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平地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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銘森書記最後要求,今天與會者,凡是子女或配偶在國外的,無論是移民還是臨時出去,都要認認真真思考,對照駱建新一案,寫出自己的思想認識來,要對省委有個態度。省委下一步會針對這種情況,出台相關防範措施,總之,絕不能讓海東再出現第二個駱建新。

這樣的防疫針已打過多次,去年移動公司總經理出逃,儘管事發中央企業,跟地方沒多大關係,但海東高層還是很重視,在全國率先出台了領導幹部申報制度和警示制度。所謂申報,就是副縣級以上領導幹部,定期向組織和紀檢部門報告家屬及子女升學從業情況。所謂警示,就是對家屬或子女在國外的,定期叫去訓話,必要時還要讓他們學習一些反面典型,從中汲取教訓。

每每這種時候,朱天運的心就會很亂,不知道該跟組織上説些什麼,怎麼説才能合理,才能讓組織相信。原本他想,這份彙報材料他要自己寫,不讓秘書代筆。這在他來説,也算是一種態度吧,誰知悶了一下午,楞是寫不出一個字!

不是他蜕化的寫不了這個,而是…

他不知道駱建新出逃會給海東帶來什麼,接下來,省委又會下什麼棋,但他有種預,諸如駱建新、移動總經理這種官案,必將會引起中央的高度重視,指不定,中央已經在緊鑼密鼓做安排了。那麼,自己會不會捲入其中?

沉思半天,朱天運在那頁鋪開的紙上重重寫下兩個字:官!

2上午七點,朱天運剛進辦公室,股還沒落穩,市長柳長鋒進來了。

“書記早。”柳長鋒習慣地打了聲招呼,手裏提着的公文包放到了桌上。市長柳長鋒的公文包很有特,這種黑真皮公文包大約興於上世紀九十年代,在幹部隊伍中很是免費了一陣子,權高的拿真皮,權小的拿仿皮。柳長鋒那時還在區裏當區委書記,這隻公文包就成了他的象徵,據説走到哪拿到哪。時間一晃過去了十幾年,這種老土的公文包早就成了文物,人們只在影視劇中能看到,沒想柳長鋒一拿就是十多年,皮都快要磨破了,到現在還捨不得扔。政府那邊給他換了多個時尚的公文包,都被他退了回去。他説自己有戀舊情結,其實誰都知道,他是拿一個公文包作秀,向全市人民證明他的廉潔。

朱天運盯着柳長鋒那隻公文包看了會兒,笑中帶侃地説:“你也不晚麼,老柳,這隻公文包該進博物館了吧,要不你跟我換了,讓我也戀一下舊?”

“書記見笑了,啥東西用習慣了就順手。一個包,不值得換來換去。”

“是啊,用習慣了就順手。”朱天運附和了一句,打開杯子,喝了口水。秘書孫曉偉聞聲走進來,要給柳長鋒沏茶,柳長鋒笑着制止:“不麻煩孫秘書了,我跟書記彙報完工作就走。”孫曉偉一聽,就知道柳長鋒不需要他留在這裏,兩位領導要談私事哩,會意地一笑,輕輕放下杯子,走了。

柳長鋒走過去,掩上門,回身從公文包裏掏出幾頁紙來,雙手呈給朱天運。

“我熬了兩個夜晚,先請書記過過目,這次覺跟上次不太一樣。”柳長鋒話説得極為客氣,但客氣裏面分明又多一樣東西,大約他覺得,朱天運的老婆兒子也在國外,他們算是同類,於是話語裏自然而然就多出一層親熱。

朱天運煩這種親熱,他跟柳長鋒面子上算是配合得不錯,剛搭班子時,柳長鋒有那麼一點點強勢,仗着自己先到海州一步,似乎不把他太放眼裏,後來幾件事上,朱天運軟敲硬打,給柳長鋒警告了那麼幾下,柳長鋒立刻就改變了策略。特別是轟動全國的海寧區2000畝大宗土地案被媒體曝光後,柳長鋒的態度更是來了個180度大轉彎,幾乎到了不分場合地恭維他討好他。但這都是假的,柳長鋒的心機朱天運太是明白了,官場內的鬥爭他跟柳長鋒之間幾乎都有,派系之爭,地位之爭,權力之爭,重大項目之爭,彷彿他跟柳長鋒搭班子,就是為了這個爭字。包括他們的老婆,也在不聲不響較量着。

“我就不看了吧,這次是銘森書記親自佈置的,我看了無效。”朱天運臉上染着笑,心裏卻是另番滋味。柳長鋒這麼快就寫好,證明他對這事是不怎麼在乎的,難道他心裏真有底?

“還是看看吧,您是常委,由您把關,我心裏放心一點。”柳長鋒臉上的笑很謙和。

老滑頭,想把矛盾給我!朱天運心裏恨了句,嘴上卻慢悠悠道:“還是不看了,你直接送省委吧,不瞞你説,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跟省委彙報呢,這個駱建新!”

“是啊,老駱這事做得…”柳長鋒不大情願地附和了一句。這個時候柳長鋒是不想談駱建新的,一談心就堵,還不是一般的堵。可朱天運説了,他又不能不有所反應。嘟嚷了半句,接着剛才朱天運的話道:“不過書記您的情況不一樣,省委會區別對待的。”

“有啥不一樣,長鋒,咱們都不要抱僥倖。”這個僥倖似乎別有意思,柳長鋒綻開着的笑臉突然凝住。朱天運最近説話總是多一層味道,覺在白開水裏又加鹽又撒胡椒粉,他的心不大舒服地往一起擰了一下,訕訕笑了笑,將拿着材料的手收回。自己這個決定真是愚蠢,為什麼一定要給他看呢?

朱天運非常淡定地掃了柳長鋒一眼,話題轉到了工作上:“你跟建委這邊瞭解一下,駱建新一案,我們要引起足夠重視,我就擔心我們的同志經受不住誘惑,黨教育要加強啊長鋒。”

“是的,要加強,一定要加強。”柳長鋒的臉更為難看,誰都知道,在海州,數他跟駱建新走得最近,幾乎到了稱兄道弟的程度。海州是海東省會城市,城市建設這一塊,市裏跟省裏幾乎下得是一盤棋。海州著名的盛世歐景樓盤,就是駱建新和柳長鋒二人的傑作。當時朱天運持不同意見,但在省委常委、副省長羅玉笑主持召開的意見彙總會上,朱天運最終還是妥協了。這個樓盤的開發者就是一手導演了腦健神非法集資案的湯氏集團董事長湯永麗的弟弟湯永康。腦健神案剛一披,湯氏姐弟便失了蹤,盛世歐景自然也停了工。

“要格外注意,看有沒有同志牽連進去,必要時候,紀委可先行一步。”朱天運又跟了一句,這次他沒用徵求意見的口吻。

“這個…?”柳長鋒顯得意外,不過很快掩飾住自己,道:“行,按書記的指示辦。”兩人就又沉默,柳長鋒就不好再站下去了,再站下去,朱天運指不定還要説出什麼。但又不敢貿然離開,僵着身子又候一會,不見朱天運再有指示,轉身,悻悻然離開。

回到政府這邊,柳長鋒把自己關進了辦公室。

駱建新出事,柳長鋒覺自己的處境一下被動起來。怎麼説呢,真是有點未亡齒先寒的味道啊。這些年他是合着跟駱建新做過一些事,包括一些重大工程和開發項目,他都是不打折扣按駱建新的意思辦的。那時候只想着,駱建新跟羅副省長關係密,是羅副省長身邊紅人,他呢,這些年跟羅副省長關係也不錯,算是羅副省長這條線上的吧。原想緊跟着駱建新,會讓羅副省長對他重視一點,誰知…

他怎麼會逃出去呢?自己真是傻啊,跟駱建新“合作”了這麼長時間,居然沒一點點察覺,可見他在某些方面是多麼遲鈍!

轉念一想,又覺不是這麼回事,駱建新出逃,一定是另有原因。

什麼原因呢?

他的手本能地抓到了電話上,想打給羅副省長的秘書蘇小運。蘇小運跟柳長鋒都是永清縣人,跟羅副省長老家洮水隔着一條河,在省城,他們算是同鄉。有次京城一位部級官員來了,跟羅副省長是一條河裏洗過澡的,提出要見見洮水那邊的同鄉,羅副省長一高興,就讓蘇小運把他也叫去。那次羅副省長給他介紹了不少人,還特意叮囑,以後同鄉之間要加強聯繫。

“大家都是吃洮河水長大的,有生之年,盡力為家鄉做點事吧。”羅副省長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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