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外人絕難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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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諫紙不耐揮手,曾功亮接下來的話卻令他瞠目無言。

“…我把這兒,變成了我理想中的鯤鵬學府的模樣。

若非如此,我的人生無法繼續,我將一直被困在恚怒、懊悔、無力,以及憤世嫉俗中,無論做着多麼傑出的事,不過是對這去他媽該死的人世間發怒氣罷了,就像你一樣。”

“你老了,曾功亮。”半晌,老台丞才微一絲冷笑,淡然道:“開始無法剋制地想教訓人,以突顯自己超然的高度。是覆笥山的霧涼壞了你的腦子,竟害你以為此間如凌雲頂一般高麼?”曾功亮哈哈大笑。

“教訓“千里仗劍”蕭諫紙?我哪敢啊“數聖”逄宮也不敢。只是你這人、你做的每件事,都不停散發怒氣。若非如此,你要能比現在更偉大。”敲了敲輪椅如墨斗般的烏漆覆殼,聳肩笑道:“就説這個。”蕭諫紙外出時所乘輪椅,是由他親自設計,特聘巧匠打造而成。與常起居的竹製輪椅不同,這乘烏漆輪椅更是像一輛小車,除兩側大輪外,前後均設有單足小輪,動靜十分平穩。

他坐入輪椅時,下身乃隱於墨斗狀的車身內,自是為了遮掩癱瘓後,漸萎縮的‮腿雙‬肌,以免對外人顯出尷尬的“肢殘”之相…以老台丞一貫的高傲,這是他決計不能忍受的。

“你還沒取笑夠?”蕭諫紙冷哼。

“我是指“八表游龍劍””曾功亮收起嘻笑的神氣,正道:“仲夫子代過,這套武學是明宗的代表,過猶不及、心重於藝,讓你練到“時御六龍”的境界就要罷手,否則再練將下去,不免孤龍歧出,經脈逆行,重則暴斃,至輕也要你個半身不遂,兩腿俱廢…若仲夫子今在此,看他你耳刮子!”

“八表游龍劍”從來就是一套充滿缺陷的強大武學。要發揮其威能,需要絕大的心修持,只有智立於人世之巔的至上明宗,才能完美駕馭。

招式的不完美,正是為了要尋找完美的人,與之匹配。也因此,蕭諫紙婉拒了異人增益修補“八表游龍劍”的好意,他需要這個關隘來提醒自己,要成為更完美的人,方不負仲夫子臨死之前,將學府明宗的道統傳給了他,而那一夜曾功亮也在。他沒捱過仲夫子之死,更無法眼看着鍾愛的鯤鵬學府繼續沉淪隳壞,天未大亮他便離開了生沫港,從此與蕭諫紙分道揚鑣,獨個兒踏上了尋道的旅途。

當他一見老同學的模樣,便知蕭諫紙最終還是違逆了仲驤玉的殷囑,強練八表游龍劍至“孤龍歧生”之境,下身經脈堵,乃至癱癰。

嬉笑怒罵之下,藏的其實是疾首痛心。蕭諫紙卻比他看得淡。

“癱就癱了,毋須再言。你説的話我並不同意,我這人一向都往後瞧,不拘泥於前塵舊事…”

“我以前也不承認自己是胖子啊!”曾功亮壞壞一笑,眸中掠過一抹光。

“你喜歡往後瞧,就該親眼看看我的工作室。那兒的工藝水準,領先此世最少五十年以上。”曾功亮並未誇大其詞。長廊的盡頭,過了一片緻的人工湖泊與跨湖飛橋後,兩人來到一座獨立的四合大院,光是四周佈置的遁甲奇陣就超過六座以上,蕭諫紙注意到連飛鳥不由自主地都讓過這片小小的天空,彷彿硬生生從牠們眼底被移了開去。

“數聖”逄宮專用的工作間裏,放置着各式各樣只能説是“光怪陸離”的奇妙器械,有跟蕭諫紙膝上的“木鳶”外型相若、體積卻大上十數倍的巨型木鳥,據曾功亮説它已成功試飛過幾次,能出數里之遙,下一步除了增加續航力,也考慮要進行載人的試驗。

會自行邁步、遇牆轉彎的木製走獸,於此間是毫不稀奇,奇的是一具半人高的木製童子像,它不但能執壺沏茶,還會端過來分送二人,絲毫無錯,饒是蕭諫紙見多識廣,亦想不通如何能夠。

工作室最裏面的枱子上,放置着一頭灰粉的奇異動物…之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是死去的動物,而非曾功亮巧手所制,是因為屍體上已經傳出淡淡的異味,非是筋腐壞的惡臭。

而是經過細的防腐工序,混合了藥氣香料與身衰敗的獨特氣味。…死氣。蕭諫紙心想,辨出獸屍乃一頭剔了的獐子。獐身未與枱面相接的右半邊前後腿上,細、大小皆不盡相同的金針,有的徑逾四分,已不能説是“針”了,説是金錐還差不多。

針與針之間,連着形形的鐵片絲線之類,像是極其複雜的皮影戲偶。

“我研究這個十年了,是我最喜歡的項目。”曾功亮説這話時,雙目爍亮前所未見,甚至忍不住起手來,興奮溢於言表。

“我管它叫“還神甲”

別被騙了,這與歧黃無關,我不同閻王搶生意,只撿祂不要的玩。”取一水與小塊皮摩擦,往獐上某金針一觸,那死獐右邊的前後腳突然動起來,且非是痙攣似的一搐便罷。

而是奔跑一般兩足錯,宛若蘇生!這畫面簡直怪異之至:獐子左半身動也不動,右半卻逕於枱上“奔跑”牽動頸尾肌,分明死去多時、靠香料維持不腐的獐屍踢腿擺頭,直到曾功亮收手,才“砰!”倒落不動,烈伸縮拉扯後的肌發出淡淡衰腐氣,十分難聞。

“這是我從“金針度氣”上得到的靈。”曾功亮不以為意,可能早已習慣這種氣味,興奮地解釋。

“以導氣的材質為媒…就是這些金針…於體外另行構築一副經脈的代用品…喏,就是這些連接的銅鐵延索,導入內氣,就能使肢體動起來。

“理論上來説,透過適當的延索框架,我能讓這頭獐子使套完整的“游龍步”給你看,牠生前甚至不用學過。”與身為明宗的蕭諫紙不同,曾功亮並未得授完整的“八表游龍劍”仲驤玉仲夫子只教了他游龍劍的身法,以為逃命避險之用。蕭諫紙不陷入沉思。此法若可行,刀屍的炮製就不用像現在這麼麻煩了,任何人只消安上合於刀屍之用的一組、乃至若干“還神甲”便能發揮妖刀之能…

至此,澎湃如的思緒與先前的質疑,終於又合到了一處。…曾功亮為何研製“還神甲”?何人授意他做研究?這奇械與妖刀刀屍之間如此相契,難道只是巧合而已?

的友朋似不知他心中所想,兀自沉溺於懷緬之間,一時難以自拔。

“我一直在想,若那晚之前,我便做出了這樣的東西,仲夫子是不是就不會死了?”曾功亮慘然一笑,撫着工作枱低聲喃喃道:“就算他為救我們一命,強鼓內力使出超越“時御六龍”的一劍,以致半身癱瘓“還神甲”也能再給他一搏之力,起碼能使“游龍步”逃命…才這麼想着,回神已研究二十幾年啦。”説着霍然抬頭,朗的笑容,正道:“若我們終不能掙回憶,不能不受那些痛苦經歷影響,至少要將它用於有益之處。

你可以繼續責怪自己四十年,但那只是為難自己罷了,仲驤玉不會因此活轉過來,你我也不能再有一回青年少。我是這樣告訴自己的,你也該試試。”蕭諫紙望着昔同窗的眼眸,裏頭清澈得不帶一絲陰霾,容不下詭計滋生,甚至比他當年在那個執拗孤僻、好發議論的肥胖少年眼中所見,還要徹得多。

歲月會毀壞一些東西,也可能使之磨礪發光。也許曾功亮是後者。他嘆了口氣。

“無論如何,能再見到你,今兒就不算白來啦。我相信九轉蓮台之崩毀,非是你所為。然覆笥山奇門陣圖如此嚴密,外人絕難出入,除非…此間有內賊?”曾功亮又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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