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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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士進了房中,低垂着頭,絲毫不敢亂看,身子不住的抖着,若不是有人扶着,只怕立時就要軟倒在地了。

蘇綰按照蘇策之囑,在他拍掌之時便避到了屏風後,只在後面聽着外面的動靜。左右有哥哥做主,祖母氣怒,不會責罵哥哥,卻有可能將火發到她身上。她雖然軟糯,卻也不願意平白無故吃這樣的虧。

蘇梧一直在屋內聽着他們的談話,並未言半分,此時見那道士在人的押解下進了屋,心神一震,凝眉沉思。

莫非當年的那一番命格之説,竟是有貓膩不成?

時人信奉神佛,對命理之説十分看重,蘇梧哪能想到這其中是有貓膩,且蘇妍自出生便一直身子不好,故聽了道士的話之後沒有半分懷疑。

若其中真有什麼,只怕原本就不親近的兒子更要離了心了。誰人不知道蘇策雖是頂着清遠侯府嫡長子的名頭,卻最不願依靠祖蔭。蘇綰又是他最看重的妹妹,豈是蘇妍可以比的?

蘇策將他們的神一一看在眼中,心冷幾分,又有些自嘲。家早已不成家了,他偏生還抱着希望。

“想必這個人你們也認識。”蘇老太太心中也疑惑,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蘇策挑眉冷笑,似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

“我哪裏能有什麼意思?不過是為老太太跟侯爺解惑罷了。”説完,轉身看着那道士,眸光冰冷。

“將你所作所為都説出來。”頓了頓,瞟了蘇老太太母子一眼,加重了語氣:“照直説!”他的氣勢迫人,直讓那道士抖了一抖,慌忙伏地,道:“大爺饒命,都是小的見錢眼開,大爺饒命啊!”蘇策分外不耐,恨不得一腳將其踢出去,又想着要等他説出真相,竟是忍耐了下來,只是神情愈加不忿:“有事説事,我何嘗説要你的命了?!”世上可多有讓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道士看了蘇策一眼,念起他之前所囑,只得垂了頭道:“小道雖説也會命理之術,不過勉強混口飯吃,聽説侯爺府上甚是寬厚,二小姐又生了重病,便想着來碰碰運氣。就算不好,侯爺寬厚也不會要了小道的命去。”蘇梧皺眉:“你説這事有何意?”話説那道士來了之後蘇妍的病也就漸漸的好了,故他對此事深信不疑。可若是沒有半點貓膩,蘇策也不會特特將這個道士又找了回來。

蘇策見那道士支支吾吾的不敢説,遂冷笑一聲,提醒道:“他進府之後第一個見的人可不是老太太跟侯爺。”蘇老太太活了這麼多年,什麼後宅陰私沒見過,蘇梧又身處朝堂,雖説沒實權,但也經歷了起起伏伏知曉世事,故在聽説蘇策這句話,盡皆了悟。

道士本為蘇妍之病而來,進府後卻見了別人,而後給蘇妍診斷,那話可就不完全真實了。

想到此處,蘇梧的臉變了,望了屏風一眼。屏風後的身影嫋嫋娜娜,只能看到人影綽綽,卻見不到真容。

若真是如此,蘇綰受的委屈可大着了。別説蘇策兄妹不原諒他,他自己心裏那一關都過不了。

聽得蘇策那冷冷的嗓音傳來,道士忍不住抖了抖,慌忙接着道:“那個丫鬟自稱是大小姐的房中人。”蘇老太太一愣,旋即一喜。既然是蘇綰身邊的人,那就掰扯不到他們身上了。只是她也不想想,蘇綰有什麼理由那麼做?

蘇策清楚的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心中一冷,當真是不能對她抱太大希望。冷哼一聲,卻是並未説話。

所有的事情他都清楚,自然是不着急。

道士接着道:“好像名字叫什麼碧的,穿着一件綠的衫子。”蘇綰房中的繡鳳繡鸞都是穩重的,且忠心耿耿。而唯一愛穿綠衣的,只有那個公主派去的丫鬟荷碧了。

蘇梧神莫辯,語氣加重了幾分,不復往的儒雅。

“那賤婢到底給你説了什麼?!”道士被蘇策強迫着來此,便是打定了主意要説出真相的,當即接着道:“那丫鬟説郡主身子不好,明顯是有人克着了。又許了小道許多好處,小道一時鬼心竅,也就應了。

“之後的事情,他們也就都知道了,不必那道士接着訴説。

蘇老太太驚詫莫名,蘇梧臉也是不斷變幻。

荷碧原本是公主身邊的人,到了蘇綰院中卻並不得寵,只能做個使丫鬟。雖説月例與大丫鬟同等,但到底是受人排斥的。

荷碧不過是一個小丫鬟,哪裏來的這麼大的膽子攀誣自家主子?定是受人指使。而這指使的人…

蘇老太太猛然出聲道:“公主身份尊貴,哪用得着做這樣的事兒?這道士是你們找回來的,誰知道是不是説的真話?”説到底,蘇老太太到底估計着公主的皇家身份,只想將這事兒掩蓋下來。畢竟事情都過去了那麼久,再追究已是無益。

蘇策好容易將那道士找回,又怎麼能容忍就這樣輕拿輕放?雙手握拳,好容易忍住怒意,只是語氣愈發冷冽,雖則是八月天氣,卻讓人脊背生涼。

“老太太這是不信那道士還是不信我?命格之説本就駭人,外人人云亦云,傳出去還要不要綰兒做人了?當初你們聽信讒言,絲毫不顧及綰兒,今我不過是想要證個清白,老太太反倒説出這樣的話來!當初你們沒仔細查證,今就不要怪我究問底!”他看着蘇老太太,眸光冷凝,沒有絲毫的温情,就像看着一個陌生人一般。

“若當真是話都不能説了,我跟綰兒住在這府中有什麼意思?還不如趁早搬出去來得清靜。”蘇老太太最怕的就是蘇策不顧體面非要搬出去住,她也知道府中除了蘇綰再沒有他人能入蘇策的眼中,只是又顧忌着公主,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既想穩住孫子,又想不得罪公主,魚與熊掌兼得,可世上又哪裏有這麼好的事兒?

“你既知無法搬出去,又何苦説出這樣的話來?”蘇梧嘆道。

“為父知你心中又怨,可此事畢竟沒有查清楚,也未必是公主動的手腳。誰都知道公主那段時間忙着照顧妍兒,哪裏有別的心思?”

“若是事事需要公主出面,身邊養着那麼多丫鬟婆子做什麼用?”蘇策冷笑。

“那道士已經什麼話都説了,事實擺在眼前,你們卻非説不信,我又有什麼辦法?難道就這樣讓綰兒白白吃了這個虧不成?”蘇梧一時語,見着屏風後半天沒有動靜的蘇綰,心也一點點沉下去。今之事一出,府中勢必不能平靜了。

“那你待要如何?”

“不過是想查清楚真相罷了。”蘇策輕輕一笑,眉眼間的鋒芒消散了些許。

“我也知道老太太不會信那道士的説法,既然如此,這道士也沒用了…”道士聽聞此言,心中一寒,生怕蘇策不信自己,慌忙道:“小道進府的時候可是有人看着的,當初見那丫鬟的時候,正好有個小丫鬟看見了。”蘇策冷笑:“就算是個小丫鬟,那也是綰兒身邊的丫鬟,如何能為你做得證?外人豈不怪我上下一心互相包庇?”那道士垂下了頭,似是無話可辯駁。

蘇綰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輕柔軟糯:“這話説的,哥哥離家多年,怎麼能知道我院中的丫鬟?我都尚且不知呢,外人又如何能怪到哥哥頭上?”頓了頓,又道:“你將你所知道的都説出來,咱們定不會為難於你。”道士如蒙大赦,慌忙道:“小道記得那丫鬟身着布,年紀不大,幾年前尚是十歲上下。”身着布,就排除了一等丫鬟的可能。繡鳳繡鸞等貼身丫鬟衣料皆是上等,比之一般人家的千金小姐也是不差什麼的,二等雖差些,卻也不到布的程度,那便只有三等丫鬟了。

蘇綰對自己院中的人瞭解得一清二楚,年紀在十歲上下的就只有榮喜榮樂跟荷碧三人。聽完道士的話,她便道:“料想應是榮喜跟榮樂,哥哥讓人將他們喚來一問便知。”被傳喚來的除了榮喜跟榮樂,還有荷碧。荷碧今年也不過十七歲上下,正是大好的年紀,一朵花兒似的,又因蘇綰不在府中,院中丫鬟的月例卻照常發,又沒大丫鬟約束着,活兒又清閒,倒是越養越好,隱隱有了幾分小姐的嬌氣。

她進屋便見到立在屋中的蘇策,見其面如冠玉,紅齒白,又是一副清俊的派頭,料想是常年不在府中的大公子蘇策了。眼波閃了閃,又飛快跪下行禮:“見過老太太,見過侯爺,見過公子。”蘇老太太冷着一張臉道:“公子要傳你回話,有什麼話照實説,不得有半點虛報。否則,即使你是宮裏出來的,我也不會給你半點顏面!”荷碧愣了愣,看向蘇策,見他一臉冷峻,身子顫了顫,眼波輕柔似水,又穿着單薄,頗有些弱不勝衣之

“不知公子有何話要問?”蘇策眼神一冷,最是看不得她這副神態。好好的一個丫鬟,做這種可憐的神態做什麼?活像有人欺負她似的。就算是有人欺負她,她一個下人也只能忍着!心中存了不喜,語氣自然好不到哪裏去。

“你可認識這個道士?”荷碧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個道士,臉上帶着笑容,十分從容淡定,沒有絲毫的震驚與不適。

“奴婢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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