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第0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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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覺炎夏已過,涼秋忽至,九月正是蟹肥之際。下面孝敬了幾簍子極肥的大螃蟹,賈和林如海都愛吃這個,偏都不敢多吃,許多吃不完,倒可惜,林如海上衙門前,遂提議賈
命人蒸了螃蟹,請幾家相好過來賞花吃酒。
園中花菊開得正好,更兼秋醉人,賈
撫掌稱是,立時便下了帖子。
因林慧林智姐弟二人年幼,各家夫人來時,回帖子時,都帶了自家與之年紀相仿的男女孩子,最小者比林智大一歲,最大者不過七歲,約共五六個人。
黛玉最喜熱鬧,又於吃食上十分挑剔,她脾胃弱,不宜油膩,吃得自然留心,見賈正想着如何設宴時,忍不住提醒賈
道:“那些東西,大家有愛吃的,有不愛吃的,不如各設一幾,用攢盒裝些各自喜吃之物,豈不有趣?”黛玉平常隨着賈
赴宴時,最不喜席面上皆非自己所喜之物。
賈想了想,道:“這倒是個好法子。”正説着,忽然知府劉瑛的太太又打發人來致歉,説先前回帖本
只帶小女兒劉芳過來,不料她孃家內侄女竟來了揚州,聞聽林家設宴,也要過來。劉太太無奈,只得命人過來同賈
説一聲,免得到時候多出一個人來,竟不好。
賈思忖片刻,劉太太的孃家姓楊,其兄楊旭頗有權勢,是京城裏的三品武官,既是其女,想來是從京城來的,笑道:“有什麼要緊?還特特叫你們過來告訴我?難道我們家請客,竟不多預備一些子?”劉家婆子聽了,也笑了,告辭回去稟告劉太太不提。
到了正,各家女眷來時,吃茶廝見敍説家常,賈
果然見到劉太太身邊除了女兒劉芳外,又帶來的一個女孩子,想是其兄之女,然大家都不認得。
這女孩子十歲上下的年紀,生得眉目如畫,衣着和揚州略有不同,依舊是京城裏的打扮,錦繡華裳,珠翠釵環,光彩奪目,向各人見禮時,亦是一口長安官話,身前身後有七八個丫頭服侍,足見出身不凡。
眾人心中忖度此女來歷,只聽劉瑛笑道:“這是我孃家內侄女,名喚茹兒。”賈招手叫到跟前,拉着楊茹的手,細細打量一回,稱讚道:“好齊整女孩子,虧得你帶來,不然咱們倒錯過了。”説話之間,早有下人打點了表禮送上,金玉戒指各一個,香珠一串,其餘人等,也有兩樣禮物。
因沒和大人坐在一處,和黛玉一起的幾個姐妹,遠遠地站在旁邊,悄聲問劉芳道:“你這表姐過來,怎麼這樣打扮?既然出門,你們家太太沒有給你表姐準備新衣裳首飾?”説話的兩個女孩子心中不屑,俗話説入鄉隨俗,來了他們這裏,竟還穿着京城的衣裳,難道京城的花樣比他們這裏的新鮮?實不知揚州奢華,京城裏許多都是她們穿過的。
劉芳苦笑道:“昨兒才來,哪裏有工夫做衣裳?偏聽説我們來,也要跟着來。”從長安城出來,天子腳下的人心裏自覺高人一等的不是沒有,她這位表姐便是其中之一。
因有人疑惑道:“怎地來得如此突然?可還有其他親戚來?”劉芳亦對此事十分不解,千里迢迢的,按理説,楊茹父母俱在,沒有忽然來他們家住的道理,劉芳長到今年七歲,她父親做了多年的揚州知府,她母親都沒有回過京城,她也沒有見過外祖父母和舅父母,不想忽然就送了楊茹過來暫住。
正思量,忽聽賈道:“玉兒,帶你楊家姐姐一同去頑。”每逢家中宴客,所來往的男女孩子常在一處頑耍,他們長相處,難免就不喜別人
入,不過黛玉今
為主,遂請了楊茹過來。
楊茹年紀最大,端莊矜持,靜靜地坐在一旁,微笑不語。
賈遠遠看了一眼,轉頭看向劉太太,眼波微微一閃,又想到先前拉着楊茹説話時十分伶俐,心中似是想到了什麼。外面來回説已在園中設宴,賈
方請眾人移步到園中,臨水賞花,分外清靜,入席時,各人跟前設案,案上擺着各式攢盒,裝的都是她們愛吃的,有花菊式的,也有海棠式的,不一而足,幾個孩子跟前卻都是擺着雕漆梅花小几。
眾人見了,面上歡喜,道:“難為你還記得咱們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黛玉已經五歲了,虛歲六年,賈意
帶她出門學些應酬
際的本事,免得外人只當他們家的女兒唯知讀書,卻不懂這些,故聽了這話,指着黛玉笑道:“都是玉兒這小丫頭出的主意,她原説了,怕咱們共坐一席,總吃到不喜之物。”眾人聽完,看了黛玉一眼,忙誇讚不已。
賈對劉太太道:“不知楊姑娘愛吃什麼,想着她是京城來的,只好預備些京城的菜餚。”劉太太猶未言語,楊茹已是盈盈站起,拜謝道:“林太太想得周全之至,這些都是我愛吃的呢。”她説話時,口齒清晰,面帶微笑,甚是落落大方。
賈笑道:“愛吃就好,若不愛吃,跟我説一聲,再叫人給你換上別的。”説完,叫人送上才蒸好的螃蟹,預備薑絲醋,又囑咐黛玉劉芳等人道:“別的吃食還罷了,不怕你們吃,只是螃蟹不許吃多了,仔細鬧得肚子痛。”黛玉答應不提,吃螃蟹時,果然只吃了一點夾子
,也只給林智吃了一點兒。
林智吵着還要吃,黛玉叫孃撤下自己和林智跟前的螃蟹,戳了戳他的額頭,道:“等你肚子疼的時候,才來後悔已是晚了,到那時,你肚子疼,我心裏疼,可怎麼好?”林智望着
孃端走的螃蟹,聽了黛玉的話,猶豫了半
,道:“那我就忍痛割愛了。”黛玉嫣然一笑,眾人都是忍俊不
。
楊茹仔細打量着黛玉姐弟二人,見黛玉年貌雖小,言談舉止卻是不俗,身體面龐雖有怯弱不勝之態,卻天生一段風氣度,又見林智生得米分雕玉琢,行動間總是揪着黛玉的衣袖,不難看出姐弟二人情分深厚非常。
楊茹看罷,笑意盈盈地朝黛玉道:“妹妹愛護幼弟,倒叫我看呆了去,也佩服得很。”黛玉已哄好了林智,正吩咐人準備用花菊葉子、桂花蕊兒燻的綠豆麪子來洗手,聽了這話,回頭看她,微笑道:“姐姐謬讚了,我既為長姐,自然該疼弟弟些。想必姐姐在家中亦是兄友弟恭,姐弟相護,叫人羨慕非常。”楊茹拿着手帕掩口,笑道:“聽妹妹這張嘴,真真讓人歡喜。”劉芳抿了抿嘴,猶未言語,便聽旁人口道:“林妹妹自然是極好的,姐姐在京城裏可有什麼新鮮趣聞沒有?説來同我們聽聽,我們也好知道些天子腳下的故事,免得一無所知,明兒出門,叫人説我們是井底之蛙,不知天外有天。”楊茹羞澀一笑,腮邊紅暈如同天邊霞
,氣度卻依然矜持得很,道:“我不常出門,知道的不多,不知道妹妹們想知道什麼?”劉芳道:“説些京城景兒給眾位姐妹兄弟聽聽,我也想知道呢。”楊茹聽了,便依言而語,或是誰家園子奇巧,或是誰家出了貴人,或是又有誰家出了稀罕事兒,她語音柔媚,不疾不徐,娓娓道來,如擊玉磬。
眾人自恃揚州繁華,到底京城是天子腳下,不免聽住了。
楊茹笑看黛玉道:“我初次來揚州,不知此地有何景,明兒若是妹妹閒了,咱們約好了一起出門遊玩可好?到時,我請姑媽給妹妹下帖子。”黛玉道:“本不應辭姐姐之意,偏生我還要上學,五
才歇息一
,又要照料弟弟,竟是不能盡地主之誼,只好煩勞劉姐姐了。”楊茹挑了挑眉,詫異道:“妹妹如今就上學了?”劉芳若不是得到母親囑咐,她也不想理會這位來自京城眼高於頂的表姐,道:“這有什麼奇怪?咱們這些人家,哪家的姑娘不是四五歲就上學的?難道姐姐不是?林妹妹已經上半年學了,四書早學完了,現今正在學五經呢。”楊茹聽了,不
誇讚黛玉道:“妹妹果然是靈心慧
,這樣小就學了許多。”黛玉淡淡一笑,道:“姐姐過譽了,姐姐問問其他的姐妹,學的比我還多呢。”楊茹看向眾人,眾人都是一笑,並不言語。黛玉話裏話外抬舉他們,但是他們都有自知之明,除了兩個哥兒外,其他人學的並非四書五經,也不是誰家都像林家這樣,請中過進士做過官兒的先生教導女兒。
楊茹聽到這裏,亦不好多問了。
這邊姊妹兄弟指着花兒説這個好,那個俏,賈那邊卻有人問楊姑娘何以獨自來南。
劉太太看了賈一眼,只覺得孃家之意難以啓齒,想了再想,方笑道:“哪裏有什麼要緊事,只是慕咱們揚州風景好,故來瞧瞧,再者,也想拜見我這個做姑媽的。我孃家母親兄嫂都疼她,可巧有一門親戚來金陵省親,就帶了她過來。”楊家和榮國府、寧國府頗有來往,楊太太自然見過林睿,如何不對之滿意非常?不獨她如此想,別家亦看中了林睿,原想請賈母撮合,偏生賈母素知女兒女婿
子左,只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敢應承,便來信託劉太太説和,又叫劉太太多多地帶楊茹往林家走動,楊茹貌美多才,不必自己家提,賈
卻瞧中了也未可知。
劉太太暗暗苦笑,傍晚從林家回來,便對劉瑛抱怨道:“也不知道孃家是怎麼想的,他們在京城託賈家老太太都不得的事情,託我有什麼用?叫我怎麼説?今兒赴宴,我還沒開口呢,林太太就説等睿哥兒十五歲後方議親,把我臊得臉都沒處藏。”劉瑛倒覺得林睿是乘龍快婿,可惜非他們家所能高攀的,內兄官職雖不比林如海低,可惜一文一武,林家到林睿已是第六代了,又是要從科甲出身的,而楊旭卻是武將。
劉太太抱怨完,又是一肚子委屈,道:“不聲不響地就送茹兒過來,叫我怎麼做?”劉瑛笑道:“你別惱,該怎麼着就怎麼着,難道人家不肯,咱們非要強求不成?橫豎家裏不缺茹兒一人的衣食,咱們好生待她,等事情沒了着落,她又耽擱不起的時候,自然就回京城了。只是,你辦不成此事,岳家可會惱了你?”劉太太道:“本就和孃家不睦,此事辦不成,如何不惱?”劉瑛道:“難道牛不喝水強按頭?岳母代你帶茹丫頭去林家走動,你已經如實照做了,還想如何?林家不願意結親,哪能怪你?再説了,滿京城裏多少達官顯貴,那樣的林家尚且無意,若有意,早就上門提親了,何況岳家。”原來劉太太和劉瑛乃是兩家老父酒後戲言,定了娃娃親,偏生劉瑛之父早死,劉瑛年紀尚小,劉家漸敗,兩家沒有正經過禮,而楊家卻蒸蒸
上,劉家本不敢高攀,也不再提此事。不想楊父卻是重情重義的人物,仍將愛女許之。劉家自然
不已,只是卻惹惱了楊母,她心疼女兒,不願女兒吃苦,早給女兒挑了自己孃家的侄兒,哪一樣不比劉瑛強十倍?但是楊父做主,她不敢反對,女兒又心甘情願,嫁給當時默默無聞的劉瑛,她滿肚子的火氣便朝劉家發
,自從劉太太出閣後,和劉家沒什麼要緊來往。
劉瑛岳父重義,
子鍾情,成婚後發憤圖強,五年後先是中舉,再一年金榜題名中了進士,雖然是孫山之名,卻也得了外放的實缺,紮紮實實做到了揚州知府,連任多年。因此,他對去世的岳父十分敬重,但對岳母卻不以為然。
劉太太嘆道:“我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自從父親去世後,母親行事越發左了,保不住就怨咱們不盡心,我是做女兒,也還罷了,只是怕耽誤了老爺的前程。”楊旭在京城也是身居要職,何況和賈家來往親密,難保不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