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閨房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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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紅衣小婢笑道:“這是姑娘由南海帶來的梅子,好吃極了。”低頭尋思了一陣,忽然展顏一笑,從懷裏掏出五顆櫻桃大小的石於,道:“有啦,咱們玩抓子吧!”徐元平望着那五顆櫻桃大小的石子,愕然相顧了一陣,皺皺眉頭,道:“這五顆石子有什麼好玩,我不會玩。”他幼年在孤苦寂寞之中長大,很少同遊園玩的孩子,對女孩子家的抓子游戲,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那紅衣小婢據嘴一笑,道:“你這人這樣大了,連玩抓子也不會,唉!真是笨死了…”盤膝坐了下去,把手中石子攤在地上,拋起一顆,再由地上檢起一顆石予,再把拋起的石子接在手中,由一進二,竄到四子抓完,才停下手,笑道:“會了沒有?”徐元平看她玩的十分有趣,微笑道:“有什麼困難。”當下伸手接過石子,依樣畫葫蘆的抓了一遍。

紅衣小婢道:“原來你很聰明啊!看了一遍,就學會啦。”徐元平心中雖然急由她口中探得一些隱秘,但卻不知道第一句話談如何開口才好,思索了半夫,説道:“你們小姐可也喜歡抓子嗎?”他生平之中,第一次動用心機,深人隱秘,只覺心中惶惶不安。出口之言,甚不自然。

那紅衣小婢大眼睛眨了兩眨,道:“你問的哪位小姐?”徐元平徵了一怔,道:“你們有幾位小姐?”紅衣小婢道:“兩位。”徐元平道:“我問那穿紫衣的那位?”紅衣小婢搖搖頭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徐元平沉了一陣,道:“誰要你給我送飯的?”紅衣小婢笑道:“你猜猜?”徐元平道:“莊主。”紅衣小婢道:“不是,不是,是那位穿紫衣的姑娘啊!”徐元平心中暗暗忖道:只怕這茶飯之中,早已暗下了毒藥…”只聽那紅衣小婢嬌聲笑道:“你知道我們這在院之中,誰最厲害了?”徐元平搖搖頭道:“不知道。”紅衣小婢道:“本來是莊主最厲害,但那紫衣姑娘來了之後,莊主就沒她厲害了,事事請命於她。”徐元平啊了一聲,還未來得及開口,那紅衣小婢突然跳了起來,叫道:“啊喲!我要回去啦!小姐吩咐過我,等你吃完飯後,叫我立即回去,不要在這裏多停留。”端起玉盤,急步而去。

徐元平心中暗想道:這女孩子年幼無知,甚難從她口中探得隱秘,看來此事非得見那紫衣少女不可。當下高聲叫道:“姑娘慢走一步,在下還有話説!”那紅衣小婢回過身來,説道:“什麼話,快些説啦;人家心裏急的要命。”徐元平緩步走了過去,説:“你回去見到那位緊衣姑娘之時,就説我要見她,有事相商!”紅衣小婢沉了一陣,無可奈何的説道:“好吧!但她如果不要見你,我就沒有辦法了。”徐元平微微一笑,道:“姑娘只要把口信傳到,見與不見,自是不幹姑娘的事。”紅衣小婢眨了眨眼睛,緩步走了過來,低聲説道:“如果姑娘不肯見你,我就偷偷跑來告訴你,要不然你等她不着,心中定然十分着急。”徐元平微微一怔,道:“怎敢這般相煩姑娘?”紅衣小婢笑道:“你瞧我主人心地滿好,唉,不知姑娘為什麼那麼恨你?”徐元平奇道:“她為什麼要恨我呢?”紅衣小婢偏頭想了陣,道:“唉!這我就想不通啦!”滿臉困惑之情的轉過身子,步入緊幔之小。廣闊的大廳上,只餘下徐元平一人,四周紫幔低垂,難見窗外天,但見室中逐漸的黑了下來,想來外面天已然不早。他緩緩走到廳門之處,伸手一摸,只覺一片冰冷.放情這兩扇鐵門,竟是生鐵鑄成,不心中一動,暗暗忖道:這廳門既是鐵鑄,只怕四壁、窗榴,都是鋼鐵之物造成…

心念一轉,忽生出廳之想,又怕一時莽動害了金老二的命,暗自嘆息一聲,忖道:唉!世上有很多事不但是武功難以解決,就是不惜個人的命也無法辦通,如若不是為了金叔叔,這大廳外面縱然是對山劍林、必死絕地,也絕難使我忍受屈臂,守在此廳。只覺一股憤怒之氣衝了上來,滿熱血沸騰,不能自已,雙手抱頭,涔涔淚下,他幼年受盡了輕藐、屈辱,養成一種強烈的反抗意識和衝動格,想到被人擺坐等大廳之辱,心中如受錘擊、劍創,恨不得破壁衝出…

忽覺眼前一亮,八仙桌邊多了一支熊熊高燒的火燭,白髮蒼蒼的梅娘,手中持着竹杖,傍案而立。這位一向莊嚴的老嫗此刻卻滿臉和藹之容,輕輕一頓竹杖,柔聲説道:“孩子過來,我有話問作。”聲音之中,無限和藹,有如慈母呼喚他久別歸來的孩子一般。徐元平慢慢的姑起身子,茫茫然的走了過去,舉起譾袖,拂拭一卜臉上的淚痕,深深一揖,説道:“老前輩告何教諭?”他心中本有着無比的憤怒,但聽得梅娘那親切慈愛的呼聲之後,竟然發作不出。梅娘輕輕嘆息一聲,道:“唉!孩子們,這是何苦呢?”徐元平呆了一呆,道:“老前輩説的什麼?”梅娘似是自覺到言中之意,甚是費解,不知內情之人。自是聽不懂了,當下微微一笑,反問道:“孩子,你剛才抱頭而泣不知是為了什麼?”徐元平道:“這個…這個…”只覺心中之意甚難用話説得清楚“這個”了半天,仍然説不出個所以然來。

梅娘忍不住嗤的一笑,説道:“不用説啦,老身是何等人物,難適當真連你們一點心事,都猜不出來嗎?”徐元平輕輕嘆了一聲,道:“但望老前輩從中相助…”梅娘截住了徐元平的話道:“我如沒有助作之意,也不會來這裏看你了。”徐元平深深一揖,道:“晚輩恩必報,後老前輩如有需用晚輩之處,定當全力以赴。”梅娘道:“不過此事,我也難作主張:孩子,你在這裏等一會吧,我去告訴她一聲,你再自己去對她説吧。”説完,轉過身子,緩步走入紫幔之中。

徐元平望着梅孃的背影.久又出神,心中了四百轉,暗自忖思道:“那老孃所指之人,定然是那紫衣少女了,她心中個知何故,十分恨我,我如有求於她,不知她會不會答應,萬一不肯答應,怎生是好?等會兒見她之面,該如何開口,才能討她歡心…”心念輪轉,主意難拿,呆呆的想了半晌,仍然是想不出該説些什麼!大約有頓飯工夫之久,梅娘帶着那紅衣小婢重又回到大廳左上,笑説道:“孩子,跟着這小丫頭去吧!”徐元平茫然的啊了一聲,正待舉步而行,梅娘又接口説道:“慢着。”徐元平回過身來説道:“老前輩還有什麼吩咐?”梅娘輕輕搖動滿頭白髮,笑道:“她從小在嬌生慣養之中長大,你見着她時,最好能讓她幾分。”徐元平長長嘆了口氣,道:“晚輩記下了。”轉過身去,隨着那紅衣小婢,人紫幔之中。

紫但後石壁間,有一扇長形小門,紅衣小婢步入小門之後,突然回過身來,説道:“這一段甬道之中,十分黑暗,你緊靠我身後,別走錯了路。”徐元平道:“姑娘只管放心走吧,在下眼睛能夠黑夜見物。”紅衣小好嫣然一笑,言又止,放腿向前走去。徐元平隨在那紅衣小婢身後,走約三四丈遠,轉了四五個彎,已到盡處。

跨出一座小門,已見天光,抬頭看星河耿耿,天已到初更時分。紅衣小婢舉手遙指着花樹叢中一座高樓,説道:“那座高樓就是我們的住處了。”徐元平心中一直在想見着那紫衣少女時,該如何開口説話,本未聽清那紅衣小婢説些什麼,口中嗯啊兩聲,含含糊糊的應付過去。那紅衣小婢年紀幼小,一片嬌憨,也聽不出徐元乎是含含糊糊的在應付她,微微一笑,又説:“我們小姐房中,不用燈火…”徐元平接道:“夜暗之中,不用燈光,難道要摸黑不成?”紅衣小婢道:“你急什麼呢?人家話還沒有説完哩…”徐元平道:“好好,姑娘請説,在下洗耳恭聽。”他一心想教金老二的命,對任何能救金老二命之人,都十分客氣小心。兩人默然走了兩三丈遠,那紅衣小婢似是忍不住腹中之言,低聲説道:“你知道我們小姐房中為什麼不點燈嗎?”徐元平道:“不知道啊!”紅衣小婢搖搖頭道:“還是不要告訴你吧!等一下你一看就知道了。”徐元平道:“唉!你小小年紀,也會放刁。”談話之間,已進入那花樹叢中,兩道強烈的孔明燈光,突然由花叢中照出來,暗影中傳出來一個冷冷的聲音,道:“站住,把身上帶的兵刃、暗器放下再走。”徐元平暗暗想道:我身上帶有戮情寶刃,如若取將出來,只怕他們見寶起意不肯再還給我…

但他又不善謊言,一時之間,呆在當地,不知如何答話。那紅衣小婢回頭在徐元平臉上瞧了一陣,搖搖頭道:“他身上沒帶兵刃。”暗影中又傳出冷冷的聲音道:“有暗器嗎?”徐元平因身上未帶暗器,聽得那喝問之言,立時理直氣壯地答道:“在下從來不帶暗器。”兩道強烈的孔明燈光,突然隱失不見,暗影又傳來冷冷的聲音,道:“兩人請過吧!”紅衣小婢回頭望着徐元平微微一笑,低聲説道:“此處原是我們莊主的宿位之處,自從小姐到此,任主自行遷居,讓出此樓。”中説話,人已放步而行。穿過了幾叢花樹,才到樓下,兩扇緊閉的木門,突然大開。室中火燭輝煌,門口並立着駝、矮二叟,兩人臉一片冰冷,輕輕的掃掠了徐元平一眼,緩緩轉過身子,讓開去路。紅衣小婢柳輕扭,轉過嬌軀,直向靠左壁木梯上走去。徐元平回頭望了駝、矮二叟一眼,隨在那紅衣小婢身後,登上樓梯。

二樓上也是座闊做的大廳,四盞垂蘇宮燈,分吊四角,正中一張紅漆圓桌上,鋪着黃緞,桌子中間端放一座白玉鼎,也不知那鼎中放的什麼;但聞香氣撲鼻卻不見有煙開出。這座廣敞的大廳,雖然打掃的纖塵不染但卻寂無一人。紅衣小婢回過頭來,扮了一個鬼臉,低聲説道:“小姐就住在三摟上面。”她也不待徐元平回答,直向廳壁一角走去。

徐元乎忽覺心中湧滿了甚多委屈,恨不得掉頭而去;但又想到金老二生死之事,只好按擦下中的憤怒,暗暗嘆息一聲,急步追了上去。但見那紅衣小婢伸手在壁角一幅山水圖下一拂,壁向忽然裂現一座暗門,便見樓梯藏在壁間。登上了十五層梯階,眼前景物忽然一變,但見四壁一白綾垂幔,倚窗處端坐那紫衣少女;雖然她是背向梯門,看不清楚她的面貌,但那悉的衣,美麗的背影,徐光乎一眼之下,就看出了是誰。紅衣小婢突然伸手扯扯徐元平的衣角,舉手指指室中垂吊的一顆明彩。原來這房中未點燈光,室中垂吊着一顆胡桃大小的珠子,襯着四壁白綾,滿室盡都是耀目的寶光。徐元平望了那珠子一眼,暗暗忖道:這大概就是夜明珠了。

只聽那紅衣小婢嬌脆聲音,傳入耳際道:“姑娘,姑娘…他來了…”她不知徐元平的姓名,姑娘了半天,仍然不知如何稱叫,只好説他來了。

那紫衣少女頭也未轉一下,但卻似已知來人是誰,冷冷地答道:“知道啦,你下樓去吧!”紅衣小婢年紀幼小,尚不知男女間情愛之事,猶豫了一下,道:“姑娘不要人侍候嗎?”紫衣少女道:“不用啦!”紅衣小姻才躬身一孔,轉身下樓而去。徐元平望着那紅衣小婢的背影消失之後,才緩緩轉過身子,幾度啓言,但卻不知如何開口才好,每每話到口中,重又咽了回去。這僵局持續有一刻工夫之久,那紫衣少女始終未回頭望過一次。徐元平心中暗暗忖思道:這樣僵持下去,也非長久之策。當下重重的咳了一聲,問道:“姑娘有事嗎?”紫衣少女冷冷答道:“是你自己要見我,我哪裏有事。”徐元平又輕輕的咳了兩聲,道:“不錯,不錯,是在下要見!”娘。”紫衣少女道:“你要見我,可有事嗎?”徐元平道:“在下有一點不情之求,不知姑娘是否應允?”紫衣少女的聲音,忽然間變的十分温柔,道:“你有什麼話,儘管説吧!這樓上只有我們兩個,縱然你説錯了,也不要緊。”徐元平長長嘆息一聲,道:“姑娘這等寬宏大量,徐元平不盡…”紫衣少女道:“不用客氣啦…”徐元平舉起衣袖拂拭一下額上的汗水,道:“在下想求姑娘…”只覺一股羞憤之氣,泛上心頭,再也接不下去。

耳際間響起了那紫衣少女嬌脆的笑聲,道:“你怎麼不説了,可是怕羞嗎!我不是對你説過了,這樓上只有我們兩個人,不論你説什麼,別人都聽不到。”徐元平又長長的嘆了口氣,道:“在下幼年父母早喪…”紫衣少女道:“那當真是可憐,我媽媽也早死了,爹爹雖然異常疼我、惜我,但卻無法使我忘去思念媽媽之心。”徐元平道:“我父親生前有兩位好友,一個把我從小撫養長大,視我如子,身兼恩師養父兩職…”紫衣少女始終背向着他也不知他話還未完,立時接口道:“那人真好心,你該好好的孝敬於他才對,他可有女兒嗎?”徐元平道:“沒有,他只在一個兒子。”紫衣少公道:“那你們定是情如手足了,不知他現在何處?”一句話觸動了徐元平傷心往事.登時熱淚滾滾而且道:“我那位師弟死了…”紫衣少女似是受了徐元平的染,聲音也變的悲論起來,説道:“你別傷心啦,人死了難再復活,傷心也沒有用。”徐元平突然咬牙切齒地説道:“我師父、師弟,都是為我而死,只要我能活在世上,定要替他們報此大仇…”紫衣少女道:“你可是求我幫助給他們報仇嗎?”徐元平道:“不是…”紫衣少女轉過身,星目中滿藴淚光,嘴角間泛現微傲的笑容,臉上神情極是奇異,暈生雙頰,喜上眉梢,帶三分緊張地問道:“只要是你求我,不論什麼事,我都會答應夠的…”徐元平黯然嘆息聲:“迫:“求人之事,實叫人羞於出口…不過…不過…”紫衣少女聽他不過了老半天,仍然接不下去,忍不住的接口説道:“你慢慢的説吧!我會很耐心的等待你…”徐元平駭然地道:“我師父、師弟為我而死,父親早歸道山,母親雖然存亡不明,但想來死去成份甚大,這茫茫人世,我沒有一個親人…”紫衣少女幽幽接道:“唉!你的際遇,當真是慘,聽來就使人情不自生出憐憫之情。”徐元平忽然一標劍眉,説道中“因此在下不顧羞恥之心,求!”娘。”突然瞼上一熱,話頭倏然中斷。

紫衣少女滿臉期待之情,柔聲説道:“你怎麼又不説了,我媽媽死後,爹爹絕不會反對我,什麼事,決説吧!”徐元平鼓足了勇氣,道:“因此在下相求姑娘釋放我世間僅有的一位尊長之輩,他是我父親的結拜兄弟,也是我唯一的親人。”紫衣少女忽然睜開雙目,凝注在徐元平瞼上,緩緩地問道:“你説的可是那位金老二嗎?”徐元平道:“不錯,敬望姑娘看在在下份上,放了他吧!”紫衣少女舉起衣袖,拂拭一下臉上的淚水,緩緩點頭,答道:“我答應作。”徐元平突然深深一揖,道:“姑娘量大如海,在下不盡。”紫衣少女緩緩轉過身去,低聲説:“你還有別的事嗎?”徐元平道:“沒有了。”紫衣少女突然站了起來,説道:“當真沒有了?”徐元平沉了一陣,道:“沒有。”紫衣少女道:“那你該走啦!”徐元平應了一聲,轉身向樓梯口處走去。

走到梯口之時,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停下腳步,轉過身子。

那紫衣少女不知何時,又轉了過來,四目接觸,彼此都覺着心頭一震,徐元平忙垂下了頭,那紫衣少女卻急急別過臉去,説道:“你怎麼不走了。”徐元平道:“我又想起一件事來,再煩問姑娘一聲。”紫衣少女道:“又是為了那金老二嗎?”徐元平道:“姑娘雖然答應了我,但卻未講幾時放他,…”紫衣少女揮手説道:“今夜就放,你到在外等他吧…”徐元平又抱拳一個長揖,道:“多謝姑娘盛情,後如有機緣,定將酬報今之恩!”紫衣少女怒道:“你還不快些走嗎!羅嚷什麼,我心中恨死你了。”徐元平果了一呆,轉身下樓而去。

二樓上廣敞的大廳中,紅漆圓桌旁,亭亭站着那紅衣小婢。

此女一派嬌稚天真,一見徐元平,立時了上去,笑道:“小姐對你説的什麼?”徐元平搖搖頭道:“沒有什麼。”紅衣小婢仍他看不出徐元平喜怒之情,輕輕嘆息一聲,道:“你很早就和我們小姐認識嗎?”徐元平道:“不認識!”大步直向樓下走去。

紅衣小婢緊隨身側道:“那就奇怪了?”徐元平道:“奇怪什麼?”紅衣小婢道:“除了我和梅娘之外,小姐閨房之中,從來不許他人涉足,就是和我們莊主相見,也要在這二樓之上,不知何故她卻要我帶你到她閨房之中。”徐元平突然停下身來,仰臉望着屋頂,若有所悟的嗯了一聲,又繼續向樓下走去。這時,天已到二更時分,一彎新月,高掛碧空,徐元平出了花叢,回首對那紅衣小婢笑説道:“姑娘請留步!在下就此告辭。”紅衣小婢微微一怔道:“你要到哪裏去,不回那大廳中了?”徐元平道:“不回去啦!我要離開貴在。”紅衣小婢一尋思,道:“我們在之中,到處有人把守,你如何能走得了呢?”徐元個暗暗想道:“這話倒是不錯,這莊院內的明卡暗樁,雖然未必攔得住我,但如動起手來,難免失了傷人,那時她如藉故反悔,不肯釋放金老二,事就難辦了…”那紅衣小婢着他沉思不言,忽的展頗笑道:“這麼吧!我送你走好了,全莊院的人,都知道我侍候小姐,我送你保險沒有人敢出面攔阻。”她年幼無知,不懂厲害,覺得徐元平為人甚好,居然自作上張送他。徐元平略一沉,道:“這主意道是不錯,只不知姑娘是否方便?”紅衣小婢奇道:“有什麼不方便呢?我送你到在外之後,立時回來就是。走吧,”徐元平默默無言,隨在那紅衣小碑之後,向前走去。她道路悉走的盡是捷徑。

沿途之上,果然無人攔阻,片刻工夫,到了一座竹林旁邊。

出了竹林,眼前是一片廣大的草坪,紅衣小解放開徐元平左腕,説道:“我要送你出來時,心中也不覺得什麼,現在我忽然害怕起來,你快些走吧,我要回去了…”也不待徐元平答話,回身奔入林中。徐元平望着那急奔入林的背影,心中泛起無比的恐慌和不安,忖道:如若她因送我而受到責罰,豈非讓一個少女代我受過…

正在忖思之間,忽聽一陣衣換飄風之聲,起自身後。抬頭望去,只見白髮蒼蒼的梅娘,手策枴杖,屹立在月光下,滿臉風地説道:“孩子,你們談的好嗎?”徐元平道:“很好,她答應我…”梅娘雙目圓睜,神光閃爍,驚喜若狂地説:“這麼容易!孩子,你真是世間第一幸運人,老身要向你恭喜了…”徐元平呆了一呆,正待出言相詢,梅娘已搶先説道:“看來我這雙老眼,還不昏花…”她自言自語,信然自得,緩緩抬起頭來,望着月光,接道:“我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情。現在,也可了去一樁心願了…”徐元平輕輕嘆息一聲,道:“老前輩…”梅娘突然低下頭來,雙目神光如電,盯注在徐元平臉上,怒聲問道:“你嘆什麼氣,你得到世上第一美女傾心相愛,難道還不知足嗎?”説來理直氣壯,大有責備之意。

徐元平道:“唉!老前輩誤會了…”梅娘一頓手中竹杖,怒道:“南海神奧只此一女,你如不能好好待她,讓她受到半點委屈,你就別想活了。”徐元平心頭大急,高聲説道:“老前輩可否聽晚輩把話説完?”忽聽一陣步履之聲,由竹林中傳了出來,一個高大駝背之人揹負一人,疾奔而出。

此人來得甚快,一眨眼間,已到徐元平身前,放下背上之人,冷冷説道:“這人給你了。”徐元平凝目瞧去,看那被駝子放下之人,正是金老二,顧不得再和梅娘講話,急步奔了過去,扶他起來,説道:“叔叔…”只咽喉如物堵,竟是接不下去。

金老二滿眶熱淚“孩子,苦了你啦!”徐元平拭一下臉上淚水,説道:“開好如若不能救出叔叔,平兒死了也難以矚目。”梅娘急步走了過來,問道:“孩子,你剛才説她答應了你什麼事?”徐元平道:“她答應釋放我金叔父,果是言而有信,老前輩見着她時,請代我相謝一聲,在下就此別過了。”深深一揖,背起金老二大步向前走去。

梅娘怔了一怔,喝道:“站着。”徐元平停下腳步,回身説道:“老前輩有何教諭?”梅娘長長嘆息了一聲,側目對那高大的駝背之人説:“你回莊去吧!”緩步走了上來,接道:“孩子,你們相見之後就沒有談過別的事嗎?”徐元平道:“沒有,我只求她釋放我叔父,承她一回答應,怎敢再多相求?”背起金老二放步行去。

望着他大步而去的背影,心中泛上來一股淒涼之,暗暗嘆道:“她生好強,不論何等男人,從不稍假詞,這次受了這麼大挫折,如何能受得了…”想着,想着,心頭火起,突然一頓手中竹杖,大聲喝道:“給我站住。”抬頭望去,徐元平已走的不知去向。原來她在低頭沉思之時,徐元平已加快腳步而去。夜中但聞迴音響蕩山谷,繚繞耳際,歷久不絕。她呆呆的站了一陣,忽然想到該回去看看那紫衣少女了,時轉身,奔回在院。她心中優急,疾奔如電,眨眼之間,已到花樹環繞的高樓之下,急步衝入樓中,直向三樓趕去。只見那紫衣少女面窗而立,望着月呆呆出神。梅娘一直走到她身旁尺許之處,她仍然揮無所覺似是正在想着一件沉重的心事。

梅娘舉起左手,輕拂着她垂在肩後的長髮,柔聲説:“孩子,你在想什麼?”紫衣少女緩緩回過頭來,滿臉哀怨之情,幽幽説:“梅娘,我今年幾歲了?”梅娘吃了一驚,暗道:“這孩子氣瘋了嗎?”目中卻十分慈愛地答道:“你怎麼連自己的歲數也記不起了,今年十八歲啦!”紫衣少女緩緩舉起左手,扶在窗門上,説道:“十八歲了,那該早嫁人了。”梅娘證了一怔,道:“什麼?”紫衣少女一笑,道:“你叫什麼!我將來總是要嫁給人家作-婦啊!”梅娘黯然一嘆,兩行老淚順腮而下,搖頭説:“孩子,怎麼啦…”紫衣少女接道:“我很好,梅娘!不用擔心。”梅娘道:“茫茫濁世,有誰能配娶你這個人間仙子。”紫衣少女搖頭笑道:“我自己已經找到了,不用你們多費心啦!”梅娘訝然問道:“什麼人?我怎麼不知道呢?”紫衣少女道:“我爹爹不是説過麼,我喜歡誰就嫁給誰,我爹爹都不管我,你還要管?”梅娘道:“孩子,我不是管你,只想問問是哪個有此福氣。”紫衣少女格格大笑,道:“他有什麼福氣,誰娶了我,誰倒黴,我每天要和他大吵兩場。”梅娘越肝越是驚心,暗暗忖道:“這孩子定是瘋了,早些想法把她送回南海的好。”心念轉動,低聲説:“孩子,你今天很累了,早些睡覺吧。”紫衣少女搖頭説道:“我要出去看月亮,你自己去睡吧。”梅娘道:“那怎麼行,我陪你去。”紫衣少女笑道:“作陪我幹什麼?”梅娘道:“此時此地,你如何可以獨自行動,中原武林上人物,大都聚集在洛陽附近,候機奪取‘南海奇書’,説不定這碧蘿山莊外面,早已有很多武林人物在等候着機會了,你一個人萬一遇上了什麼兇險,如何能夠應付?”紫衣少女道:“碧蘿山莊四周,戒備森嚴,縱有人伺機莊外,也難入咱們莊中一步,我又不出莊外,怕什麼?”梅娘嘆息一聲,正待開口,忽聽一陣步履之聲,那紅衣小婢急步奔上樓來,躬身對那紫衣少女工利,道:“姑娘,莊主有要事,想見姑娘,值他叮囑小婢,如若姑娘在睡中,就不要驚擾於你。”紫衣少女道:“他現在什麼地方。”那紅衣小牌道:“現在樓下等候。”紫衣少女道:“請他到二樓相見。”那紅衣小婢應了一聲,奔下樓去。

紫衣少女同時望了梅娘一眼,笑道:“你還要跟我去麼?”緩步向前走去。

梅娘搖頭嘆道:“唉!頑皮的孩子,你越大就越不把我放在心上了。”只覺得心頭一酸;熱淚湧了出來,但她一瞪雙目,硬把湧出的淚水忍住,不讓它落下。

要知梅娘從小把她帶大,名雖主僕,實則情若母女,紫衣少女幼小之時,十分聽話,今連番使她難堪,不觸動傷懷…

紫衣少女緩緩回過頭來,奔到梅娘身旁,偎入她懷中説道:“梅娘,你生氣了。”梅娘搖頭説道:“老僕怎敢生小姐的氣…”這兩句説的甚是淒涼,再也忍不住心頭傷疼,淚水滾滾而下。

紫衣少女舉起衣袖,拂拭着她臉上淚水,黯然嘆道:“我這幾,心中不樂,説話沒輕沒重,傷了你心…”只覺一股氣忿湧上心來,話未説完,人卻伏在梅娘懷中大哭起來。

她這一哭,情勢大變,害得梅娘反來哄她。

紫衣少女哭了一陣,心中似是暢快了不少,拭去臉上淚痕,扶住梅娘右肩,説道:“咱們下摟去吧!只怕大師兄早已在摟下等侯了。”廣闊的大廳中間,站着那長髯垂,身着錦衣的大漢,他雖然等了很久,但神間卻毫無不耐之情。紫衣少女放開梅娘肩頭,急步走了過來,微微一笑,説道:“有勞大師兄久候了。”那錦衣大漢恭恭敬敬地答道:“師妹今已甚疲倦,小兄再來打擾,心中甚是不安。”紫衣少女道:“我一點也不覺累,大師兄有何教諭,儘管請説小妹洗耳恭聽。”那錦衣大漢嘆道:“師妹此來,旨在觀賞風物,似是不宜捲入中原武林道上爭霸漩渦之中,小兄斗膽替師妹回絕了神州一君易天行相晤之約…”紫衣少文秀眉微顰接道:“易天行來過了嗎?”那錦衣大漢道:“來過了,但已被小兄婉言謝絕。”紫衣少女默然不語,緩緩轉過身去,走到窗前,抬頭望着明月。那錦衣大漢望了梅娘一眼,追了過去,説道:“易無行為人,表面和善,內心陰險,看去他似置身武林中雄主爭霸之外,其實處心積慮,貪求之心,比人更切,近之中,風聞他派在某一門派中的伏樁,被人查出,業已引起武林中各大門派中首腦的疑慮,紛紛清整門户,追查門下弟子身世。

如若傳言不虛,易無行果真在各大門派伏有暗樁,在各大門派首腦人物細心追查之下,只怕難保不被查出,一旦被人查出,勢必引起江湖上所有各大門户的圍剿,易天行縱有通天徹地之能,也難放武林間各大門户聯手圍剿之力。

“他數十年來獨行其事,不和別人來往,遊俠江湖,博取善名,固然掩盡天下耳目,如願以償,身受當代黑白兩道人物推崇敬愛,但因少和別人往,甚少知,一旦被人揭去偽善面目,勢必四面楚歌。他對師妹百般依順,只恐別具用心,想把咱們南海門拖入這場江湖恩怨之中,用作他擋箭牌。”紫衣少女緩緩轉過頭來,説道:“其人外貌偽和,一望即知。難道他還能騙過我嗎?”錦衣大漢道:“師妹才智過人,世無其匹,小兄難及萬一…”紫衣少女忽然嘆息一聲,道:“唉,凡是見我之人,無不讚我聰明、美麗,可是過人的才智,絕世的容,又有什麼用呢?”那錦衣大漢一時之間,想不出她言中之意,但又不便置若同聞,乾咳了兩聲,仍想不出該説什麼。

紫衣少女盈盈一笑,道:“大師兄,彌瞧我是不是真的美麗?是不是真的有過人的才智與絕世容?”錦衣大漢道:“貌羞花月,容沉魚雁,師妹當之無愧。至於才智確有過人之處。”紫衣少女忽的舉起羅袖,掩住面孔,轉過身去,低聲説道:“由來紅顏本薄命,何必有羞花之容,我要毀了這副美麗的容顏,也許就沒有煩惱?

”那錦衣大議如受重擊一般,嚇得向後退了一步道:“師妹受了什麼委曲?”紫衣少女緩緩放下掩面羅袖,回過臉來説:“我很好。”錦衣大漢沉了良久,道:“師昧心中如有不悦之事,甚望能對小兄説明,小兄身受師門培育之恩,重如山嶽,念於懷,思報無門…”紫衣少女微微一笑,接道:“我爹爹已把你逐出門培,你心中不慢地也就夠了,對師門還有什麼思義可言。”那錦衣大漢正容道:“師恩浩蕩,如汪洋大海,小兄怎敢一忘懷,別説把我逐出師門,縱然要我粉身碎骨,赴湯蹈火,小兄也是萬死不辭。”紫衣少女笑道:“爹爹一生不計譭譽,我行我素,世間從無他畏懼之事,師兄是爹爹首座弟子,怎的行事為人和爹爹大不相同?”錦衣大漢一皺眉頭,道:“我雖因一時莽撞,觸犯了恩師忌,被逐門培,但自信生平之中,尚未做過有失咱們南海門聲譽之事。”紫衣少女道:“那你為什麼畏首畏尾,怕助神州一君,和中原武林各大門户衝突?”錦衣大漢道:“這個…”紫衣少女黯然一嘆,説道:“別説啦!你們若不願相助於我,我自己去找神州一君晤談也就是了。”錦衣大漢側目望了梅一眼,説道:“神州一君和咱們素無淵源,師妹又何苦幫他和天下武林同道作對?”紫衣少女正待答話,忽見一道火焰,沖天而起,半空中砰然爆響,散出一片火花。

錦衣大漢雙眉一聳,道:“有人闖進咱們在中了。”原來這爆裂火花,乃碧蘿山莊中緊急警訊,除非來人闖入了莊中要之區,才準施放。

那紫衣少女不知碧蘿山在傳遞警訊之法,側目問道:“大師兄,這火焰可是任中緊要的傳警信號?”錦衣大漢心中雖甚焦慮,急於出去查看,但又不好不答那紫衣少女的問話,一面探首窗外查看,一面答道:“不錯,來人已闖過花樹陣的攔阻,進入莊中要立區了。師妹謂獨坐片刻,小兄去查看一下就來。”紫衣少女笑道:“不用去看了,神州一君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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