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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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安無聲下
,鬆開
柱扶桑花吐蕊繫帶,讓第二層簾幔將這宮廷國王大
四合、圍密,傳不出任何囈語,也傳不進一絲雜響擾他安眠。
這一覺睡得夠久,還作了夢。安秦清醒,猶記夢境。首先,他想起他夢見心,她吹他的口琴。
口琴在他手中,他握了握,坐起身,被毯從口滑到
腹。他恍惚。他什麼時候穿了衣褲,還蓋被?
鋪薄薄厚厚的帷帳簾幔都放下了,這
,一個幽麗
幻空間般,亂了他的夢——他夢完心
,夢她妹妹。他從未看過心
的妹妹,不知她長相。夢裡,她竟是那個他在香檳山遇見的女子,她說她叫田安
,那確實是心
妹妹的名字,但應該不是她,雖說她同樣對花過
,同樣哼唱〈wishyouwerehere〉,甚至在夢裡拿起他的口琴吹…
這夢亂糟糟!安秦抓抓頭,往沿移身,
開簾幔。窗臺上緣暗鑲半月鉤,夜
如初,看樣子,他其實沒睡太久,只是夢長。
下走到軟榻邊,他邊吹著口琴,愣神。小茶几上的餐食不是海英叫的roomservice,換了新,一個開著扶桑花的加蓋陶碗,還多張字條。
有人說,到一個地方,水土不服,吃當地的豆腐比吃藥有用。
我不信。
畢竟不是每個地方都有豆腐,加汀島剛好有,那麼,你請用。好運的男人!
segeln醫務室田安醫師“好運的男人?”安秦放下口琴,兩指挑起紙條。
“好運的男人…”他嗎?是啊。他能不死,在這兒遇上她的妹妹。
“你最心愛的妹妹——”不是夢,淡淡諷刺的現實,像她給他的那一針。
安秦記得了。這個segeln醫務室的田安醫師,真是心
的妹妹。她最心愛的妹妹!
她來過,他記得。他挽起肘臂衣袖,撕掉貼在皮膚上的酒棉,一個小紅點幾不可辨。
“你最心愛的妹妹,她的打針技術不錯。”安秦坐入軟榻,放下口琴與紙條,掀開陶碗蓋,是胡桃豆腐粥。他看了一會兒,取起壓在口布上的湯匙,舀滿匙鬥,吃進嘴,咽入喉,低語:“煮粥的技術差了些…”
“抱歉。”有人響應他。
安秦循聲睇望。起居室留了一縫的門,悄然滑敞,兩抹人影潛透過來。
“醒了?!”男中音微訝地提高一度,遂又持穩。
“我以為你會昏睡到明天中午,正擔心場次再調就難看了。”
“安醫師體質強健,應該很快可以恢復、適應——”
“就說他們這些寒地來的傢伙麻煩,你知道嗎,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見識這些怕熱、不耐曬的白皮傢伙倒在路邊和沙灘哀哀呻…”海英走在田安
後頭,負責關門,一張嘴說個不停。
田安不再吭聲,行往窗臺軟榻,身上白袍泛著壁燈斑駁的光印子,她站在安秦面前。
“好些了嗎?”安秦定住進食的動作,抬眸看著田安的眼睛。
“你好——”
“這位是田安醫師。”海英過來補道:“加汀島最美麗的旅店駐醫——”
“我知道…”安成為旅店駐醫了,她一定可以做得比我更好,她是有史以來最美麗的駐醫——比你美嗎?
當然。你要記住,她是我最心愛的妹妹,她叫安…
“我知道她是最美麗的駐醫。”安秦低斂雙眼,繼續吃粥,目光凝向口琴映的閃晃倒影,扯緊的思緒又松飛。
你最心愛的妹妹,你說她叫安,安是我的安,
是比你還甜
的
。
田安忙了一整天。
原本打算請假或調班,去共襄盛舉安醫師的研究發表會。到了segeh,來不及進醫務室,櫃檯服務員一見她走出旋轉門、腳尖觸及賓毯,倏地丟下話筒,衝到櫃檯外,直朝她獻送一份住客資料,急聲
調,說是海英少爺擔心總統套房的安醫師出事,請她儘快上樓探看,醫學研討會會場已因安醫師的遲到起了點混亂,他走不開。
“海英少爺的口氣聽起來,好像安醫師罹患急症…”接過文件夾,田安要菜鳥服務員別緊張,畢竟對方是個醫師。她沒有立刻上頂樓,先進醫務室一趟。醫務室鬧空城,面海那扇落地門大開著,
進清晨帶鹽昧花香的繽燦海島旭
。她走過去,解放遮陽簾.印花布料下降一半,她發覺走廊臺階下的沙灘有些不完整腳印,明顯有人踮著腳從那兒走過——蹺班、早退,去朝聖!
安醫師好魅力!
她扯抿紅,回身走往辦公桌,把隨身包也丟進皮椅座,一手仍拿著資抖夾,猶疑半晌,置放它於桌上,轉去打開包包,取出一頂白
貝雷帽。她摩挲帽子繡徽,垂眸看著,然後穿妥自袍,將貝雷帽往口袋
,若有所思地盯瞅桌鍾扶桑花蕊畫圓一圈,開始翻閱那份住客資料——安秦,無物藥過
,無食物過
,無特殊疾病,無宗教信仰…這個無國界醫師的資料,真像《傳道書》開頭。
他捕風般地晃過姐姐墳前,在這麼多年之後。
他到底記得姐姐多少?
這個無、無、無…可能也無心的男人!
他會出什麼事?最大的事已經出在她姐姐身上!
田安從不無禮待人,她無仇無恨無怨尤,尤其對待傷病中人,她會秉持比十分多一分溫柔與三分體貼的真心關懷態度。
她應該同情安秦,最好馬上去看看他是否出事。這男人多年不來,突然出現,像疙瘩冒在她心頭,她忽有所,他未必為的是研討會,搞不好他從沒自戀人死亡的幽谷走出!
腦內複雜的想法如此盤轉,田安拋開資料夾,提著醫療箱至頂樓。她得當面問清那男人為什麼出現?為什麼把白
貝雷帽摘下,留在姐姐墳前?最好他不是一個痴情的男人!
安秦說話時總定看著對方的眼睛,傾聽也如此,那是種刻骨銘心而神秘的眼神…他是個專注的男人,有顆執著的真心。
那封在幾年前傍晚寄到的家書,內容與家無關,說的是一個男人的好。
田安打開總統套房大門,恍若打開那年姐姐寄回加汀島報平安的第一封信。
沒瞧見酒瓶酒杯碎玻璃,也沒發現藥罐或沾血刀片,站在奢華的總統套房裡,田安渾身哆嗦。當醫師的人,真想殺死自己,一定拿捏藥劑百倍以上,割那條血
最快、止也止不住的脈。
幸好這客廳清淨得可以當禪室,要不是螺旋梯那頭的吧檯有幾個啤酒罐,簡直不似人間地。安醫師太潔癖,喝完啤酒,空罐像積木排列整齊。有這閒情逸致,不至於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