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老馬難尋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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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蠅在九嬰屍身旁默然坐着,似在悼念,他回想起先前那模糊的瞬間,忽然又想起鏡蟾這被妖魔纏身之人,他當時悽苦的眼神,臨死前快意的神,利刃刺入子屍身前的殘忍手段,在飛蠅心中匯聚成形,連在了一塊兒。

烏鴉在不明之處嗤笑,他道:“何必為此煩擾?九嬰豈非死有餘辜之人?”飛蠅忽然冷冷説道:“你並非是我,你到底是誰?”烏鴉閉上嘴巴,陷入可怖的沉默。

飛蠅又問道:“是你殺了九嬰,盡他心中對蒼鷹的善意。你在我身上,已潛伏了數百年,是麼?”寂靜之中,忽然響起雷聲般的大笑,只聽烏鴉喊道:“你終於明白過來,很好,很好。”飛蠅説道:“我對山海門的仇恨,我一直鬧不明白來由,此刻總算瞧得清楚,你與那鏡蟾身上的妖物本是同源麼?你借我之手,要殺盡山海門人?”烏鴉不再隱瞞,反而得意洋洋,森然説道:“不錯,山海門害我千年受罪,各個兒該死,這些妄自尊大、惡毒霸道的賊,我要將他們一個個徹底宰了。”飛蠅點頭道:“很好。”烏鴉等了半天,見飛蠅並不言語,不説道:“你也是山海門人,自以為很了不起麼?你被我附體,永生永世都為我奴役。我若願意,立時便可離你而去,但我一旦離體,你也會瞬間死去。你那一身神功,皆為我所用,而你則淪為凡人,決計無法存活。你明白麼?你還是乖乖聽話的好,我當讓你多活上一段時。只要你替我殺光山海門人,我説不定便設法留你命。”他仍要嘮叨,但霎時痛呼起來,似被熾熱的烈焰炙烤,烏鴉怒道:“你想要反抗?好,好,我便再讓你一時。你總無法擺我的手掌。你瞧見那金猴的下場了麼?他不過被我真氣侵入本元,也已無法抗拒,只要我有心,你會死的慘不堪言。”飛蠅坐立不動,整個人彷彿化作石雕一般。烏鴉在他腦中倍受煎熬,又不願當真殺死此人。他雖可狠心奪走飛蠅命神通,但卻無法仗此擊敗山海門人,而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竟令飛蠅屢次得手,烏鴉對此深信不疑。他暗想:“他不出我的掌控,但此刻卻不忙殺他。眼下山海門中活人不多,我尚需藉助他找尋敵手弱點。他若要通風報信,亦或自尋短見,到時再下手不遲。”於是悄然隱去。

飛蠅看似無動於衷,其實心中震怒,直是無以復加,直至此刻,他方才明白自己數百年追尋的仇恨,竟是受人愚的圈套陷阱,他悔恨加,恨不得立時自盡,迴歸冥池,或告知其餘山海門人。

但他念及鏡蟾,終於強加遏制,想道:“它稍覺不對,便會下手殺我。奪我功夫,為禍世間。不,不,不可意氣用事。我犯下大錯,豈能就此一死了之?”正冥想間,心中聽見一人説道:“去找獨孤劍魔。”那聲音極為古怪,宛如一張幕布,將飛蠅與那人罩住,關入秘處,不讓外人所知。

飛蠅驚想:“你並非蒼鷹,又是何人?”那人説道:“我也不知,這是心念之術,蛆蠅無法知曉,我只知你當去找獨孤劍魔,重入山海門中,練成破魔之劍。”飛蠅問道:“破魔弒神劍?獨孤劍魔也是山海門人?他…。他與我一般,也恨透了山海門麼?”那聲音越來越小,隱約聽他説道:“劍魔、門主,他們一出生便是山海門人。找到劍魔,將他殺了,將他殺了…。”飛蠅怒道:“你可是那蛆蠅變化,前來消遣於我?”聲音哭泣起來,否認道:“你命決計無礙,但神功卻難以保全,故而需重入山海之門,兩世悟道,方可練成破魔弒神劍。帶上那赤蠅,卻不可告知他蛆蠅之事,他有菩薩心腸,天命所歸,到最後關頭,他能救你的命。你們二人,前往波斯,前往金帳汗國,去找獨孤劍魔,將他殺了…。”飛蠅明辨是非,頃刻間便知道此人並非烏鴉。他清楚記得自從冥池醒來之後的每一件事,但唯獨有三十年的時光,他什麼都忘了。

他心想:“我到底遇上了什麼?為何我全記不清楚?該死,該死!”剎那之間,他頓覺自己被重重霧包圍,令他想起與玄夜對決之時,夜影離形鋪天蓋地,化作漩渦,將他籠罩。他須得從千頭萬緒之中,找出一條轉瞬即逝的道路來。

那心念之術褪去,飛蠅此刻能受到那虎視眈眈的妖魔,在陰暗的角落裏,冷笑的望着自己。

他想道:“它一旦從我身上離去,便會去殺死每一個深愛我的人。”他到惡寒,稍一凝神,殺生屍海劍生出妙用,拋卻雜念,便不再顧及此事。

便在這時,九和與她懷中孩兒緩緩甦醒,隔了半晌,看清眼前局面,九和厲聲尖叫,霎時眼淚直,喊道:“阿離,阿離!他怎麼了?你…你…。啊…。啊!”她又辨明飛蠅面貌,似是天意使然,或是心生靈,認出他正是多年前在乃蠻王宮中見到的鬼魂,那武功蓋世、無人能擋的魔頭。

飛蠅説道:“你丈夫已經死了。”想了想,又道:“是九狐殺死了他,我要救他命,但卻未能成功。”若在平時,他早就一走了之,任由九和仇恨於他,但眼下他已厭倦了受人誤解,揹負罪孽的子,於是向九和説明原委。

他不想讓她生出荒謬的恨意,去憎恨不該憎恨之人,就像愚蠢可憐的自己一般。

九和嚎啕大哭,説道:“我…。我…。阿離,阿離,你怎能捨我而去?你怎能如此無情?阿離,阿離?”她記得自己在屋外見到一可怖的妖怪,正是昔在草原上遇見,殺戮明教教徒的女妖,那女妖面容依稀與九狐相似,這時聽了飛蠅的話,頓時便深信不疑,可即便知道仇人是誰,又怎能緩解這刻骨銘心的悲慼?

她這一喊,登時吵醒了周遭侍衞,他們先前被九狐以妖法催眠,睡得香甜,難以轉醒,此時九狐遠去,妖法不在,他們也因此回魂,聽見公主慘叫,當真萬分心急,朝此狂奔而來,頃刻間已將這院落團團圍住。

飛蠅看着眼前痛不生的‮婦少‬,心生哀傷,忍不住説道:“人死不能復生,九嬰她臨死之際,仍掛念着你與孩子。”九和聽這鬼魂言語中竟有不容置疑的威嚴,驀然生出希望,朝飛蠅磕頭道:“求…。求大仙替我殺了仇敵,殺了那九狐報仇。”飛蠅説道:“不,九嬰求我放過他姐姐,我不便追殺於她,但若碰巧偶遇,當會替你除去,否則也不會刁難。”又指着這孩子説道:“你當好生養育這娃兒,將他託付給於凡夫婦教導,讓他修習雪蓮派上乘武功,將來他必成大器,成為頂天立地的英雄,也算不墮了其父之志。九嬰本姓‘陽’,依照漢人習俗,你當讓這孩子也姓‘陽’。”説罷手掌一託,九和心口暖洋洋的,愁思消減,失魂落魄,卻也不再哭了。

身旁數千侍衞走上前來,想要阻攔飛蠅,但飛蠅雙手一分,巨力如海,眾人哇哇哇的倒向兩邊,再去看時,飛蠅早已不見。

過了片刻,奪魂趕來,見狀撕心裂肺,淚如泉湧,婆媳二人擁在一塊兒痛哭,嫌隙盡消,只留下無盡的傷痛。

飛蠅離了皇宮,來到順元府郊外,心思一動,恰見莫憂坐在草叢之中,懷中抱着一小娃娃,身旁伏着一具死屍,脖子上兩個傷口,卻無鮮血出,想來是被莫憂乾了。

莫憂見着飛蠅,臉慘白,淚水瑩瑩,嬌軀不住顫抖,她想要逃走,但莫名間生出一股勇氣,朝飛蠅厲聲道:“騙子,騙子,大騙子!你殺了我吧,我…。我不想再受你們山海門的罪了。”飛蠅搖頭道:“山海門的人,並非各個兒是惡人。莫憂姑娘,你誤會了,我也是。”説到此處,悔恨加,幾乎想自殘身軀。

莫憂淚道:“我當真…當真喜愛…。喜愛上了那人,但那人…那人卻偏偏是你!你騙得我好苦,你比太乙、覺遠、玄夜、空悟遁更要可惡萬倍。”突然間,她到飛蠅抱住自己,在她耳畔低聲道:“對不住。”她“啊”地一聲,心亂如麻,暗想:“他…。他向我道歉了?山海門的凶神…與我擁抱,對我道歉了?”剎那之間,恨意全無,心生羞怯,當真心魂俱醉。

飛蠅説道:“我…。蒼鷹…。要去遠處,不知多久才能回來,特來向你道別。你替我轉告堂主、若蘭…。還有冰寒他們,但我求你莫要告訴他們我的身份。”莫憂急道:“我與你…我與你一起去。”飛蠅搖頭道:“不,去的人越少越好。我不想再惹牽連。此去兇險萬分,連我也殊無把握,但我若能活着返回,必親自向你道謝。”若他失手了呢?那回來之人,便會殺死雪冰寒、李若蘭、莫憂,李聽雨…。他所有的知己好友。

除了他那徒兒之外,他不可再與任何人有所牽連。

莫憂嬌軀發顫,心中焦急,依依不捨,卻不敢違逆此人,只得走到一旁。

飛蠅問道:“你懷中娃娃,可是趙盛與仇馨的孩子?”莫憂“啊”地一聲,點頭道:“不錯,我在皇宮中找到了他,便將他帶了出來。”飛蠅笑道:“莫憂姑娘,你變了,原先在孤島上的你,怎會有救人之心?”莫憂臉上羞紅,嗔道:“我才沒什麼好心呢,此人是趙盛之後,説不定將來還有用,所以我…。”飛蠅説道:“觀其行,知其心,姑娘有一念之仁,將來必有後福。你若有機緣,可去遼東牛角山下,叮嚀湖西岸,白樺樹林之中,依照我傳口訣,掘出其中寶物秘籍,或能有所益處。”説罷將口訣在她耳畔緩緩説了三遍。

莫憂又驚又喜,知道似飛蠅這等人物,若埋藏寶藏,定然極為驚人,不遜於皇室貴族,她想要道謝,但眼睛一眨,眼前已空無一人,唯有一片曠野,一輪冷月,一幕無盡的黑暗。

一時之間,她心中惆悵,擦去眼角淚水,憂愁思念,湧上心頭。

——本卷完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卷《青影孤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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