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5章所持聖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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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彥之微眯着眼,忽有一絲惑。從耿照現身以來,他便覺得有些不對,雖説阿蘭山一戰後,耿照消失這麼久,生死不明,必定經過重重磨難,險死還生。

情因此有些改變,原也是人情之常,然而,眼前這名異常冷靜、甚至到了冷酷的黝黑少年,與他印象裏質樸温厚的耿照,雖不能説“判若兩人”卻有着的差異。

單手支頤,踞於龍皇寶座的少年,周身透着強大的負面氣場,像是忿怒不平到極處,反以淡漠平靜的模樣顯現於外,內裏卻熔鍊如沸漿,輕輕一戳,立時便炸裂開來,燒灼自己也灼傷他人。

無法觸及其內心,便沒有説服他的可能。胡彥之只能隱約看出他眸底的憤怒之火,卻無法得知由來。但耿照已閉鎖心門,非情的手段以及帶有氣的言行舉止,就是最好的證明。

染紅霞或符赤錦或可打開封閉的心靈,但於挽救鬼先生一事上,胡彥之確定她們決計不肯幫忙。

“他是我的親兄長。”老胡低聲道。

“我是狐異門的遺孤,家師與先父好,不惜冒着身敗名裂之險,將我帶上眞鵠山撫養成人,教我行俠仗義、明辨是非,莫被仇恨矇蔽眼睛。

他與我相認的時閬雖短,畢竟是血脈之親,我不敢替他的惡行求情,但他既已得了報應,活着比死了還慘,能不能請你網開一面,讓我帶他回母親身邊,別教白髮人送黑髮人?”

“無雙快斬”何以被蠶娘前輩説有天狐刀的脈絡、對上鬼先生時又給破得一乾二淨,全無還手之力,至此耿照心中疑惑,終有合理的解答。

“所以説,你一直都知道”姑“的存在,也知曉妖刀和刀屍的陰謀?”胡彥之悚然一驚,略微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怎麼一點都不意外?”耿照的聲音平靜得怕人,泛着一絲空笑意。

“我知有”姑“,對它們到底幹些什麼,一直不甚了了。

自從知道他為姑陰謀,不惜犧牲我們的小妹,我便與他翻臉了丄二乘論法之後,我與遊屍門連手,極力阻止七玄大會召開,可惜功虧一簣。關於這節,符姑娘可為我作證。”聽到“小妹”二字,耿照如人皮面具般的臉上,出現一絲波動,濃眉微蹙,出疑惑的模樣。

“就是碧湖姑娘。”老胡以僅容兩人聽見的音量解釋:“你和我當在朱城山下應付萬劫時,我不知就是她。我無心騙你的。”耿照點了點頭,片刻才道:“若不是你,當夜在渡頭,我和阿傻早已死在嶽宸風刀下,我一直記得自己欠你一命。

這廝攻佔冷爐谷那晚,挑了我右手手筋、斷我龍骨,廢去全身經脈,若非服食”枯澤血照“,我這輩子算完了。

一命抵一命,這筆帳就此兩清,誰也不欠誰。”胡彥之不知兄長幹下此等暴行,想到少年曾受的苦痛,大歉咎,難置一詞,面益發沉重。耿照一指階下。

“他脅迫紅兒,若非尙有用處,怕清白早已不保,至於施明姑娘一事,你也看見了。這兩位之安危,於我重逾命,但你一路保護寶寶錦兒至此,她若有個什麼閃失,我亦生不如死。兩相抵過,我也不再計較。”場中三姝聽了,各負情思。符赤錦美眸含淚,明棧雪嘴角微揚。染紅霞先是欣喜,旋又低垂粉頸,不知想到什麼,隱有些失落。

少年直視結義兄長,冷道:“但他以琉璃佛子的身份,煽動民圍山,造成如許傷亡,我與紅兒埋身石礫,若非機緣巧合,早已不在人世。

我一直在想,該如何阻止他繼續為惡,就這點而言,武功、心識俱廢,與取他命似也差不多,但除惡務盡,留着一絲可能,便有無窮禍患。對他來説,這也是個極慘痛的教訓。”眾人這才知曉鬼先生的另一重身份,無不瞠目結舌。胡彥之卻知他指的是自身百劫餘生,如今才得向鬼先生復仇,幾度張口,卻無話可説。耿照靜靜看着他。

“但我並不想你,為了這種人與我拚命。你確定在此救他一命,將來不會後悔?”胡彥之聽他口氣鬆動,抓緊一線希望,朗聲道:“我不敢説替他承擔過錯,然此人造成的傷害,但教我胡彥之能力所及,必盡力彌補。”不只説給耿照聽,也是對七玄眾人的保證。

“你一定會後悔。”耿照説得很輕,虛緲的口氣卻宛若重擊,轟得胡彥之心頭一震,勉力擠出笑容,聳肩道:“…到時再説罷。”耿照微一頷首,似乎並不意外,也沒什麼考慮,倒轉珂雪刀柄,遞了給他。

“這是你父親的遺物,自當歸你。此物出自三奇谷,地位凌駕於七名鐵衞,説不定還在司祭之上,帶着它,黑蜘蛛自會領你走出道。”兩人雙手握,盡在不言中。胡彥之救下兄長命,轉而擔心起義兄弟的異狀來,想起適才那句“我怎麼一點都不意外”的自暴自棄,料想他所受打擊,約莫與此有關,本想寬幾句,又不知該説什麼好,索以責任羈縻,發他比任何人都要強大的正義,以免走偏,故作輕鬆道:“這一大家子妖魔鬼怪,全靠你啦。咱們再找時間喝酒。”耿照淡淡一笑,並未接口。胡彥之懸珂雪於,背起痴笑的鬼先生,着眾人的無聲注目,走下方塔。

他為救兄長,不惜説出身世秘密,不啻將自己、乃至恩師的生死安危堆到爐火上,若有人加意陷害,將風聲放出江湖,不只觀海天門,連正道七大派都將陷於風暴,再無寧

他默默承受視線,步履堅定,走過染紅霞身畔時,略一點頭,權作示意。見染紅霞起身咬牙:“胡大爺!我同你一起…”不失笑,低聲道:“二掌院,這樣鬧彆扭好嗎?我很篤定,你還沒出冷爐谷就要後侮了。人生苦短,別把大好年華,費於無益之處。”沒等她説話,繼續朝出口邁步。染紅霞雙頰緋紅,咬了咬嘴,本跺腳,忽覺此舉幼稚,羞惱更甚,卻不知該向誰發去。

明棧雪離她最近,掩着前衣衫破口,笑起身,本要勸解幾句留下人來,見染紅霞眸光倏冷,心知有異,柳眉一挑,便未説話。染紅霞冷冷望着她,想起愛郎口稱這名女子“重逾生命”以其出身和妖嬈狐媚,説不定有什麼苟且,心底一片冰涼。

嬌軀微晃,竟有些站立不穩,橫裏一條藕臂攙來,卻是雪豔青。雪豔青本不擅言辭,然二姝皆是身材高眺,四目平望,相互扶持的心意毋須言語,亦能通。

明棧雪見她目光投來,無比沉凝,嫣然笑道:“看來我是不受待見,也該有自知之明,莫招惹主人為好。師姐,有空我再來找你敍舊,就此別過。”嫋嫋轉身,也隨胤家兄弟之後,離開了祭殿。蚳狩雲並非不攔,而是盱衡形勢,知此間利害,俱繫於耿照一身。以他顯現的武功,若公然與明棧雪反臉,他選邊站隊,於天羅香毫無益處。

若被明棧雪鑽了空子、倒打一耙,偷雞不着蝕把米,那才是天大的笑話。耿照立於祭壇上,一直目送老胡身影沒入口幽翳,才回過神,發現下層的鐵衞七座,不見了天裂、幽凝兩把刀,聶冥途與祭血魔君也消失無蹤。

原來他二人較旁人恢復更快,趁耿照鬼先生僵持,各取一刀逃離現場,黒蜘蛛認刀不認人,既見鐵衞號記,便領出了道,此際已追之不及。

眾人目光集中到耿照身上。他另有心思,還有事趕着去辦,實不想蹚七玄這灘渾水,本開口,忽聽紙狩雲道:“誠如胤家小子言,諸位現在我冷爐谷中,所持聖器,正是進出道的鎖鑰,無論老身留諸位下來,抑或諸位攜聖器自去,這事將來都沒完沒了,總不是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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