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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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裴志坤一走,驚黛自此坐立難安,卻是責罪自己,這裴志坤是何等人物,怎麼可能酒醉後便輕易套出情報,總是自己愚笨輕敵,方才落下他的圈套,如今若裴志坤真拿她作誘餌,去引王景誠,便是她的萬萬不是了。

裴府便是繁華麗的人間地府,她隻身前往,視死如歸般,卻又是為何?捫心自問,卻並非如赤英般的愛國魂,而是為赤英之死!而在這笙歌的煉獄裡,驚黛如一夕間學盡人生本領,正義與妖魅,楚河漢界一線之隔,這便是危險的鋼絲,驚黛終是如履薄冰中掉身而落。

這一夜,如是漫長的一生,驚心動魄,又揪心斷腸,念及不期而遇的燕又良,便是一腔幽恨,若非他薄情,在她失蹤後如此倉促重娶,大約,她如今仍在燕府裡,擢素手,調羹湯,即便與他茶淡飯,亦是難以奢望之福。

悲歌當泣,遠望當歸,她只是舊人,早被拋於塵土的旮旯中,高樓歡笑有新人,哪聞舊人哭呢?念及他朗朗眉目如今也有人代替了自己去疼惜,總算亦是好事,而他那看見自己,不知是否已然認出?

夜越深沉,寒氣越重,驚黛來回踱步,不經意瞥見窗外竟撲簌簌飄起雪花,晶瑩剔透,驚黛立在窗前,看那漫天靈由天而降,美攝魂,驚黛不凍得抱臂,那風寒尚未痊癒,這一凍,驚黛已覺難以支持。雪仍無聲灑落,便落罷,這是光怪陸離的人間,便讓這潔白的靈滌洗去這塵世的骯髒!

昏昏沉沉便是一夜,待得翌。下人送來蓮羹小米粥,開了房門,喚了幾聲太太,卻毫無反應,那下人才上前去探個仔細,見驚黛斜倚在貴妃榻上,雙目緊閉。面如紙,這才嚇一跳,顛顛地跑去報與裴志坤,裴志坤正前往軍部,聽下人來報。這才去房中視看驚黛,以手試驚黛的額,竟如燙鐵般烙手,便讓下人請郎中,也就再無話。出了房外,讓一名士兵看守房門,又待了仔細看管。這才離去。

那下人忙出門去尋北平城中有名的郎中,郎中坐了馬車便一路趕來。

驚黛躺在上,下人摞來的棉被全無作用,只是冷,如置身水牢,四周漫漫都是冰霜雪水。咣啷一聲巨響,驚黛悚然,見牢門打開。竟是燕又良與裴志坤站在牢前,兩人俱是詐著大笑,燕又良指著驚黛笑道:“驚黛,你快招出同黨,可免你受苦!”而那裴志坤卻掏出槍。一杆黑的槍口對準驚黛笑道:“不招我一槍崩了你!”驚黛猛然驚醒,卻恍惚了有人按住自己地脈門…小說網。聲音斷續傳來:“太太風寒已深,病深種,又恐有喜了,這寒氣侵心,保住胎兒,必得全力以赴才可!”又有似曾相識的聲音轟隆而響:“太太有喜了?郎中你可得仔細診斷,若有誤診,可饒不了你!”再有便是:“小人不敢,裴先生請放心,小人乃北平城一帶名醫,此名絕非兒戲。”再後來便是那哄吵的聲音漸低了下去,驚黛只覺頭痛如裂,冰寒之後又是火熱,如此冰火兩重天的煎熬,沉睡了會,似有人扶起來喝東西,卻一口苦得不行,哇地吐在被子上,又有人忙碌著換衣服換被子,驚黛終得安靜地沉睡下去,無人可擾。

卻不知沉睡了多少時候,驚黛緩緩睜開眼來,房內已是暮四合,光影黯淡,掙扎地起身,恰逢一個丫環端了清粥進來,丫環伶俐,忙道:“太太,你別起身了,病得好生重著呢,又有了胎兒,這時正需要靜養著才行。”驚黛疑是聽錯:“什麼?你說什麼?”那丫環一笑,放下碗,吹了吹騰騰熱氣,舀起一勺清粥,道:“太太,你已有了喜了,老爺讓你好好靜養著,讓我們仔細服侍呢。”驚黛只覺五雷轟頂,這又是何來的錯筆?可恨的,可憐的,她如是那砧板上地,任由宰割般,那強加於身上的屈辱,她要討回!如數地討回!油然而生悲憤中,驚黛如似火裡盤涅的鳳,她抬起那枷鎖的頭顱,雙目望向窗外遠方。

那一穹霞煙般的夕照如血,漫染得北平城一城血

驚黛定定主意,面上強裝無事,接過那碗清粥,緩緩吃了下去。吃罷,又睡了回去。丫環見她神疲,便退出去。

郎中都依時前來診斷,怕是那裴志坤也是老來得子,自然歡喜,便讓郎中每前來仔細看護驚黛身子。這,郎中依時而來,驚黛在帳緯裡伸出一隻手,那郎中也不說話,便細細按了按脈相,稍時才緩聲道:“太太身體漸虛弱,如此下去恐怕…”驚黛聞聲,卻不是往那老郎中地聲音,而是年青人的嗓音。不由狐疑,又聽得那下人道:“你會不會診斷啊?”驚黛掀開帳緯,卻見前坐著長衫的王景誠,身後便是那來診病的老郎中以及那下人。驚黛忽見王景誠與自己暗換眼,便對那下人道:“我要與郎中說些事兒,你且退下。”那下人看了看王景誠一眼,似不放心,卻也無法,只得退了出去。

驚黛起了身來,見房門口仍有一個士兵把守,便關上房門,道:“你如何在北平?”王景誠笑道:“你一走,我便尾隨而來了,你可知道你現在處境何其危險?我若不暗中保護你,豈可良心得以安寧?”驚黛看看那一旁瑟瑟的老郎中道:“郎中,你莫怕,我們都不會害你,只是今之事切勿透出去。”郎中諾諾點頭:“我不會說出去地,這剛要出診,這個小夥便讓我帶他一起來這裴爺府上,可不知裴府警戒何其森嚴,擔不好,得掉腦袋,可是我看太太怕也是受了裴爺的迫害,所以才肯冒死帶了他一起進來,剛才你們也見了,那個下人直是懷疑…”王景誠對老郎中笑道:“郎中,你若怕裴爺尋你麻煩,你便報上上海斧頭幫九爺的名號,自然他要尋麻煩,也會尋到我地頭上。”那老郎中驚聞上海斧頭幫,直是詫異:“爾等竟是斧頭幫英雄?早聞上海斧頭幫以利斧為器,鋤鏟惡,大快人心哪!今有幸一見,果然令老朽佩服,這樣,等會你們若要出去,我作掩護,你們快快逃了去才好,落入裴爺手中多數是生不如死了。”驚黛與王景誠相視,也覺老郎中的話確中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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