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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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福到掌心有一股力量下墜,這個靈中舞者已進入她掌心的水晶座內。杏福微笑,她為自己思考出來的方法而驕傲,這是可行的。於是,她轉身便走,留下昏倒桌上的身。

這個晚上,她走過公園,在長凳後的位置,聽到微弱的叫喊,蓋彌彰,杏福探頭向草叢望去,一老人一小童在,兩個都是男子。

她伸出手,讓他們看到水晶座,她問:“你們是從它那裏來的嗎?”水晶在月亮下折出橙的光芒,然後他倆和應着説:“我們是一對爺孫--”

“在某一夜開始,我們決定以這種方法享受我們的生命…”

“夜裏我們以歡愉注滿體…”

“然而間就懊悔了…”

“我在間自殺,但夜間又重新享受起來…”

“我在間哭泣,但在夜間歡笑…”杏福便説:“我明白了,你們是霧中舞音,互相享受侵佔了的身的歡愉。”他倆驚異了:“你怎會知道?”

“這是金字塔的秘密…”杏福於是説:“我命令你們跟隨我!”老人問:“跟隨你?跟隨你到哪裏?”小童問:“會比身的歡愉更了不起嗎?”杏福告訴他們:“是幸福哩!”

“幸福…”

“幸福,我聽過…”他們不出憧憬的目光。

幸福微笑:“你們來吧,幸福比一切都好。”於是,兩個霧中舞者就潛進水晶內,那雙爺孫倒卧草叢中,杏福把他們分開來,替他們穿上褲子,當明早太陽一照,他們便會清醒。

如是者,杏福每晚出動,把幸福的希望帶給惘的舞者,請她們離開人類的身,不以侵佔得到歡愉,她望着水晶,深知她答應的,會做得到。

杏福曾遇上在夜間變成賊人的富翁,遇過賣的女學生,也有打架生事的好父親,與及以殘害別人為樂的少男。每一個,都是被侵佔的身,有些是連番被侵佔,另一些是惘了一晚半晚,做了壞事卻不自知。

許多個晚上後,杏福遇上了一個站在大樹下的老婦人,那大樹就在沙漠一端,大樹橫生姿態雄壯,老婦人站了一會,就把繩拋向樹丫上,接着,就把脖子套進去。

杏福連忙跑到老婦人前,她看見老婦人的臉是微笑的,那微笑,甚至有點旎。

杏福不顧一切地喝止:“切勿了斷生命!”然後就抱着老婦人,拉斷繩子。兩人跌於地上,老婦人壓着杏福,杏福就雪雪呼痛:“哎喲!”老婦人撐着身子,站起來,説:“要不是你多事,就不會跌倒,令我全身疼痛。”杏福抬頭,看着老婦人的臉,老婦人的表情很威嚴。

杏福説:“我不能讓你死。”老婦人彎下身子,把杏福扶起,問:“為什麼?”杏福説:“死神討厭自殺的人。”忽然,老婦人大笑“哈!哈哈!炳!炳!”否搞聽到這洪量笑聲,不明白為何這麼強健、充滿氣派的人會想到自殺。

老婦人説:“但我討厭死神,我最恨死神!”杏福説:“你既然恨他,就不要去見死神嘛。”老婦人微笑,這微笑卻是温暖的“我向往死亡。我不喜歡死神,但着於等待死亡的盼望,在那裏,我有憧憬。”杏福疑惑“真有那麼美麗嗎?”老婦人坐在樹旁,杏福也跟着坐下,老婦人説:“等待死亡,等待死亡的美麗,期待死後可到之處。我懷念曾經有過這樣的一種心情。”説罷,老婦人嘆了口氣。

杏福問:“曾經有過,你嘗過死亡嗎?”老婦人説:“我曾經一生的等待,為的是期盼死亡,我等了一生,用一生去崇敬死亡、歌頌死亡,我一生的歲月,都是為死亡而準備。到了現在,我也沒有忘記那一生的興奮。那種等待了一生的心情,燃亮了我。”杏福聽罷,腦海中“叮”一聲作響。用一生去冀盼死亡,除了hatshepsut之外,還會有誰?

杏福霍地站起來,指着老婦人:“是你…”老婦人把眼睛溜向上,望了望杏福的臉,然後望向前方,説:“我舞動着的靈魂潛進別人的身內,為的是受死亡的憧憬,一次又一次,又再一次…無數次之後,我仍然不厭倦。”杏福驚叫:“hatshepsut!”老婦人望進杏福的眼睛,問:“你怎會知道?”杏福便説:“因為,我就是幸福。”忽爾,夜深的風吹起,撥動了樹幹、樹葉就沙沙作響了,左右碰動着,長長的自然界夜音,圍繞着大樹的四周,低聲叫着:“幸福…幸福…”老婦人説:“幸福。”杏福點點頭,告訴她:“來,我給你幸福。”她伸出手來,而老婦卻猶豫。

杏福掏出水晶座,這一次,折出綠的光芒。這光芒,動了老婦人,她的目光變得温柔。

杏福説:“很多同伴已安處於內。”老婦人説:“但是,幸福是什麼呢?”杏福嘗試告訴她:“幸福就是安息。”下一秒,老婦人全身悸動,肌膚在一次又一次寒震中變冷,繼而,杏福看見一沫紫的影,離開了老婦人,那影有修長的手腳,以及一身暗啞了的金縷,當影的輪廓變得愈來愈清晰,杏福甚至能看見影子臉上的妝容,是那種眼線的傳統埃及貴族女的化妝。

這影開始在杏福前舞動,被侵佔的老婦人身軀倒在一旁。影的雙手伸向天,忽明忽暗地如蛇擺動,影的脖子像河邊唐鶴般推前縮後,影的雙腳踏向左,然後踏向右。

影是hatshepsut。hatshepsut對杏福説:“我不相信那就是幸福。我已死去三千四百年,我不相信安息。我期盼的死亡是更高的層次,可以使我昇華,與神合一。我從來沒有渴望過安息。”杏福惘,死人的幸福當然是來自安息,不是嗎?不安息的死亡怎算是幸福?

杏福問:“那麼,你要的幸福是什麼?”hatshepsut説:“侵佔一個幸福的軀體!”説罷,影的表情變得猙獰,漆黑的眼球內閃出隔世的光芒。三千四百年前,她曾經耀目璀璨,至今,仍有餘韻。

杏福向後過一步,hatshepsut向前踏一步,她的舞步在再一次擺手後就全身傾前,瞬間就走進杏福的身體內,杏福正想呼叫,然而,那叫喊的意就在一秒間被抑壓,她雙眼翻白,失去了意識。

手中的水晶座跌於地上,被封在內的亡靈由水晶飄散出來,亡靈在空間中逗留了一會,就自然地走進杏福的軀體中,一個接一個的亡靈,與杏福的身合而為一,連沒被水晶座封着的,也受了應,紛紛離開已有的身,遙遙到來一個更受推崇的所在處。她們受到至尊hatshepsut的牽引,知道更高尚的歡愉等待着她們。

一個法老和一百名宮女住進杏福的身內,這纖巧的身軀,是最新鮮的遊園之地,她們在這身軀內分享杏福的官,杏福的温暖,杏福的一舉一動。

杏福有了這麼多住客,明亮的眼睛變得複雜,嘴像有説不完但又不知怎去説的好,手渴望觸及一百零一種異樣的東西,腿有一百零一個地方要去。她變得潛能無限、野心無限、波動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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