鑽鏈,爍耀賽燈,有艘小帆船盪漾在頭上。夜航者兜滿帆肚,往西行。

高原海島開賣新酒,前幾天,田安收到好友蘇燁寄來的邀請卡。品酒會將於農場佰口蚌形廣場舉行,一連七個夜晚,蘇燁等著她隨選三或四上岸。今晚,風力有時達兩級以上,有時小得幾乎無風,猛然又來五級陣風拉得袋帆直豎,船速忽快忽慢,波濤還算良好,總在接近船身幾秒前就折返,似在打一個信號地微濺花,海象平和,星光溫煦,輝染單調白帆。

田安坐在船裡,手臂有點酸了。她今晚沒打算駛到祭家海島去,單純想在海上思考瑣事。

她的姐姐也是個帆高手。喜歡夜航,常趁夜班時刻,溜出那扇方便門。

她的小帆船藏在門外沙灘一哩處,用白天在金燦炎陽下看起來像扶桑花叢的印花布遮蓋著。那船退役前,年年參加賽事,當時,她還不是駐醫,青亮麗的臉龐帶著少女氣息,全身充滿自信,每賽必贏,拿了不少獎金獎盃。

有一年,她在海上打敗外地參賽者,好些個外地參賽者,男男女女,她只記得後來拿缽碗乞討的那一個。

那晚,所有勝利者齊聚協會大樓宴會廳接受頒獎,熱鬧酒會通宵達旦。她一個人離席,走在小雨濛濛的街道,看見那個對手站在輕軌車站亭,她走過去問他在幹什麼,是不是不知道該搭哪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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