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章勿使失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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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盡皆大笑。吳老七沒理他,雙手抱住藤索往身畔一放,解下髒污的外褂掩住女子赤體,仔細端詳男子面貌。

他該是見過耿典衞的,只是當時大人由給谷城騎隊簇擁着,隔了層層兵甲間,並未細瞧,此際竟想不起他的眉眼形容,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真了好運。遠處“啪嚓”一聲細響,似有人踩斷樹枝,抬見一抹悉的嬌小身影出現在林徑彼端,卻是那農家的女兒。

“你──”吳老七話才出口,見農女表情驚恐,提着藤籃的手不住顫抖,細頸邊上掠過一抹金屬鈍光,卻是橫架着青鋼朴刀,被人推着走了出來。

“幹什麼呢!什麼人?”衙差們發現情況不對,來不及取兵器,紛紛擎起釘槌枝,散在周圍,遙遙將農女連同她身後之人圍住。

吳老七伸長脖子仍看不清來人形影,機警地守着地上的男女不敢動,悄悄反握後的匕首。

“官爺休忙,咱們弟兄也沒別的念想,只消把地上二位出來,大夥兒清平無事,豈不甚好?”林翳中透出一把豪嗓音,聽似一般綠林人物。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衙差們欺他孤身一人,也不在乎農女死活,大聲道:“你的!大爺升官發財的門徑,哪一路的人馬敢要?”那人笑道:“我大東川七堡八砦九聯盟萬兒眾多,官爺問的是哪一路?”為首的官差面微變,兀自強笑:“你真有忒多人馬,犯得着押──”後頭的“人質”二字尚未出口,但聽林間窸窸窣窣,烏影幢幢,怕無上百也有幾十號人了。

怎麼他們在山上待了這麼多天,竟不知摸進一處土匪窩裏?吳老七勉力抑住牙關敲擊,唯恐同僚膽氣一寒,休説什麼農女、典衞,悍匪們蜂擁而上,一傢伙全部宰光,大聲道:“你們…

你們敢襲擊官差,不想我等早已派人回報,谷城鐵騎轉眼及至,有種的別跑,同鎮東將軍鬥上一鬥!”衙差們聽得振奮起來,攘臂附和,一時聲勢頗豪。那人笑道:“回報之人在此,官爺們別生分,一塊兒親近親近!”呼的一聲擲出一物,形如圓瓜,落地連滾幾匝,張口眥目、血猶未乾,竟是景山的人頭!

***在東海,尋常綠林好漢便不買官府的帳,也甚少與官差起衝突,蓋因慕容柔手段雷厲,萬不慎把事情鬧大了,郡縣父母官上報靖波府,這位鎮東將軍一來絕不姑息養,二來不講什麼江湖規矩,發大兵壓碾而來,該擒的擒、該殺的殺,全無情面可講,比土匪還氓。

綠林好漢不招惹煞星,遇官差能避則避,如赤煉堂這等稱霸水道的大黑幫,更是索投到鎮東將軍麾下,洗白了祖宗八代,搖身一變成為正道七大派。迄今猶以“黑道”身分自居、旗幟鮮明與所謂“正道”作對的,放眼東海不過寥寥山頭。

敢殺官差的不是沒有,但在整個三川之地佈滿鎮東將軍的軍隊、正鋪天蓋地巡山之際,於入山哨點明目張膽殺害戴翎公人,簡直跟朝將軍的腦門撒沒兩樣。衙差們驚得呆了,片刻後才有兩人“惡”的一聲,掉頭奔至溪畔嘔吐,林中響起零星的訕笑。吳老七右手握拳,以手背壓緊嘴,彷彿這樣可以壓下湧至喉間的酸水,沒敢出藏在後的短匕。

同時注意到對方的人數比想像中少。那笑聲太稀落了,對比他們目無王法的囂行。這也能説明他們為什麼要押質。比起農女,景山毋寧是更好的人質,但他們拿不下景山,只能殺了他。

會被樑子同選為私宅守衞,這票官差在越浦府衙中算是身手不惡的,景山雖矮小,一手朴刀使得潑風也似,若非架不住人多,應不致丟了腦袋。

在場同僚中,出身靖波府校閲廂軍的趙予正在神武校場學過幾年武藝,擅使鞭錘斧鉞等重兵器,喝醉時常吹噓往在軍旅如何受到重用,上頭有意送往獅蠻山云云,若非睡了直屬長官的老婆,早已是鎮東將軍麾下大將。

吳老七瞟了一眼趴在溪畔乾嘔的趙予正──這廝正是方才衝到溪邊嘔吐的兩人之一──發現他離石隙間的漂木極近,伸手可及,顯有圖謀,又增幾分信心。

回見前方同僚紛紛扭頭,視線俱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省起此際已無人發聲,莫可奈何,只得硬着頭皮道:“官爺當這個差,沒想拿命玩。這樣罷,你們且退下山,少時咱們把人抬下去,要怎麼着隨你們,且讓條路給我們走便了。如何?”林中靜默了一會兒,忽然爆出笑聲。那人笑道:“這位官爺,你當大夥兒是第一天出來混,分不清東南西北的雛兒麼?乖乖把人抬過來,要不,地上那位爺便是諸位的榜樣。”吳老七抓住話柄,搖頭道:“是你們殺了人,可不是咱們,誰信得過你?不如兩邊對對扳兒換個位,人歸你們,路歸我們。急了魚死網破,誰也沒好處。”那人笑道:“敢情這些糧秣家生,官爺們都不要了?”吳老七咕噥道:“哪有命值錢?”林中匪寇又是一陣鬨笑。這回吳老七聽得更明白了,算上説話的那個,林中決計不超過十人,除非樹蓋之中另有弓手潛伏,否則兩邊在人數上是五五波。

用弓可是個技術活兒,有這份能耐的,十有八九不致淪落綠林,六扇門裏倒有不少公人通此道,值得賭一賭,他在心裏盤算。匪首沉默片刻,才道:“既然官爺這樣説,咱們便不客氣啦。”農女身子一顫,似是鋼刀貼頸,哆嗦着踉蹌前行。匪頭行出林翳,是名疤面獨眼、身形魁梧的虯髯大漢,一身短打半臂,草鞋綁腿,跨長鞘,不似山賊骯髒襤褸,倒像是道上常見的江湖客。

吳老七看着他戴了皮製眼罩的眇目,心中不無僥倖。魚貫隨漢子行出的還有另外四人,高矮服各不相同,卻都披着相似的藏青半臂。

那漢子押着農女穿過包圍的衙差,便即停步,其餘四人逕行向前,兩兩一組分抓手腳,抬起地上那對男女,負責女子的兩人異常地規矩,只敢拿眼角去瞟,猛饞涎,未曾腳。

吳老七無心細想,專注在眼前更重要的事情上──突圍求生,還有奪回重返越浦城的兩塊金字牌。獨眼漢未敢深入,印證了吳老七的猜想:眇去一目,使他失去對距離的掌握,現身只為安衙差之心。

不過份接近毋寧是更聰明的選擇。吳老七假裝要避開四名匪寇,高舉雙手,背對林徑緩緩倒退,直至農女之前。獨目漢子被他遮去大半視線,本阻止,見吳老七自行停住,一下子抓不準遠近,為免曝短,索保持沉默。

逕行深入的四匪一抬起人,趴在溪石間的趙予正便即發難──他抓起半截殘幹一掄,打得最近的那名匪徒腦漿迸,哼都沒哼便嚥了氣,所抬重量全落在另一人身上。

另一名匪徒拖着男子上半身不敢鬆手,一怔回神,大叫着踉蹌後退。旁邊那組同樣不敢鬆開女子,顯是受了死命,七手八腳朝林徑撤去。

便在同一時間,林間的餘匪擎出兵刃,衝上前來救援,卻被散在附近的官差敵住,四名武裝匪徒對上六名打光的衙差,場面登時大亂。

趁獨眼漢子一愕,吳老七手臂暴長,攫住農女的腕子往身後拖,背在後的左手一揚,寬如食指的四寸細匕颼然而出,不偏不倚沒入對手的咽喉!他這手“魚骨鏢”是祖傳技藝,四寸長的青鋼鏢頭末端鑿孔,穿以細繩,繫於長木柄上,本意是叉魚後拽繩取之,勿使失漏,久而久之演成了一門甩手繩鏢的打法。

他自小練,不意今竟派上用場,以隨身匕首施展,一舉擊殺了領頭的那名獨眼匪寇。匕首手,吳老七再無防身武器,口中呼喝:“走!”推着農女退往溪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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