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9蠱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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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以後,他終於肯勉強進一些飲食,然而,卻從此極度的安靜下去,不再狂躁不安,甚至連血毒發作的時候,都極力忍着不發出聲音來。

然而,他的人一天天憔悴下去,眼睛裏本來妖鬼一般的亮,也漸漸黯淡。

秋天來了,冬天來了…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

“今天是元宵了嗎?”看着食盒裏的湯糰,少主忽然低低問了一句,嘴角有莫名的笑意,抬頭看着窗口裏的幽草。幽草忽然發現,他鬢上居然有淡淡的霜華!她驀然又有想哭的衝動,但只是點點頭。

“外面一整天都好吵…閣裏有什麼事情?”他問。

遲疑了許久,青衣侍女終於低頭,輕輕回答:“今天…是二公子,和阮姑娘的大喜的子。外頭,來了好多賓客。”裏面的人許久沒有説話,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幽草忍不住説了一句:“少主不用難過,阿繡她其實——”

“那只是個玩笑。”他忽然站起,肩頭的鐵鐐驀然滑落,扯的他皺了皺眉頭,然而,他的神卻是冷漠而無謂的,淡淡道“只不過,當時看不得少卿和她那樣的笑容而已…看來,我是有病的…我看不得別人那樣的笑。”

“我知道阿繡是你的手帕,我也只是嚇嚇少卿而已。何況…她那樣的女子,怎能配在我身邊活下去。”他回頭,靜靜看着外面那張蒼白的臉,忽然笑了笑,説:“你瘦了很多,幽草。”

“草兒?真是好久沒見你了呢!”錦繡燦爛的蘭劍室裏,正在打點着嫁前奩籠的紅衣少女驚喜的直起了身子,跑上去抓住了自幼相的姊妹的手,燦爛的笑靨如花朵一樣的盛開。

自從十一歲那年,幽草自告奮勇的代替她去服侍大公子以來,她一直都把這個青衣的同伴視為救命恩人,情同姊妹。

幽草眼飄忽的看她,忽然笑了笑,淡淡道:“阿繡,如今你是快要當二少的人了…以後,不要和我們這些下人如此隨便,會在夫家失了自己的身份。”阿繡的笑容更幸福,燦爛的如同陽光:“放心,少卿他從來沒有因為這個而嫌棄我…真是我的好命了…”她看着好友益蒼白的臉,憂心忡忡:“聽説,你還是跟着大公子少淵?——那個瘋子,有什麼值得你這樣?”想起那一在郊外他對於自己的侮辱,阿繡温柔的臉就變得鐵青,恨恨道:“幸虧是他瘋了!否則,豈不是要着我做那個傢伙的侍妾?”

“他沒有瘋。”忽然,青衣的女子淡淡説,然後,重複了一遍“少主沒有瘋。”詫異的看着幽草,阿繡忽然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看你…那麼認真的説笑話——那一天,是誰親口説少主瘋了來着?唉唉,我説你啊…真的是跟着那個人太久了,小心也會瘋掉哦。”雖然是説笑,看着憔悴不堪的好友,阿繡容光煥發的臉上也有憐惜之意,嘆道:“草兒,不要再犯傻了,你看看你自己,都瘦成什麼樣子了——不如,我出閣以後,求老爺恩准,把你帶過蘭劍室,都是好姊妹,以後也可以相互照顧着。”

“阿繡,你説笑了。那樣的福氣,幽草享不起。”幽草澀澀的一笑,看着她那樣幸福的神,眼睛裏居然有濕的覺——彷彿是有什麼陰暗的東西再侵蝕着她的心,讓她內心,居然有一種狠狠抬手,把那些幸福打的粉碎的覺!

終於明白少主當時的心情…瘋了。恐怕,她現在這樣的心情,也是快瘋了。

許久,她的眼光落在蘭劍室壁上掛着的一把銀長劍上,略微怔了一下:“冰雪切?”她忍不住口説了一句。

“嗯,是啊…是大公子以前的佩劍。”也看着那把劍,阿繡的眉頭皺了起來,有些嫌惡又有些無奈“現在老爺給了少卿了——其實,有什麼好?沾了那個瘋子的手,讓人看着都心驚跳。”畢竟是將要做少的人了,雖然沒有想到什麼,但是已經有意無意的忽略起身邊好友的受了——“哦,要回去給少主送飯了。我先走了。”心裏又是一痛,怕眼睛裏的陰暗會出來,她連忙回身告退。

“哎,草兒,你找我有什麼事,還沒説呢!”身後,阿繡的聲音傳來,她卻頭也不回:“沒什麼,只是來恭喜你出閣而已。阿繡。”不用説了…本來,是想求這個幼年的好友幫忙,看看能不能勸説老爺開恩,派一個大夫來,替少主看看越來越嚴重的病——他的神越發黯淡了,夜咳個不停,肩上的傷口腐爛的氣味讓人骨悚然。

如果不請醫生來,他會死的…他會死在那裏的!

然而,看着阿繡幸福的神,聽着她語氣中對於瘋子的鄙薄,她終於什麼都沒説。

沒有人…沒有人可以幫她了。

所有的人,都瘋了…都瘋了!

“方老夫人,你也未必太過於人吧?怎麼説少淵都是我兒子,在下已經將他監,他此生再也難牢籠,難道要我殺了他你才肯罷休不成?”

“謝閣主,令郎已經瘋了!現時雖然暫時給你關了起來,難保有一天不會出來為害武林。連我兒天嵐都不是他對手,到時,誰能夠制住他?而且…天嵐就這麼被一個瘋子莫名其妙的殺了不成?!無論如何,我們方家不會罷休的!”

“方老夫人,今天請你來是因為卿兒的大好子,你竟是來尋仇的不是?那麼多武林元老都被我邀來了,等會就請他們來評這個理——!”

“哈哈…謝閣主,你的心思,我那還有不知道的。今,不僅僅是要替兒子成親罷?請了那麼多元老來,也是想趁機試探一下大家的反應,籠絡人心,以便讓你可以當上下一任的武林盟主吧?”

“…方老夫人果然睿智。”

“明人不説暗話,雖然令郎是瘋了,武林道義奈瘋子不得,謝閣主,但若是你不讓他給天嵐抵命,方家第一個反對閣下就任!洛陽方家雖然不才,但是這點影響還是有的。”

“兒子雖然是兒子,但是瘋了的話,也不必留了罷?——武林盟主之位和瘋癲的兒子,孰輕孰重,謝閣主一代梟雄,自己心裏明白。”

“老夫人莫走…容我想想!”終於,沉一番後,裏面那個平慈祥的聲音,幾乎是惡狠狠的道“既然這樣…少不得,是大義滅親了。今晚,會給老夫人一個代。”問鼎閣裏的對話,終於結束了。

然而,站在窗外的她卻全身僵硬,半晌不能動彈…從蘭劍室出來,橫了一條心,她決定孤注一擲的去哀求老閣主,然而,卻在問鼎閣窗外聽見了這樣的對話。

驚惶的後退,然而一回頭就看見老爺已經站在了面前,看着蒼白的臉,那樣温和的笑着,微微點着頭,嘆息:“也真是難得,少淵居然碰上了你這樣一個侍女…他也該瞑目了。”然後,她的咽喉忽然被扣住,意識在瞬間模糊。

“算了…現下殺了你,下午不見你去雪獄,少淵難免會起疑心,雖然不見得能怎樣反抗——倒不方便晚上去下手了。”忽然,瀕死的她又聽見老閣主喃喃自語,然後,下頷被重重的捏開,苦澀的藥汁灌了進來,入咽喉。

“這是紫心蠱…你也知道它的厲害。”用力睜開眼睛,卻正看見老閣主微笑的威脅,看着她,説“你一向是個聰明的丫頭,知道該怎麼做。你只要乖乖的過了今天晚上,等我處置了少淵,明就給你解藥。”

“不然,蠱毒發作,可足以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着老爺揚長而去,那得意的目光,彷彿一切都是在他的掌握之中,無一能逃

心口已經有隱隱的痛,她知道,那是毒蟲已經在血裏繁殖了。

掙扎着,扶着廊道的闌干站起,她‮摩撫‬着咽喉方才被卡住的地方,用力息。

絕望而無助,終於把她擊倒。

她‮摩撫‬着咽喉,終於無聲的痛哭起來…沒辦法了,真的沒辦法了?!

“哎呀…草兒,你怎麼了?摔到了嗎?”絕望中,耳邊忽然聽見了殷切的話語——那樣明快無憂的語氣,內底裏洋溢着掩飾不住的幸福——是阿繡,那個幸福的阿繡。

將要成為二少的阿繡。將來要成為鼎劍閣女主人的阿繡。

她剛從蘭劍室出來,看見好友正從地上站起,不由得關切的跑了過來,扶着她,進自己的房間休息。裝飾的華麗非凡的房間,貼着喜字,描龍紋鳳。

今夜要出嫁的新娘。幸福的女子。

“我去給你找點跌打藥…”支開了喜娘,阿繡自顧自的和好友無拘無束的説笑,轉過了頭去——今夜,二公子要成親了,而少主卻要死嗎?!

不知為何,眼睛遊移着,最後竟然落在壁上那把悉的冰雪切上——“草兒你看看,這個藥行不——”穿着大紅嫁衣的女子,高高興興的拿着翻出來的藥瓶回頭,耳邊卻聽見“錚”的一聲清音,那把截冰斷雪的利劍已經架在了她頸上!

“草兒你做什麼?你瘋了嗎?!”被好友眼睛裏奇異的光芒嚇住,新娘顫聲問。

“不要亂動,不要亂動!不然我殺了你!阿繡。”幽草的臉,蒼白如死,眼睛裏有類似於瘋狂的光芒,聲音顫抖着,手也微微發抖,利刃再阿繡雪白的脖子上蹭出一道血痕來。

喜娘們聞聲進來,看見這一幕,無不驚聲尖叫。

拉着阿繡,幽草退到了牆角,冷靜之極的道:“去和老爺説,要他立刻帶我去放少主出來!——不然我殺了二少!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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