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永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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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景哥一直沒説什麼,只是接下來的幾天他又變得沉默寡言。那次回家我目的算是達到了。在老媽一番關切的噓寒問暖和她心炮製的晚餐之下,我切切實實的受到了母愛。

那好像是我的二十五個年頭以來,第一次打從心底地明白到母親之於一個男人,是多麼重要的一個角。在母親面前,多倔強的男人也會顯得軟弱、依賴,多能幹的男人,也會想撒撒嬌,用那膩死人的聲音喚一聲“媽”我們整整四個年頭沒往家跑過,只在新年啊中秋啊什麼的節時才給家裏打個電話,這種不孝之為,老媽也完全沒半點責怪之意。她總説,男孩子,是應當到外面闖闖的,不回家不要緊,最重要是記得自己還有這樣一個家就沒事了。

回想四年前我跟阿景哥走的那麼急,也是用工作啊什麼的理由給搪過去,那時老媽一聽是工作,就多不捨也沒阻撓我倆。

現下她聽説阿景哥已當上個管事的,就更笑不攏嘴,頻頻給阿景哥添菜。真的,老媽永遠把我倆的前途放第一。回家的決定是沒有錯的,我一再確認。

尤其在餐桌上,我跟一票弟妹恃着酒意,肆無忌憚地講那些帶點黃的無聊笑話時,我之前的悶勁,更是一掃而空。

我看着小樺、海海跟碧碧笑得臉紅耳赤、前俯後仰的模樣,受着那不溢言表的兄弟妹之情,心中只覺舒坦無比,也忽然驚覺,他們也長這麼大了呀。

想想這麼多年來,我從沒有把心思放過在這三個弟妹身上,對他們的事總不聞不問,從沒盡過作為兄長的責任,現下他們對着我竟也沒有半點隔膜,仍然與我融洽非常。

想到這我就倍慚愧,一時觸,竟當着全家人的面就那樣一字一句地説:“哎,你們。從前是我不好,從沒有當過一個好哥哥,今後,你們有啥需要啊,千萬要來找我跟阿景哥,任何事,我們拼死也會給你們解決的。知道了嗎?”他們聽罷當場愣住。最後還是海海先拿起酒杯,尷尷尬尬地笑着説:“哎,都是家人,説啥呢。來,幹了唄。”阿景哥先與他碰杯,我緊隨着也一飲而盡,心中溢滿了温馨之…那次回家,我只有一個遺憾。我們沒見着姐。其實事先我們已經讓老媽給她通知一聲,讓她千萬得從宿舍回來,可她始終還是沒出現,説是工作忙,走不開。

我那時被家裏那温馨的覺衝昏了頭,也沒太在意姐的事,還是幾個月後阿景哥跟我暗示,我才想到,姐她怕是故意不見我們的吧。

那也難怪,她早説過她終究不會祝福我倆,連這狠心的話她也講過了,怕是不會再見我們了吧。往後幾年裏我們回家,也總沒跟她碰着面,只從其他人口中得知姐的身體越來越虛弱,老愛生小病。

我們心裏擔心着,可也沒法子。我們總想,要是姐不讓我們見,我們自然不能強,所以就罷了。我一直很後悔那時我們沒太執着於與姐見面。在我二十九歲剛過耶誕不久,姐就入院了。

起初只説是腹痛了一夜不止,本想着也是冒菌進腸而已,可真到醫院了卻驗出是得了個胃癌,説不是末期,可也患一段時間了。這消息非同小可,也來得太突然,我跟阿景哥那時聽罷也亂了方寸,只懂匆匆往醫院趕。

這回姐是沒得避了,當她醒來看到我倆時,別過臉就泣起來。我跟阿景哥什麼都沒説,只站在病牀旁邊,看着泣不成聲的姐。她的肩膀每抖動一下,我的心就像被撕裂般痛一下,在這樣的姐面前,我甚至不敢去握阿景哥的手。

姐瘦了很多,面容泛黃,雙頰微陷,她已經四十歲了,頭上長出了幾絲白髮,我發現自己幾乎認不出我這個姐姐,我的親姐姐。這幾年她到底都在經歷些什麼?為什麼老天爺就不能好好善待一下她呢?

漸漸我視線已被淚水模糊。九個月後,姐陷入昏狀態。我可以説,那段時期我真怕死了。那是一種真真正正的恐懼,我哪兒都不敢去,只懂得守在病牀旁緊緊盯着姐,任憑那鑽心的恐懼慢慢噬着自己。

我心裏知道,我將徹底失去一樣東西了。世上有太多東西,並不是能一句“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就能解決過去的。我知道,失去了這樣東西,我一輩子都會難過,一輩子都會內疚。

這是活生生的一個人,這是看着我長大,一直關懷着我,為着我的幸福不惜犧牲自己的人。我想起在姐昏之前,我與阿景哥最後一次去看她,是在一個週末的黃昏。

之前不管我們去看她幾次,她都不怎跟我們講話,我們雖然焦急,可看着姐還有氣力這樣子倔強着,我們倒也比較放心。

可那一次,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意識到了什麼,她竟一再要求我倆扶着她坐起來,又要我們坐近她身旁,説是有話跟我們講。我們心裏奇怪,可也一一聽從。接着姐抓起我倆的手,瞪着她那雖然疲累可也還很有神的雙眼,緩慢説道:“小景,小嵐。

這些年,姐看着你倆都過得高興,姐也就放心了,姐也就走得安樂了。”

“姐,説什麼呢!不要胡説八道,走啥走,沒人要走!”阿景哥憤怒地説,我則是覺難過透頂,在旁邊咬咬牙關,不做聲。

“小景,姐知道你乖,其實你倆都乖。”姐竟輕笑出聲:“真的,姐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姐始終不能一輩子看着你們啊,怕是半年都不過了…”

“姐…”我艱難開口。

“我告訴你們。”姐打斷我:“這些天,我想了很多,想了很多你們的事。我甚至想過,臨走前乾脆好好叮囑你倆,讓你倆千萬得結婚、生兒,組織個家庭。想是我臨走説的話兒,份量大了,你倆也不敢不聽…”説着姐竟還鬼馬地眨眨眼睛,可我笑不出來。

“後來想想,人生在世,也不就幾十個年頭麼。也許更多,也許更少。我們啥都説不準,啥都猜不透,世事難料呀,沒有人會知道自己能活到幾多歲,搞不好你今天還活得好好的,明個就有啥三長兩短了,真説不準呀…所以這些天,我就是在想,既然來也來得兩手空空,去也去得一無所有,倒不如…就是我們還何必讓自己活得太辛苦呢?

何必老在約束自己,折磨自己呢?結果如何,不重要了,最重要就是活得此生無憾,你們説是不?我就覺得,你倆啊,要真覺得這樣子快樂,就繼續去唄,好好待對方就是。姐雖然還無法理解,可姐知道你們是認真的,姐知道你們幸福着,所以,唉,姐也看透了,姐也祝福你們了…”

“姐…”我不知是動還是難過,總之我用了很大的勁才能忍住眼淚,而阿景哥,他啥都沒説,可我看到他抓住姐的手,關節都泛白了。

“我告訴你們,要説我此生的遺憾…”姐閉上眼,緩緩道來:“就是我從前做了很多事,都沒能讓你倆更快樂一點,更幸福一點,反而讓你倆的回憶都抹上一層陰影了。姐…姐不希望你們這生會有什麼遺憾,所以…好好生活吧,只要對得起自己,對得起你用真心去愛的人…此生無憾,姐相信你倆都做得到呀…”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到了第十個月,醫生説他已無能為力。他把我們所有人召到醫院,問我們願不願意把儀器都拔掉,讓病人自然去世,也就是所謂的“安樂死”老媽聽罷失聲痛哭,動地説:“這怎麼能!這怎麼可以!”我上前安,心裏是鑽心的痛。我清楚知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結果只有一個。

一個禮拜後,老媽在老爸的陪同下籤了紙。姐於翌晨安詳離世。當天晚上,我與阿景哥返回我們的小窩,在牀上抱頭痛哭,我們都沒有壓抑,都哭出了聲。我們緊緊抱着對方,用彼此的懷抱來互相安

“生離”我們嘗過了,也過來了,可“死別”對我們來説,是陌生的,是可怖的。面對這痛失至親的折磨,我們都束手無策,只能用最原始的淚水去發

姐説世事難料,我們應當及時行樂,可姐的一生,又有過什麼“樂”?她得到過什麼?我把頭深深埋在阿景哥懷裏,久久不敢正視這個問題…***昨天清晨,我拉着阿景哥的手説:“哥,咱們永遠不要結婚,好嗎?”

“怎麼?你不想當我老婆了?”阿景哥滿臉壞笑。

“哥,跟你説認真呢。”

“你不結,我就不結。”

“那要是我結呢?”

“那我也不結。”

“我不會結的。”我像在自言自語。

“我知道。咱們都不結。”接着我倆都沉默了。窗外傳來小孩的嘻笑聲,和小販的叫賣聲,一隻鳥兒展翅翱翔,消失在天際。

我看着外面的陽光明媚,想起了姐,想起了老媽,想起了簡揚,想起了很多此生被我傷害過的人。此生無憾嗎,姐怕是高估我跟阿景哥了,她沒有想過,她自己就是我倆終身的“憾”呀。我轉頭看着阿景哥,他好像已經睡着了,眉宇間透着些許疲態,可嘴角竟泛着笑意。我回想這麼多年來我跟阿景哥的種種,從我剛到香港那時的懵懂茫,到後來的掙扎猶豫,和分隔兩地時的痛苦煎熬,到現在,我們終於能在一起了,是真真切切踏踏實實的永遠在一起。

我看着這個代表了我全部生命的男人,一種説不出的覺湧上心頭,讓我熱淚盈眶。我在心中對他許下我今世最後一個承諾:不管今後生老病死,不管要受多少苦,要多少淚,即使到了生命將盡那一刻,我也不會離開他。

我會用我全部的生命去愛他。阿景哥一定也受到了我的想法,他在睡夢中翻了個身,把我拉進懷裏,深深吻過我的

我動情回吻他,心裏告訴他:哥,我命是你的了,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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