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7章追恨究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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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深知這名黒島毒婦的脾,藉勢重傷薛百縢,她的目的已達,沒有天大的好處,休想她以身犯險。這樣一來,雪豔青等必與南冥惡佛僵持不下,既無法罷鬥,也難取勝。

鬼先生正好乘機施為,以迅捷無倫的天狐刀配合思首玄功,見縫針,一一將四人放倒,就如廢驛當夜那樣────不知不賀冏,鬼先生開始以勵武的思維,來。待“七玄混一”一事。

先前在這裏,他與只狩雲“心”的那番懇談,其中未必無肺腑之言,但最終連蚳狩雲也叛了…不,或許從一開始,那老虔婆就不曾被説服,伏首貼耳的恭順姿態不過是為了等待機會,恰如此際。

────既然勸服不了、設計不了,也只好訴諸武力了。就像嶽宸風鎮壓帝窟五島那樣。鬼先生也備妥了另一套腳本,在懷柔、乃至威脅利誘以外,還有其他成事的選擇。

下定決心的剎那間,黑衣青年鬆了口氣似的,嘴角微揚,眸光爍亮,整個人都神起來。人哪,還是得做自己擅長的。違心就最不好了。他提着珂雪寶刀,越走越快,落足卻輕如貓步,竟連些許聲響也無,背對他的南冥惡佛眼耳汩血,不知還餘幾分清靈,自無所覺。

染、雪等三姝縱以餘光瞥見,礙於須全力應敵,本勻不出心思旁顧,連符赤錦大聲示警亦難以入耳,遑論提防暗算。

漱玉節看似仍在外圈遊走,卻悄悄拉開距離,也不理寶寶錦兒叫罵,鐵了心作壁上觀。鬼先生頭個要放倒的是“鬼王”陰宿冥,其役鬼令神功時靈時不靈,威力忽強忽弱,卻是唯一自正面打穿惡佛防禦的路數,留着他極不穩妥。

接下來,則按染紅霞、雪豔青、惡佛…的順序為之,正所謂“鷸蚌相爭”得利的終究是────“你就這點出息,將來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見汝父?”聲音近得像是貼耳呢喃,鬼先生心念未動,身子本能生出反應,珂雪刀回身一掃,卻只劈開了祭殿中乾燥微冷的空氣,哪兒有半個鬼影?

自武功大成以來,只他神出鬼沒,幾曾有人在他面前裝神鬼?鬼先生揮了個空,不敢冒進,橫刀當,擺出守禦架勢,暗忖:“這是”分光化影“麼?不可能,當今之世,三才五峯俱已凋零,江湖不聞久矣!便是鳳翼山”那人“再渡紅塵,決計不能悄無聲息…是了,此法定是”傳音入密“,只是來人修為高我太多,才得這般隱密。”這也在他的意料之內,出一抹狠笑,揚聲道:“哪位高人蒞臨指教,不必藏頭尾,還請現身一見!”

“什麼藏頭尾的?沒禮貌!我一直在這兒,是你目瞽如盲,睜眼不見。”銀鈴般的笑語聲飄來,正是自望璺頂端的祭殿入口發出,只見那盞繪着桑木陰“建木”標記的白燈籠一路搖下,持燈的卻非身穿銀袍的妙齡女郎。

而是一名容貌奇醜的銀髮老嫗。鬼先生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這幾進出冷爐谷,確定谷中不曾見過這號人物,然而更奇的還在後頭。緊接在老嫗身後,兩名身似孩童、臉皺如干枳的小小老頭一前一後,抬了頂極小巧的垂紗小轎進來。

那小轎的華蓋上遍貼金箔,轎頂有隻似鳳非鳳、喙如彎鈎的鎏金鳥飾,振翼沖天,氣勢迫人,仔細一瞧竟有三足。説是“轎子”更像軟椅上加了華蓋,這尺寸連坐進一名女子都嫌侷促,比之神賽會時抬神像的神轎,似也差不了多少。

但那動聽的銀鈴笑語,偏偏就是自轎中傳出。抬轎的本身就是侏儒了,身形較侏儒更加細小,那還算是人麼?

“為了能抬進你這龍皇祭殿,”那人輕嘆道。

“我專程找人打造了這頂縮小的向金烏帳,枕頭什麼的,都留在舊的那頂裏啦。胤家小子,你可是好生折騰了蠶娘一把呀,一點也不孝順。”鬼先生沒想到眞能引出了神秘宗派“桑木陰”的人,偏偏七玄典籍中,對這一支描述最少,所言無不諱莫如深,他只知歷任桑木陰之主皆以“馬蠶娘”為號,便如“鬼王”陰宿冥一般,心中一凜:“…來的居然是桑木陰一派的首腦!”他讓蚳狩雲找人假扮桑木陰使者,就是吃定她們百年來不曾在武林中行走,是存是滅,誰也不敢鑿言,形同虛設。

此際卻不額汗涔涔,伸出左手按了按懷襟,心神略定,怡然道:“原來是桑木陰一脈的宗主到了,晚輩有失遠,還請蠶娘恕罪。”

“你罪無可逭啦,蠶娘也不知該從何恕起。”轎中人懶洋洋地嘆了口氣,似乎眞的有些煩惱。

“念在我與汝父的香火情,你就自盡罷,胤野那廂,我會同她説的。畢竟養子不教,父母師長都有責任,汝父既已不在,她做孃親的,總不能撇得一乾二淨,是不是?”鬼先生氣得七竅生煙。聽她這麼説,讓自己橫刀抹脖子,居然已是法外開恩,是要特別提出來同母親談談的程度。他平生最恨人盛讚父親、貶抑母親,這人將忌諱一股腦兒犯全了,若非摸不清底細,只怕鬼先生早已翻臉。

在使出最後的手段之前,他總想再試試,看能不能只憑自己的力量,再次履險如夷,化危機為轉機。強抑怒氣,定了定神,涎着臉道:“怎生處置在下,可容後再議,前輩再不出手。只怕您所疼愛的這些個女子,便要香消玉殯啦。”染紅霞反叛、雪豔青破棺而出,緊接着,又是桑木陰之主不知何時與自己安排的暗椿悄悄調換,堂皇現身…這一切不可能沒有關連。毋須證據相佐,甚至不用明確的因果連結,他都敢斷言蠶娘與染、雪二姝,乃至與蚳狩雲有聯繫,把她拉進“對付惡佛”的泥淖裏,是眼前於己最有利的應變處置。

果然蠶娘輕笑一聲,那頂具體而微的小“向金烏帳”一路搖將下來,徑往戰團裏走去。藕紗輕揚,一隻細如嬰掌、比例卻與成年人無異,遠看甚覺纖長的柔荑一揮,專心應敵的雪豔青冷不防“哎呀”一聲,左手撝着裙後跳起來,彷佛股給了一記,清秀的臉蛋漲起兩朵紅雲,襯與一身華服,以及裙裂中的修長玉腿,難得充滿女子的嬌憨風情。

“雪丫頭,我説過多少次了?你一見這傢伙就打,無論他説什麼,哪怕是放聲哭叫你都別理他,往死裏打就是。怎地蠶孃的話,你也不聽了?”雪豔青一想,的確是自己之過,雖不知説着説着,怎就跑來打惡佛了,追究柢,還是沒遵守蠶娘囑咐所致,垂着修長白皙的鵝頸,任淺茶的瀏海覆住柳眉,老實道:“…是我不好。”認眞之至,全忘了身在戰團中。所幸惡佛的攻擊被及時補位的染紅霞接了過去,雙方打得風風火火,高更甚“萬里楓江”的長腿女郎兀自低頭反省,恍若不覺。

“乖!”蠶孃的聲音聽來眉花眼笑。

“念你也是一片好心,從寬處置。我看就罰你…嗯,再穿這樣的衣裳一個半月。這樣算來,你還要穿多久?”

“半年又十四天。”怎麼聽都是巧立名目所致。蠶娘滿意極了,注意力又轉到與巨漢搏鬥的染紅霞身上。

“我留給你的天覆神功,怎麼不用?是嫌蠶娘魔外道,污了你正派名門的出身?”鬼先生聞言一震:“果然是天覆神功!正宗的神功心訣,原來是這樣。”染紅霞只有在初對惡佛時,體內的寒冰內息自行發動,以免被霸道絕倫的勁力所傷,及至搏命相鬥時,她便極力抑制“天覆神功”功勁,僅以漸衰弱的水月本門心法相應,在手底極硬的惡佛跟前,自是討不了半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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