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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岡森格和大黑獒那走得很快，似乎想趁着夜還沒有消失的時候甩強盜嘉瑪措和騎手們的跟蹤。嘉瑪措鞭策着大黑馬跟得很緊，心説你休想甩，牧馬鶴部落的強盜怎麼可能連一隻藏獒都跟不住呢。勇敢的強盜甚至都可以抓住你，再用鎖鏈拴着你，讓你拽着他去尋找你的主人七個上阿媽的仇家。他這麼想着，突然又不走了，前面被跟蹤的兩隻藏獒也不走了。怎麼回事兒？在前面的前面，在最後的夜淡淡的黑暗裏，居然又出現了幾隻碩大的藏獒。

岡森格和大黑獒那顯得非常平靜，它們知道這樣的遭遇是躲不掉的，因為雙方都有靈的嗅覺和天生準確的判斷，當你聞到對方的氣息時，對方也聞到了你的氣息，你東它東，你西它西，還不如直接走過去，是談判還是廝打，該出現的就讓它早早出現，沒有必要延緩時間。

相比之下，堵截它們的獒王虎頭雪獒和它的幾個夥伴反而顯得不那麼平靜了。它們雖然預見到會在這裏擋住岡森格，但沒有想到在看到岡森格的同時也會看到大黑獒那，而且大黑獒那嘴裏居然還叼着那隻跟白獅子嘎保森格散發着同樣氣息的小白狗。它們用吃驚的眼光互相詢問着:大黑獒那不是已經撞死了嗎？小白狗不是已經讓雪狼叼走了嗎？難道三匹雪狼沒有來得及吃掉它就已經命喪黃泉了？更讓它們吃驚的是，它們居然沒有聞到大黑獒那的氣息，它們心裏只想着岡森格而沒有想到大黑獒那，所以就連它的氣息也沒有聞到。為什麼？難道器官的功能也是可以隨着心事的變化或有或無、時強時弱的？你聞到的永遠都是你想到的，你想不到的也是你永遠聞不到的？

藏獒與藏獒，人與藏獒，在積雪的山垣上，靜靜地對峙着。在人的這一面，自然是智慧的強盜嘉瑪措首先明白過來，他壓低嗓門驚喜地告訴身邊的騎手:“看清楚了吧，那是誰？是我們西結古草原的獒王。獒王來了。”騎手們説:“獒王來了好啊，有獒王在，岡森格今天算完了，命大概是保不住了。”強盜嘉瑪措説:“可是我們還要依靠岡森格尋找七個上阿媽草原的仇家呢，你們説怎麼辦？”騎手們説:“強盜説怎麼辦就怎麼辦。”大黑獒那放下小白狗嘎嘎，走了過去。畢竟它是西結古草原的領地狗，它鍾情岡森格，也喜歡獒王虎頭雪獒和同胞姐姐大黑獒果。它現在只能這樣，在憂慮和歉疚中去和昔的夥伴主動套近乎。大黑獒果了過來。姐妹倆碰了碰鼻子，互相聞了聞，然後一起走向了獒王虎頭雪獒。雖然吃驚但頭腦卻很清醒的獒王虎頭雪獒立馬瞪起了眼睛，衝着大黑獒果發出了一陣低沉的吠聲，警告它不要和一隻西結古獒羣的叛徒過於密切，儘管這個不要臉的叛徒是你的親妹妹。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獒王你千萬不要這樣。”大黑獒那向獒王翹起了大尾巴，緩緩地搖着，討好地搖着。獒王停止了吠聲，晃晃頭允許它討好自己。大黑獒那朝獒王走去。獒王斜覷着它，一副輕蔑嫌棄的樣子。突然，就像是哪神經被觸動了，獒王暴躁地吼了一聲，撲過去一口咬在了大黑獒那的肩膀上。它這是詛咒，並沒有使勁，只用牙齒挑爛了對方的皮。它詛咒這隻美麗母獒的輕薄:你身上全是岡森格的味道，而且是情到深處的那種臊味，你這個不要臉的。大黑獒那趕緊退了回去。它喜歡獒王虎頭雪獒，但更鐘情於岡森格，它只能這樣，在惆悵、孤獨和失望中和岡森格站在一起。

岡森格知道一場殘酷的撕咬就要開始了。它叼起在雪地上發抖的小白狗嘎嘎，放到了大黑獒那面前，叮囑它看好，又安地了它的眉心，好像是説:“你放心吧。”然後，岡森格扭轉了身子，嘩嘩地帶着聲響豎起了渾身金黃的獒。它走了過去。它知道面前的灰老公獒已是自己的手下敗將不必再和它戰鬥，知道自己不能把牙刀的切割揮灑在作為母獒的大黑獒果身上，還知道按照獒羣的規矩獒王虎頭雪獒不能首先戰自己，就用眼光撥開稀薄的夜，走向了獒王身邊的另一隻黑公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