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涕淚橫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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挾着符赤錦揚長而去,眨眼即不見蹤影。那人靜靜看着,窸窣一陣,緩步走出了暗影。但見它身量不高,堪稱矮壯,雖披着一襲烏絨大氅,仍看得出肩寬膀闊肌結實,整個人悍如一柄鞘霜刃,頭戴玄冠,額前烏綢垂面,正式血甲門主祭血魔君。

他瞥了樹後一眼,微微歪頭的動作似覺嫌惡,遠遠行至兩丈開外回頭駐足,專等聶冥途復原。

約莫盞茶工夫,嗆鼻的藥煙漸漸消淡,空氣中充斥着濃濃汗臭與受的狗氣味,聶冥途像了氣的皮球,又恢復成骨瘦如柴、全身白慘的模樣,扭曲變形的臂膀看起來正常多了,卻只有一條左臂勉強能動。

聶冥途將穿出右肘後的半截斷骨裏,竄起的藥煙掩去傷處血模糊,但收口癒合的速度已明顯慢了下來。祭血魔君冷哼一聲:“亡命之徒,喏,拿去!”袍氅揚動,一隻小小的瓷瓶飛過去。聶冥途信手掃落,並不領情,啞聲蔑笑:“我自備了吃食,不勞你費心。”奇鋭奇堅的骨甲一劃,從樹後切下半截白生生的物事,擎在嘴邊嚼得汁血淋漓,卻是半截女人的小腿。

“你沒聽見胤家的説了,缺得一人,同盟便毋須再議?”祭血魔君的聲音聽得出他既不屑也不滿,赤地毫不掩飾。

“這桑木陰的使者一離無央寺,便遭你的毒手…看來,你是成心對着狐異門了,是不是?”聶冥途嘶聲戾笑。

“這花娘不是桑木陰的,我認得桑木陰的婆娘。此番前來,本想尋她晦氣,一報當之仇,沒想到遇到一名西貝貨,我本快活夠了在問口供,料不到傢伙太過厲害,沒幾下變乾死了她,兩頭落空。”他抬起青黃怪眼,笑得既囂狂又挑釁,彷彿此際半死不活的非是自己,而是救了他的祭血魔君。

“…不過,我敢問你打包票,這小花娘是天羅蚳狩雲的人,我逮着她的時候,那摸樣分明是在等人。

而唯一在這停下的,除她之外,便只有天羅香啦。你忒想拍胤家小子的馬顛地給人抬轎去,也沒有想到人家佈下天羅地網,專等你送上門去?”本擬先聲奪人,唬他個出其不意,怎料到祭血魔君似不意外,冷哼到:“我管她是誰的人!你把自己個兒搞成這副熊樣,還好意思説嘴?我鑰匙你,有地都鑽了,好這般現眼!笑?有甚好笑的?”聶冥途哈哈大笑。

“光是‘還活着’這一點,就值得大笑特笑。”狼首呲牙咧嘴,意興遄飛,顯非耍嘴皮,真是由衷歡喜。

“我多活一天都是賺,白賺難道不開心麼?況且南冥這回沒殺成本作,下回便換他倒黴啦,想到都啊!

“倒是你。你我非親非故,適才還鬥口一回,俗話説:”道不同不相為謀。

“別以為手我便謝你。老狼的閒事,你小子未必管的起。識相的快滾,待本座起身,你想走就怕遲了。”祭血魔君掐死他的心都有,直想補一記‘破魂血劍’,免瞧這副嘴臉,偏偏此獠死不得,至少不能死於今

“聽好了:路上不管哪個,你都不許動手,包括你在內,所有人都得抵達祭殿,一個都不能缺…你以為我緣何救你?不知所謂!”聶冥途三兩口啃出脛骨的輪廓,信手扔去,又截了條前臂來牙,一抹嘴上汁血。

“你個小傢伙想趁老狼窩囊,以為有便宜可撿,就錯到姥姥家了。擇期不如撞,先宰你罷,總不是殺之不盡的西貝貨。”祭血魔君單手負後,冷哼道:“講話這麼狂,不怕後悔麼?你那條狗雞巴就算推血過宮,按我的吩咐導引通氣,也要三個月後才能與自身血脈融合。

才過月餘,你便忍不住了,萬一…沒有萬一,是肯定。

“待過得兩,移植的縫合處肯定潰爛生膿,若不截下換條新的、讓你再規規矩矩登上三四個月,膿瘡蔓延到腿股時,下半身都得截掉。

但,無論是換條雞巴或截半身,還都得靠我。現在,你要不在改改同我説話的口氣?”聶冥途停下嘴嚼,呆怔不過片刻,將臂一扔,飛也似地掠向前去,從草叢裏摸出那隻小瓷瓶…

於視夜如白畫的‘照蜮狼眼’而言,要看清飛落的軌跡自是毫無困難…拔開瓶,果然透出的甘冽藥氣異常悉,正是曾服過的療傷聖藥,足可生肌骨,神妙難言,心中一凜,回頭道:“是你…讓我賣胤小子平安符的那個?”

“不是。”祭血魔君哼道:“我只是受託刀,替你換上那條雪獒的陽物。這麼噁心無聊的要求,我一輩子都沒遇見過,世上怎會有你這般齷齪下的東西?這條眼看要報廢了,下回給你換條馬的可好?”

“你得多謝我,才有機會經手這麼厲害的雞巴。”聶冥途再無異議,嘿嘿陰笑。

“原來你也是給人打零工啊,嘖嘖。那人呢?怎不自個兒來尋我?”轉念明白過來:“莫非…胤家小子也是他的人,這局你們給布的?是的話現講啊,要不老狼一股腦兒打爛場子,對他可就不好意思啦。”這話聽來可沒半點不好意思的況味。祭血魔君沒想讓他奴顏卑膝,卻也料不到亮出底牌之後,他還這般嬉皮笑臉滿不在乎,不側目,忍着搖頭的衝動,冷道:“本座不是什麼人的手下,狐異門主也不是。

但‘那人’的意思,不是教你四出搗亂,壞了大事。你若判斷不了什麼當做什麼不當做,自好都別做。

“那人説了,桑木陰之主非是你能應付的對手,萬不幸見了,有多遠滾多遠,省的還要人救你。

沒想到我不及傳話,你的簍子已捅了個對穿,若胤小子沒多備幾名‘桑木陰’使者,你是想讓這個局不明不白的完蛋在這裏麼?”

“…合着是來宣旨的。”想到駁續巨陽還得靠他,聶冥途畢竟不敢太跋扈,生生將下一句‘還説不是太監’咽落腹裏,老實不客氣地將滿瓶丹藥吃個光,消淡的藥煙忽轉濃烈,不住滾出肩臂傷處。

不一會兒工夫,略呈扭曲的右臂逐漸恢復常形,全看不出曾受過這麼嚴重的創傷。

“話講完了還不走,難道等着吃宵夜?”聶冥途從樹影底下拖出殘缺不全的赤女屍,割下青慘慘的蒼白就口,嚼得頗香。

“説罷!還有什麼要我辦的?拿人好處,總有還的時候,老狼不至於這般不上道,想讓我幹什麼,劃下道兒來。”

“這廂行事,一貫不使喚人。想不到該幹什麼,或幹不了該乾的,就不是一邊的人。‘那人’何以挑你賣那保命符,我始終不解,卻也未特別詢問。”祭血魔君冷冷道:“我留下來,只是想親眼確認一下,你那《青狼訣》癒合之能,究竟快到何種地步。”聶冥途面笑,未及説兩句挖苦言語,祭血魔君袍氅倏揚,嗤嗤幾聲,四道劍氣準確無誤地打穿狼首的膝蓋肘關,幾無先後之別。饒是聶冥途囂悍絕倫,也痛得倒地慘嚎,翻滾彈動,霎眼劍變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膝肘的構造在人體當中算是複雜,不僅有肌束骨骼,更有軟骨筋腱,如同一具密機關,即使《青狼訣》能透過噬血快速復原,這種程度的傷也僅次於殘肢截體而已。

能否盡復舊觀,聶冥途自己也沒把握。他疼得瘦臉發白,這才明白祭血魔君從頭到尾都沒打算容忍他。

“算上癒合的時間,你差不多能在一個時辰內趕到,莫要遲了。”黑氅高冠的陰人未多説一句,甚至沒恫嚇他遲到或不到後果如何,揹負雙手,緩步行出林道。因為全無必要。世間沒有什麼話語,比這四道劍氣傳達的意思更清楚明白。

聶冥途伏在地面荷荷氣,難以言喻的痛楚令他面孔扭曲,涕淚橫通醫道的祭血魔君似乎特別明白人體疼痛的生成來源,劍氣不僅打碎骨頭,更直接從軟麻筋當中穿過,痛的程度大大開拓了狼首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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