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5章衝微一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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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踏上蒼島,等於半隻腳跨進敵疆,哪個不是全神戒備?見封家竟安排了人對付神君,紛紛搶上,拚着喋血山道,也要護衞神君退回黑島。

漱玉節的實戰經驗非封卻屛可比,見她肩頭微動,一踩腳跟,苗條的蛇韌如緬鋼,稍仰即能避過。正要喝阻部下,一片灰影自少女身後掠起,巨鳥般撲向黑島眾人,呼喝聲此起彼落“啊!”

“什麼人!”

“你…”

“韓公留神!”鏗啷啷一陣鈍響,兵器掉滿一地,人人握腕踉蹌,盡阻於一抹肩寬膀闊的高減肥影之後。漱玉節餘光瞥見,不由心驚:“好快的劍!”一怔之間,熱辣辣的勁風已刮近玉靨,觸肌生疼。無暇細想,年輕的黑島神君反手一扣,將少女幼細的腕子拿住,封卻屛發出小動物般的哀鳴,咬得櫻粉白,忍着痛楚的神情倔強已極。

漱玉節這才驚覺出手重了,正鬆開,頸後鋭風襲至,心頭電光石火般一掠:“教你貪快!”鵝頸輕斜,任由一抹翠影貼頸穿入,在封卻屛鼻尖寸許處硬生生頓住,嚇得她俏臉煞白,杏眸瞠圓,初次顯出駭異失措的模樣。

那蛇竄般的翠影一凝,再也不動,彷佛突然從活物化成山岩,卻是杆小指細的青竹,于山嶺放牧的頑童手中常見。

漱玉節在肩頸一動的剎那間就後悔起來。就算不是自己下的手,蒼島未來的主人翁在黑島神君的面前受傷,哪怕只是擦破一丁點油皮,也決計不是能輕易揭過之事,況乎面一刺?

換作漱玉節自己,也沒把握能在倉促間收勢。本想教施襲之人偷雞不着,順便嚇嚇封家那不知天髙地厚的無禮丫頭,卻於頸側被勁風削疼之際,省覺事態的嚴重。

女郎本能鬆手退開,恰恰撞在來人懷裏,仰見一張瘦削蒼白的面孔,逆光看不清五官形容,只覺輪廓峭冷,宛若山岩。

左半邊臉上刺着龍鱗般的黥印,漫過嘴角面頰、眉眼,蜿蜒至額際腦後,頭頂龍鱗刺青走過處寸草不生‘,索剃光了頭髮,只餘圓顱上一層薄薄青磣。本該是嚇人的模樣,不知怎的漱玉節卻無甚惡,或許…是因為他有雙好看的眼睛罷?

男子俯視她,年輕的黑島神君從未被男人這樣瞧過,他懷裏濃烈的男子氣息衝撞着、蜂擁地鑽入她的鼻腔,與他肆無忌憚的注視同樣無禮,充滿掠食者般的危險氣息。

那一抹隱藏在龍鱗刺青裏的嘴角上揚着,帶着難以言喻的嘲諷,彷佛世間無一事不可笑。那是亡命之徒獨有的笑容,只有活在沒有明天的世界裏才能擁有。

“…神君!”黑島眾人拾起兵刃圍上,漱玉節搖搖手,仰望着異常高大的青年,正道:“我寬赦你的無禮。讓開!”以她的身份,自行退出男子的臂圍,削的是黑島上下的臉面。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漱玉節已給足了這人、以及他背後的蒼島勢力面子。有台階不下,絕非黑島之責。男子無聲一笑,垂落青竹,側身讓了開來。

封卻屛如夢初醒,這才發現自己竟簌簌顫抖着,不由得又羞又窘,二度揚手“啪”的一聲清脆利落,摑的卻是那黥面男子之臉。

高瘦的灰袍青年被她打得嘴角破裂“呸!”側首吐出一口血唾,咧開染朱的森森白牙,訾目歪嘴的模樣與其説猙夢,更似桀驁不馴。

休説奴隸不應有之,便在五島男臣屬的臉上亦極罕見。這要是在黑島,毋須漱玉節親來,家臣便要出聲斥喝、乃至出手教訓了。但一來在蒼島地界,輪不到黑島之人説話,二來以青年適才顯的那手快劍,現場恐怕也無人“教訓”得了他。

封卻屛氣得脹紅小臉,渾身輕顫,從間擎出一柄小巧如牙梳的鋭匕,斥道:“笑什麼?跪下!”黥面青年冷哼着,面陰晴不定,幾度變幻,這才單膝跪地,鱗紋爬過的腦頂仍較少女略高,兩人並未平視。

彷佛連這點也怒了封卻屛,她本想一匕扎滅他i只爍亮眼瞳,只是如此近距離一瞧,忽覺這殺千刀的賤奴也有雙漂亮的眼睛,不知怎的心一跳,忽有些着慌起來,反過匕尖,便想往他寬闊結實的腹間捅落。五島向有“刑奴”的傳統,主家不僅對不安分的奴隸有生殺之權,古老的習俗裏甚至有拷掠奴隸以誇耀實力、祭天祈祝的儀式。

漱玉節見少女也不端詳仔細,依她二人的身高差距,這一紮不是傷到心肺,就是從脅腋入體,這人便不死,武功也難復舊觀,不可惜起他的身手來,忽聽山道上一聲童喚:“…小六!”一名約莫兩歲的男童掙媽懷抱,搖搖晃晃跑來,誰知腳下一踉蹌,悶着頭撞向一旁的嶙峋路石。

“當心!”封卻屛失聲尖叫,無奈相隔兩三丈之遙,哪來得及出手?驀地一陣迅風颳過,得她發飛衣揚,男童張開雙手跌入一團灰影中,那黥面青年不知何時已至身前,堪堪將男童接住。

小娃兒咯咯笑得可歡了,伸手抓他臉上的刺青,迭聲道:“還…還要!再一次,小七…再一次!”媽嚇得臉都青了,封卻屛沒想到要斥責,慌忙搶上,一把從青年手裏抱回弟弟,沒口子問:“有沒有怎樣?有沒有怎樣?”男童笑道:“姐姐,還要!跟小六説,還要一次!”少女放下心來,緊繃的小臉出一絲笑容,啐道:“教你要!嚇死姐姐了,知不知道?”再看青年的眼神已不如先前那般疾厲冰冷,後來漱玉節才知道,男童乃封素濤的麼子封德馨。

“大姑娘”之所以走得忒急,據説便是懷他的時候失了調養,生產時又格外辛苦,以致留下病。封素濤對老七仍是男子,毫不掩飾失望之情,或許明白這孩子出世時的死命掙扎,不僅使自己再難生育,更劇烈地縮短了壽命,對封德馨甚是冷淡。

由是封卻屛對這個麼弟分外憐惜,花在他身上的時間和心力,倒比母親要多得多。

“他到底是小六,還是小七?”漱玉節走上前,卻非與大人説話,徑帶着温柔笑意,不着痕跡地與男童攀談。封德馨笑得更歡了,咧着嘴道:“是小六七!有時小六,有時小七。”興許是漱玉節錯愕掩口的模樣太有趣,封卻屛忍着笑,板起面孔道:“他剛能説話就會數數兒,那時島上新買了批奴隸,我抱他去瞧,數到這廝時一會兒説六一會兒又説是七,我也逗他説‘到底是六還是七呀’,索就叫他‘六七’啦。”她並非順口回答,説着麼弟會數數兒時,眼底溢着滿滿的驕傲。漱玉節詫道:“這孩子也太聰明啦。話説得這般清楚,還能數數兒,又管得住下人…大姑娘實在教得太好了。”這都是封卻屛愛聽的,到末了一句,眼神才黯淡下來,襯與微紅的眼眶與鼻尖,終於像個十來歲的姑娘。漱玉節握了握她綿軟的小手,柔聲道:“我來給大姑娘上香。

我娘生前常説,大姑娘志如金鐵,心比天高,她很是佩服。三年前我娘過去的時候,大姑娘有捎人來行奠,一會兒我要謝謝她。”封卻屛眼眶一紅,搶在落淚前轉身,也沒説什麼,抱着弟弟去遠了。那被稱為“六七”的青年奴隸跨扛着長長的青竹杆子,衝她微一頷首,臉上除了桀驁不馴的輕蔑笑意,還藴含了某種漱玉節無法解釋、既覺親近又想遠離的莫名物事,充滿危險而致命的引力。

“我們是一樣的人。”很久以後,在某個偶然的機會,她問過他關於初見面的想,以及臨別前那一瞥的意義。

肖龍形撫着女郎光滑膩的,盡情品味她凹凸有致的動人曲線,悠哉地回答:“我一眼就知道了,我們是同一種人。”

“什…什麼人?”女郎忍着沒入腿心滑膩處的糙指觸,顫着吐息咬牙問。

“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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