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胭脂花幾時重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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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紅藍花煮得濃漿後,便用了白紗布過濾了黃,留下的便是重絳。玫瑰和桃花便容易了,因為皆是同一季的花種,要收集它們便可曬乾了,現正值了深秋,早沒了它們的花影,驚黛便取出早曬乾的桃花與玫瑰來,一泡水,乾枯的花瓣在水中舒展開來,與剛採摘時的樣子並無差異。
玫瑰是血紅近黑的黑玫瑰,極罕的名貴品種,這黑玫瑰在白的午時,卻能變通了顏
,成為藍黑的花朵,詭異得很。桃花又分了五
碧桃與絳桃,還有紫葉桃、垂枝碧桃等,而宮粉要求桃為垂枝碧桃的灑金花種,驚黛又加了紫葉桃的粉白花型。將它們統共泡了水,待
足了水份,便取了來放在搗槌內一併搗碎出汁漿來。
說來倒也奇,紫羅剎配方中的輕綃,原本只指古時輕薄夏衣,卻是如何製成胭脂?驚黛拿了書又看了一通,書中並無詳細說明,只是細想來這輕綃本是絲織衣物,薄如蟬翼,古時美人穿了,隱隱約約可見肌膚玉的,便幡然悟了配方中的輕綃原是指輕綃衣上的絲,而輕綃多為蠶絲,驚黛自有收藏的癖好,她的冰蠶自是用上場。冰蠶並不可熱熬,更不可研磨,只有拿了涼水泡,上好的山泉沁涼,一天一夜的功夫便將冰蠶泡成了一灘白
綢
。
再說那渥丹,只是硃紅的石頭,其質鬆散,一擦即成粉。硃砂是石晶體,硃砂研成粉後則需多道程序,驚黛拿來磁鐵,將硃砂內的含鐵礦質去,又用飛水法將其中的雄黃、磷灰石篩洗乾淨,這樣硃砂便是純淨的粉末。
青油便是蓖麻油,因放得年久,原本的琥珀變成了墨綠如碧的深
,透了玻璃瓶,看得細透而潤。而發灰,便是自己青絲焚成的灰燼了。驚黛將這些材料一一摻加,拌均,再點點加入月華滿盤時所收集的月華
,紫泥與鉛粉最後一道加入其中,一缽美豔不可方物的膏脂便製成了,它卻不似其他胭脂那般因加了花汁而芬芳撲鼻,相反它只隱約了飄來一絲腐木味道,只是那顏
連同了做胭脂的驚黛都驚豔至極,那可喚作什麼
?奼紫嫣紅般,如若女媧補天時遺下的嬌
媚
,又如若是水底雲裡霧中的仙物,直詫得雙眼如見了寶藏。
按那書上所說,百毒皆有解法,只是這解法多為製毒者所掌握,書冊中自然不曾將解法列出,想必只是後人所記錄的物事。而前人未將解法記錄在冊,或傳與後人,是有意而為,又或是恐紫羅剎毒害了後人?這個便不得而知了。
驚黛捧了那一盒胭脂,只是喜歡,眼簾微抬,銅鏡中的人,那晦黃膚上滿布的蝴蝶斑,真真的看了觸目心驚,驚黛自小便難得攬鏡自照,更不曾用自己所制胭脂去試圖改變這張臉,但如今卻自然不同了。
驚黛用珠釵細簪子挑上一點兒,沾在掌心,細細地推均了,便輕拍在臉上,銅鏡中的人卻絲毫不曾變化,驚黛只是不甘心,又挑了一點,再拍在臉上,仍是那醜陋舊模樣的,莫不是失敗了吧?
赤英卻在外面叫喚了:“姐,史府帳房的來對送銀銀兩來了。”驚黛一邊忙應了,一邊將那紫羅剎藏匿起來,臨了開門時便試了試手,撫了撫那岔亂了的青絲,這才出得門來。
將史府的帳房打發了去時,便覺了頭昏眼脹,赤英一旁問:“姐,你今兒臉可並不對,是不舒服麼?”驚黛心裡一驚,莫不是臉不對了?忙推託了進得房內照鏡子,仍是舊模樣罷了,不
起了懷疑,怕是配方錯了吧,或是自己調配得不對?這亂的心思讓人覺得這屋子
仄,來來回回踱了步子,驚黛只是取笑自己,不是早說心已死的麼,不是早對世間姻緣情愛早絕了念想的麼?卻不想今
一個燕又良,便讓自己動搖了,還痴了心念想要借了紫羅剎讓這舊臉皮子揭了去,或是,借了紫羅剎讓自己變成了佳麗美人,只為這一個燕又良?
驚黛不免苦了笑,將藏匿在櫃內的那盒胭脂拿出,細細地看了看,便一手將它扔進了窗後去。
再出來時便細細叮囑了赤英,今兒可將燕又良的眼晴重見光明瞭,讓赤英去拆了他眼部的白紗,又道了明早早便讓他離開了小桃紅鋪子,去尋他的軍隊去。赤英見驚黛只是一臉灰黯,關切問候了幾句,便以為只是忙累了,囑咐了驚黛早些歇息便去了。
一宿無話。
驚黛在忽睡忽醒裡,恍惚見了一樹盛開的豔桃,正伸出手去採摘時,那一樹的繁花便紛紛在落了一地。
翌一早,赤英便依了驚黛的囑咐將燕又良眼部白紗拆了,燕又良又喜又悲地道:“赤英,今兒驚黛卻怎的不幫我拆藥?”赤英笑了道:“你想見她才是真的吧?”燕又良笑道:“你姐弟二人救我了一命,當面謝過總是要的,不然我這一走也良心難安了。”赤英道:“她卻是不想見你。”燕又良吃驚:“可是為何?”赤英道:“你可看我這臉,我姐姐亦是如此,你便絕了這念想吧,她何以毀了自個的清高呢!”燕又良只是苦笑:“赤英,你如此便是取笑了我,我想見見她,你以為我是何意圖不成?相救之恩,當面道謝,
後再回報你姐弟二人,總歸沒錯的吧?況且人之美醜,總是內心的善良可親來得更討人喜愛,你說可是?”赤英沉
一會,亦覺不無道理,便去敲了驚黛的房門,驚黛在裡懶慵了應了聲,赤英進了去,驚黛卻只是素單衣的,可見方剛起了
,正背對著赤英怔忡立在窗口前出神,赤英笑了道:“姐,那燕先生可是堅持了想要見你一面呢。”驚黛嘴角懶懶一扯,嗓音亦是慵懶意味:“讓他走吧,見了又是如何?你便與他說我不想見他,什麼回報的話便算了,我們救他也並非圖報恩的。”赤英笑了笑,道:“這一番話我方才也與他說了,他卻堅持了要見,我這傳聲筒著實了不好做,按我說,姐,見了他又如何,反正我們不欠他什麼,也可絕了他的念想,讓他好生離開,不是更好?”驚黛輕嘆了聲,轉過頭來緩聲道:“赤英,你是不明白的了。”赤英抬了眼看驚黛:“有何不明…”話未說完,卻當下呆立了,看她如看異物般。
驚黛覺得了他異樣,道:“你怎麼了?”赤英看著她,驚為天人,目瞪口呆模樣的:“姐…你…你這是…”驚黛卻越加地莫名:“我?我如何?赤英你這是怎麼的?”
“你便是驚黛?”兩人光顧了說,卻不知燕又良已站在門口。
“驚黛,你比我想像是更美了。”燕又良一雙眼已是挪不開,如膠在驚黛那絕塵的容顏上去而無力自撥。
驚黛聽罷,一把攬來了銅鏡,鏡裡面的那張面容卻是世間女子都難及的絕,粉
瑩白的皮膚直可掐出水來,襯得鳳目秋水盈盈,
若櫻果般,而一頭青絲烏雲般傾洩了一背,素衣單單的,只讓人看得楚楚可憐模樣。
燕又良笑了對赤英道:“怪不得不讓我見你姐,原來如此美貌無雙,是怕我搶了你姐不成?還說成是也像你這一般模樣的?”驚黛亦是驚詫得不一般,想來是這紫羅剎的原因了。
赤英一旁仍未回過神來,燕又良只覺了男子身在女子閨房甚是不妥,便告退了出去。赤英卻道:“姐,是不是紫羅剎?是不是?”驚黛放下銅鏡,凜然道:“是的,我把紫羅剎做出來了。”赤英只覺了一身冰涼:“這是為什麼?你明知它是忌,你明知用了它後果如何,你還親自試驗?!”驚黛卻雙目灼灼燃起了星星之火,美貌瞬時放出光來:“赤英,你不明白的。”赤英失了笑:“我是不明白,你明知用了它會死,你仍不顧一切,是為了什麼?”驚黛卻從櫃中取出一物,對赤英道:“赤英,你且看這什麼?”赤英看了驚黛手中是一株瓊枝,銀片葉兒,枝上綴了朵朵碩大雪白花兒,只不過是一枝曬乾的樹枝。
驚黛道:“這千果花,可知道?這紫羅剎亦是可解的,千果花正是解紫羅剎中的鉛汞。”赤英卻是抱了狐疑的心:“你尚未用過,怎知的就一定可解?”驚黛笑道:“所以便要一試,赤英,你如今勸也不是了,我已研製成了紫羅剎,況且你也看了我這模樣,若是千果花真可解了紫羅剎的毒,讓紫羅剎重見天
又何妨?”赤英卻苦笑了道:“姐,怕並不是讓紫羅剎重見天
那般簡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