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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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一手握住她那提着彩燈微微顫抖的手，另一手伸向她的臉，他的拇指輕輕抹去她上那抹驚異。

然後他俯低身子，他的臉靠近再靠近，壯闊的膛貼近她顫抖的身子，她能聽見自己的心狂跳，她能聞到他的氣息受到他的呼，他温暖的指腹，輕她**。‘有沒有人親吻過這兒？’説完，便覆上她的嘴，沒了她的回答，也沒了她的驚呼。剎那間，她合上眼睛，螢火似星點點掠過他們，彩燈的光暈抵不過她心上擦出的火花，那麼燦爛地在心上綻開，她的心塌陷了…這是個美夢，她閉上眼睛陶醉地這麼想…

這的確是個美夢，夢中的楚橙橙不知她已命在旦夕，紫煙瀰漫整個房間，昏了她的神智，昏了她的意識，她真個兒醒不來了，她真個兒要死了？

命喪在這個美夢底，永遠、永遠不會醒來…

這的確是個最高級的死法，在美夢底死去，不可不謂之幸福…

隨着時間逝，詭異的神秘紫煙重重籠罩住楚橙橙房間，將空氣一點一點排擠出去。

牀上的橙橙面慢慢的轉而蒼白，呼漸漸遲緩，氣息慢慢轉趨微弱，生命的跡象一點一點被掏空。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案上靜放的那隻彩燈，如似應到毒煙，喀的一聲，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滾出。隨之彩燈竄出陣陣紅煙，迅速洶湧驟升，瞬間與紫煙在空中融，紅紫兩道煙霧逐漸融成一團白煙，煙霧彙集之際，但見牀上人兒面轉趨紅潤，呼漸勻，氣息趨強。

楚橙橙如似嬰孩般沉沉睡，毫不知身外局勢變化，她已然經歷過一場浩劫…

**孫無極心神不寧夜不能寐。希望橙橙不會笨到把白羅剎親制的保命彩燈送人。

他合上厚重的書冊，起身踱近窗欄，背手對着浩瀚星空沉思起來。

這丫頭分明沒得罪過誰，命數中怎會有此殺劫？此劫難解，暫時也只能亡羊補牢做些防備的功夫。

冷風襲人，送進園裏花香。

孫無極沈斂的眼眸凝起，眉間添一抹愁。

**翌--泰鉸一早神清氣，神抖擻，收拾了包袱，整理好儀容，緩步離房，準備下樓去退房，順便聽聽昨夜作案後將引起之騒動。哼哼…想必客棧已籠罩於一片愁雲慘霧中，哈哈哈…怎能怪他，誰叫他是泰鉸，殺人絕不失手。

呵呵呵…他威風凜凜足下生風地緩緩步下樓梯，突然，他臉驟變，駭然地怔住了，他虛弱地扶住把手，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光中，楚橙橙倚在櫃枱前，一臉無事，氣紅潤地正低頭和掌櫃的翻閲帳冊。

泰鉸驚駭莫名，她沒死？怎麼可能？他分明將凝血毒煙拋進她房內了啊！泰鉸轉身迅速折返房間。

他拋下包袱，從懷裏掏出另一隻一模一樣的凝血毒煙瓶。難道…這毒煙無效？

他撕下封條推開瓶蓋聞了一口，霎時臉驟變，頭一昏，他揪住口屏住呼，顫抖着將瓶蓋回。

泰鉸面蒼白虛弱地扶住桌子，顫抖地掀開包袱，摸索出解葯連忙下，運氣調勻呼。

苞着跌坐椅上，氣灰敗，茫然而震驚地承受着這巨大的挫敗。毒煙分明有效啊，難道是那一瓶失效？或者是楚橙橙天生體質特殊，要不怎可能聞了一整夜的凝血毒煙，竟還能好端端地出現在他眼前？

泰鉸眯起眼睛，可惡--竟然毒煙殺不了她，看樣子，只好用次優雅次高級的必殺法殺她了。

唔，這次失敗完全是因他太過自信之故，現下實有必要好好了解楚橙橙，找機會親近她，再決定如何設下‘必殺’之陷阱。

**此時，孫府。

孫無極温柔囑咐與他最親近的書僮。‘慈恩，你前去客棧，傳我指示，開始籌備最上乘的賓之禮，隨時準備候客。’‘是，慈恩這就去。’孫無極羽扇輕揮思量起來，算算子，嬌客應該將至。

還魂丹…嗯，就用它來抵凝煙公主的住宿費。

他倒真好奇將軍口中這凝煙公主聰明絕頂到什麼程度，又是如何喜怒無常？他已迫不及待想會會這奇女子。

**幾過去--因為彩燈之事，讓楚橙橙心中起了矛盾的變化，古人云‘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孫無極贈了這麼個別緻的珍寶給橙橙，她暫時也不好去刁難他什麼，原本想偷偷跟蹤他、揪出他的把柄，好威脅他取消婚契之計劃也按下了。

‘咦？最近怎麼都沒聽你嚷着要取消婚契了？’莞莞老是這麼消遣姊姊。‘一個彩燈的魅力這樣大啊？’橙橙總是拙嘴笨舌地搪過去。

唉…橙橙伏在案上嘆息連連。

自從作了那場荒謬的夢之後，她實在是怕見到孫無極，連逍遙客棧大門都不敢經過。

她深口氣，甩掉夢中那令她臉紅氣的畫面，她振作起來，將桌上一本本厚厚的商書打開，伸舌筆尖。‘嗯，還是快擬好四季的革新計劃重要。’她一頭栽進浩瀚書海中。

**寧靜午後。

楚莞莞正專心照着銅鏡在眼角描上眼線，她握着筆，屏住呼，小心謹慎地由左至右緩緩描起眼線，突然，門砰的推開，莞莞手一頭，筆尖一滑，眼線叉上了眉心，哇勒！

‘莞莞，我完成了！’橙橙興致盎然跑進來，殊不知她無意間造成的傷害。

‘呃！’莞莞瞪着鏡中那觸目驚心分岔開了的眼線，忽地爆出吼叫:‘醜死了！’她又氣又惱地趕緊抓了錦帕猛擦，這般美若天仙的臉豈容得半點瑕疵！

‘莞莞、莞莞啊…’橙橙猶在一旁揚着紙，興奮地嚷嚷。‘莞莞，我寫好了，這次一定能打敗逍遙客棧讓生意變好。你快看看，我想了很多好點子…’‘拜託你--’莞莞不耐煩地推開她。‘害我眼線畫歪了啦！走開啦！’‘你等一下再畫，先看看我的計劃書！’橙橙堅持着。

‘不行，我等會兒有個很重要的約，你別煩啦！’莞莞推開她。

‘唉呀--’橙橙乾脆將妹子手上的眼筆搶過來。‘慢的，乾脆我幫你畫！’不過畫條線嘛，哪需要多少時間？

橙橙將妹妹身子一扳，將她下巴用力往上一抬，跟着咻咻兩下，馬上畫好莞莞的眼睛。‘嗯…漂亮！’橙橙滿意地道。‘嘖嘖…好大好亮的眼睛。’她擱下眼筆。‘現在可以看看我的計劃書了吧？’‘等等--’莞莞不放心，拿起銅鏡一照，霎時爆出雷霆霹靂的慘叫，差點貫穿橙橙耳朵。‘笨蛋！你畫那麼幹麼？人家還以為我被誰打了，你討厭、你可惡、你壞蛋！嗚…我美麗的臉…嗚…又要重畫了，氣死我了啦！’笨姊姊！

莞莞銅鏡一摔，哇哇地歇斯底里大哭起來。‘怎麼辦，來不及赴約了啦！嗚嗚嗚…臭姊姊，都是你害的啦…’有這麼嚴重嗎？橙橙嘴角搐地望着妹妹動的模樣。

真是，這個莞莞愛美愛得走火入魔。‘嗯…莞莞，這個計劃…’橙橙猶不死心。

‘我管你什麼計劃！’莞莞宛如火山爆發，瞪着黑輪般的眼睛，氣呼呼的腳一蹬，抓起胭脂盒就伸向姊姊。

‘唉呀！’莞莞發飆了，見情況不對，橙橙忙護着她偉大的計劃書逃了。

真是，幫她把眼睛畫大一點，她也生氣，橙橙嘀咕着踱進偏廳。

楚夫人正和一大羣貴婦學習女紅，她們一邊閒聊，一邊研究針繡的技術。

‘娘--’橙橙打岔，將計劃書推到娘面前:‘娘，你看看，我想了不少好計劃，可以振興咱們客棧…’楚夫人瞄了一眼那張寫滿字的紙。‘喔！’她微笑地點點頭。‘橙橙啊，有時間寫那麼多字，不如坐下來跟我們學女紅。’一旁夫人們七嘴八舌對着橙橙討論起來。

‘是啊是啊，聽説橙橙要嫁孫公子啦，女紅習得怎麼樣？’‘來來來--’鄰府的夫人熱心兼雞婆地湊上針線布。‘來，繡朵花看看，不會我們可以教你。’呃…橙橙抓緊計劃書，嘿嘿笑地連連後退。‘這…這…改天…改天…’直退廳口。

‘橙橙，別改天改天的，坐下來，難得大家這麼熱心，一定會教到你會為止。’楚夫人熱情地召喚女兒。‘過來啊！別走啊，丫頭。’話未説完，橙橙已驚恐地消失廳口。

開玩笑，楚橙橙驚恐地奪廳而出，要她繡花，她乾脆針自殺算了。

真是，這些人怎麼可能會懂她寫的計劃書。經過了父親書房，橙橙停步，整整儀容，深深呼，然後滿心期待地進房。

楚老爺坐於案前，低頭專心地正在臨摹書帖。

‘爹…’‘唔，橙橙啊，什麼事？’自從女兒答應乖乖嫁人後，他對她的態度就親切多了。

橙橙佇立爹身旁，戰戰兢兢拿起計劃書放到案上。‘爹，我最近看了不少書，我發現我們客棧的…’‘唔？’楚老爺下筆的手勁呼地一凝，聲音嚴肅沉重。‘的什麼？你該不會又費時間寫了一堆什麼革新計劃吧？’他緊繃的下巴提醒她最好是不要輕舉妄動。

‘呃…’橙橙心臟一緊，拿着計劃書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不妙啊！她火速將手回背在身後。

‘沒、沒…呵呵呵…’她用心虛的笑容掩飾心慌，雙手開始汗濕。

‘沒有最好。’楚老爺抬起臉來，嚴肅地打量女兒直冒冷汗的臉。‘一個女人家最重要的就是三從四德，相夫教子，千萬不要作踐自己去和男人習做生意，拋頭面的招呼客人能看嗎？橙橙，你快嫁人了，你娘跟我説你連朵花都繡不出來，將來，你嫁過去豈不是丟盡爹的臉？’他皺起眉峯，眯起眼睛，略略急躁地道。‘我現在最想看到的就是你親自繡好的、完完整整、漂漂亮亮、上得了枱面的'花'，就這麼一朵'花'，我幾乎就可以喜極而泣。橙橙，你到底學會繡花了沒？’‘這個嘛…’花？她連針都拿不穩哩！橙橙尷尬地嘿嘿笑。‘爹，我…我…’‘咦？’楚老爺忽地揚起眉。‘你背後藏了什麼！’橙橙身子一顫，忙搖頭緊張地連連否認。‘沒沒沒有啦…’‘明明就有，拿出來，神神秘密的幹啥？’要死了，橙橙眼睛一轉，急中生智胡扯道:‘爹！’她突而一臉愧疚的模樣。‘是這樣的，女兒繡了一朵花想給您看。’‘喔？’楚老爺眉目一鬆，高興地擲筆，坐直身子。‘快放到桌上給爹瞧瞧。’瞧？她還想要命哩！橙橙面有難地吐吐。‘可是--’命關頭橙橙演得備加賣力，她一迭聲嘆氣非常羞愧的模樣。‘方才聽爹一席話，方知爹對女兒的期望這麼叫'殷切'，女兒手拙，這花繡得不夠好，女兒回去定再用心練習，繡得更好時再拿出來給爹瞧。就這麼説定啦，女兒馬上就去練習--’快溜哇，她掉頭就奔。

‘橙橙？’楚老爺對着奪門而出的女兒直喚。‘沒關係，讓爹瞧瞧，繡不好，爹不會笑你，橙橙？橙橙…’看女兒一臉羞愧消失得無影無蹤，楚老爺欣地摸摸鬍子。‘唉、這丫頭真是，一定是繡得不好怕被我罵，唔…還知道羞就好…’他的橙橙終於肯好好習女紅了，楚老爺心情大好，撫着蒼白的鬍子呵呵笑起來--這丫頭會繡花了，有進步有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