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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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梓凌一直跟在我後面,當我們踏進屋子的時候,沉悶的氣氛籠罩在房間裏的每一個角落。牀榻上的蘭兒雙目緊閉,那灰暗的沒有一絲生氣,如同沉睡了許多的年木乃伊。

我慢慢走過去,蹲下身子與她保持平齊,手已經將她的手握在掌心裏。

“蘭兒,蘭兒…”我輕輕呼喚着她的名字,良久之後,隨着她輕輕的一哼,緊閉的雙眸也慢慢睜開,渾濁的眼睛在見到我的那一剎那有了些光彩,但很快便暗淡下去。

“姐…姐…”她氣,斷斷續續的叫着我,手也從我掌心中出,緩緩抬起想要撫摸我的臉。

我忙俯身湊過去,在她的手指接觸到我臉頰的那一剎那,面部表情突然變得有些痛苦,頭一歪一口鮮血已然從她口中下,觸目驚心的紅滴灑在牀褥上,讓人看着都覺得難受。

我趕忙拿着帕子替她細細擦了擦嘴角,又打算替她叫御醫,可她卻連連搖頭。我見她要掙扎着坐起來,我連忙按住她肩膀,示意她別動,然後又拿着枕頭墊在她後背上,讓她靠坐在上面。

蘭兒的手指拂在我的手腕上,面帶心疼道:“這傷…”我低頭也望了一下,無所謂的微笑道:“姐姐沒事,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説完,又回頭看了一眼一直站在我後面沉默不語的蕭梓凌。

“可是…”她還想再説什麼,卻被我立刻制止了下來:“別再為我擔心了,等你病好了,我再一一細説給你聽,可好?”見我如此堅持,蘭兒也沒再説什麼。她把我的手放在掌心裏,將視線轉向了蕭梓凌,氣吁吁道:“皇上,臣妾想單獨與姐姐説説話。”我不知道蕭梓凌此時心裏會是怎麼想,但當我聽到那沉重的腳步離我越來越遠時,我知道他最終還是離開了。

當那道門吱呀一聲被關上時,蘭兒閉了閉眼睛,痛苦的神情彷彿在壓抑着什麼。她閉了一會兒又重新睜開,穩了穩氣息道:“姐姐,從見到你開始我就對你有一種十分親切的覺,在宮裏那麼多嬪妃,而我也只喜歡與你一個人親近。”

“嗯。”我自然知道這種覺,就像我每次見到她一樣。我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這種覺也無可厚非。

“你的琴彈的比我好,女紅也比我繡的緻,還會唱許多我不會唱的歌,有的時候我真的好羨慕你。”她咳了兩聲,又有血漬從她嘴裏蹦出。我本來想讓她不要再説話了,但她卻依然堅持着。

“雖然你身為貴妃,但我知道其實你並不快樂。就像我雖然得到了皇上的專寵,但我卻始終進不了他的心,也並不曾真正瞭解過他。”我靜靜的聽着她對蕭梓凌的評價,我知道在她心中,蕭梓凌是個完美的丈夫,他温柔體貼,長的又帥,也是她的守護神。但對於我來説,蕭梓凌帶給我的只會是噩夢,我無聲的在心裏默嘆一聲,接着她的話問道:“你為什麼要跟我説這些?”蘭兒頓住了,她先是茫的看了我一會兒,突然落下淚來。

“因為我終於知道了為什麼我永遠都無法看清一個真實的皇上。”她道“因為…皇上愛的人是姐姐。”我心裏一頓,裝傻道:“妹妹你説什麼呢?”

“姐姐你不用再瞞我了,其實打從你開始教我一些奇怪的東西開始,我就應該意識到的。”她伸手擦了擦眼淚,用力鼻子繼續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和皇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但我能看得出,皇上是極愛你的,每當‮夜午‬時分,我都能聽到皇上夢裏輕語,他説他對不起阿遠,他為他所作的事而到後悔。而每次他從夢裏驚醒的時候,都會很小心的摸着我的臉頰,再緊緊的抱住我,好像我會隨時消失一般。姐姐,你或許本不會知道,每次他聽我唱那些歌時眼中所釋放出的光芒,那是我一生都無法觸及的。”我低下頭,徹底沉默下來。我之所以教她這些,本是因為想讓她更幸福,但如今看來卻是深深傷害了她。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向她道歉,我更不知道該如何向她提起我和蕭梓凌的過去。

蘭兒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她輕拍了拍我的手背,繼續道:“你不必自責,我本沒有怪過你,相反的,我還要謝你沒有説出來,讓我好好享受了一次幸福。”

“你好好休息,只要你病好了,我答應你不會再出現在蕭梓凌面前,我會離開。”

“不,姐姐!”她想也沒想的直接拒絕了我的話“其實你不用安我,雖然那些御醫不説,皇上也不説,但我早已經知道了自己時無多。你大概不會想到,在沒有遇到皇上之前,我是個醫館的醫女吧。”蘭兒笑了笑,她的笑容十分無力,就像隨時會凋謝的花朵。

“…”這下徹底輪到我無語了,我找不到任何安她的話,唯一能做的只有緊緊握住她的手,用無聲表達我的歉意。

兩人之間一時無言。半晌後,蘭兒又再次開口:“我想請姐姐答應我一件事。”

“你説。”她的目光已經有些渙散,臉也比之前更差了些。

“我死後,請姐姐幫我照顧皇上,可以嗎?”她的眼神中有着急切,看着讓人不忍拒絕。我沒有回答她,而是把視線轉移到了別處。

她説的容易,但我與蕭梓凌之間的間隙本無法縫合,破鏡重圓後上面都會留下裂痕,更何況是兩個人呢。

蘭兒見我猶豫了,她又追問了一遍。我想這大概是她今生最後的要求了,只能點頭同意。

當我打開房門的時候,蕭梓凌正好轉過身來。我向他福了福身,直徑往外走。沒有人攔我,也沒有人問我要去哪裏。我一路來到煙波殿,推開沉重的大門,這裏與我上次看到的樣子已經變了樣。

的牆壁上到處都掛滿了我的畫像,我想這應該是蕭梓凌後來畫的。素手一抬,一張畫便在我眼前嘩啦一聲落下,我卷好後又取下另一副,直到滿屋子裏的畫像都被我取完時,桌子上的畫軸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

我又從梳妝枱上翻了一下,在最低層有一枚白玉,我認得那是蕭梓凌當初給我的。這一天我在煙波殿坐了一天,等到宮裏的喪鐘響起來的時候,我才抱着所有的東西緩緩走出去。

那時候已經到了第二的凌晨,天空彷彿也被悲傷的氣息所影響,黑沉沉的一片,沒有絲毫亮光。

宮裏的喪樂已經響起。我抱着東西一步步的走在青石板上,不理周圍人異樣的目光。聽着喪樂的響聲,我一路來到靈堂,這裏已經聚集了很多身穿素的后妃。我頓了頓,把頭昂得極高,抬腳踏入了門檻。

距離雖遠,但縞素的佈置還是在黑暗裏顯得十分醒目。大大的“奠”字被貼在正中央的白布上,一具楠木棺材擺放在整個靈堂的正中央,兩邊純白的白綾在風中飄蕩着。路的兩邊跪着的全是后妃,而在棺材的正前方,一個男人的身影正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

大概是聽到了動靜,周圍的妃子都不約而同的把頭抬起,目光直直的轉向我。我面無表情的託着手裏的東西慢慢向前走,一直走到那男人身邊後,看也不看他,直接拿過火盆,跪在面前開始將懷裏的東西一件件的往盆裏丟起來。

當懷裏的東西只剩下一坯黑的灰燼時,我又從衣袖裏拿出了那塊白玉,當着蕭梓凌及眾人的面狠狠砸向了地面。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完好的白玉立刻在眼前化為了無數的玉屑子。我聽到旁邊已經有人倒了一口涼氣,而蕭梓凌卻像沒聽到一般,直到我走出了靈堂,也沒聽到一句呵斥。

我想蘭兒在臨去之前應該把所有的東西都告訴了他吧,他沒有搭理我,大概是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我,就如同我現在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一樣。

若是在這之前,我還可以把他當成仇人一般的去恨,但現在呢,當成有的一切都暴在陽光下時,我們又該如何自處?

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相信蕭梓凌也沒有想過。不説以前,就拿我進宮以來的這段子,他就沒給過我好臉,就連留在我皮膚上的這些深深的傷痕都拜他所賜。

這些鞭痕看起來雖只是皮外傷,但卻費了韓曉好一番功夫。那藥水的效果直躥骨頭,把我消失已久的覺全都起,密密麻麻的啃噬着我的每一寸骨頭,疼得我真想立刻撞牆自盡。

泡了幾天藥澡,身上的傷口已經沒有之前那般觸目驚心,但疼痛依然還在。我咬着牙,看着韓曉一副淡然的模樣,恨不得上去撕碎那張略帶幸災樂禍的臉皮。

“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手鍊一不拿到,你就得一受這樣的苦。”即使知道威脅對我毫不起作用,但她卻還故意的又往木桶裏加了些藥劑,使剛剛緩解的疼痛又再次襲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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