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章可不是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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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繼承了這個偉大的傳統,捻熄每一抹可能產生威脅的火苗:武功超卓的絕世英雄、智光昭昭的稀代謀士,以及心念一專、沉默追隨的記述者…

幸而一甲子之內還未出現三者皆備的情況,一方面也歸功於他孜孜不倦的工作成果,依循“寧殺錯、不放過”的宗旨,幾乎摧毀了所有的可能。若獨孤弋未死,或在死前留下傳承,那麼古木鳶求援軍於“姑”之舉,便有重新審視其動機的必要。

他不能容許己方千年來始終佔據的優勢,就這麼毀在自己手裏。灰袍客隱匿了數個時辰,直到確定獨孤弋不在此間,才悄悄起身,順往下游掠去。吳老七一腳踏在岸石上,俯身抄了溪水飲,不意觸動腳趾間磨破的水泡,痛得蹙眉,生生咬住一句咒罵,沒敢出口。

他們這些越浦的衙差過去穿慣了厚衲的粉底官靴,一換上草鞋便磨腳。上山的頭一天,個個折騰得滿腳是血,卻沒有人敢抱怨──看過勞有德的下場,哪個還敢多説一句?這些天裏,順着溪望去,彷彿能聽見山下勞有德淒厲的哀叫聲。

雖然以距離來説幾無可能。他們這行人常在伐木捆紮時一悚,緊張抬頭,彼此換“你聽見了沒”的駭異眼神,然後一跳起身,以某種慌不擇路似的怪異拚勁加快工作,唯恐將軍的軟轎又從山路盡頭出現…

吳老七每回看見同僚的反應都想笑,但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他猜測自己在旁人眼裏,也同樣是這副驚弓之鳥的模樣。惹上慕容柔,本就是東海…不,或許是天下間最可怕的事。

蓮覺寺的慘劇發生後,鎮東將軍連夜開挖蓮台,饒以谷城大營之鋭,也足足挖了大半個月,典衞大人與染二掌院的屍體沒找着,倒發現一條地下密道,推測二人便由此逃生,才免去粉身碎骨之厄。

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谷城大營的掘城兵辛辛苦苦掘坑建隧,不想卻意外崩坍,換作其他人這條線索算完了,本該另謀打算。可慕容柔不是一般人,他以掘城兵最後回報的“坑中積水”一事,推斷密道應與水脈相近,命人從越浦府庫中取出地籍,列出周圍百餘條大小水道,徵召郡縣衙役予以編組,在每條水脈上游入山處建立據點,供谷城軍士巡山之用。

這簡直是白痴…不,該説瘋子才幹得出來的蠢事,但出自慕容之口,那就不只是一句玩笑而已。將軍一聲令下,幾千名衙差各攜杖釜溯跋涉,尋當地土人為嚮導,在最接近入山口的地方搭棚備置,待谷城軍士一到,立時便能上山。

吳老七與勞有德一行八九人,自城尹樑子同失勢下獄、二十五間園被查封后,子便不太好過。

城尹府中大風吹,頂上管事的人幾乎換了個班子,拔擢上來的都是些搞事的人物,毫無情面可講,只得認命籤,被派到這荒僻的鬼地方來。

若非看了地籍,越浦土生土長的吳老七不知這條山溪還有個叫“瓠子溪”的名兒,他們走了一天半才見幾户人家,都説再往上就沒路了。大夥望着起伏平緩的地勢發愁:將軍説要到“入山處”建立據點,從這兒起便要與密林搏鬥了,要開出一條直抵山口的路,憑几個人哪能啊,拉上一隊軍夫都不夠!

“你們傻啦?”勞有德大剌剌往屋裏唯一的一條板凳上一坐,端起茶碗就口:“這附近幾户人家,老的小的能拉出十幾名男丁,明兒押着他們去開山,不從的,就鎖了吊着曬太陽,以儆效尤!”溜溜賊眼淨在屋外燒水沏茶的農户女兒身上打轉,不用説也知他拉男丁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你別添亂啊,這會兒還不夠倒楣麼?”吳老七蹙眉。

“還是想想怎麼代,才是正經。連梁大人都架不住這位將軍大人,咱們有幾個腦袋?”勞有德啐了一口,滿臉的不屑,只是想起樑子同的下場,終究沒敢還口。當夜他們佔民居歇宿,越浦百姓習以為常,料想官差沒欺男霸女的已是謝天謝地,難得這幫官老爺們還算收斂的,沒要牛酒,只吃了幾隻雞便了事,一家老小乖乖擠到堆置農具的簡陋小倉裏棲身,有驚無險地過了一晚。

,眾衙差照例睡到晌午才起身,幾户男人已下田種地,吳老七請這家的男主人做嚮導,準備溯溪而上。勞有德賴在炕上死活不肯起來,咕噥着説:“你…你們去罷,我一會兒就來。”吳老七見他惺忪的眼縫裏掠過一抹異光,明白勸他不住,所幸屋內未見那農女,暗禱她別太早又或獨個兒回來。

眾人整頓行裝正要出發,一乘軟轎遠遠行來,吳老七眼睛,好半晌才回過神,雙膝一軟,跪地伏首:“屬…屬下叩見將…將…”那個“軍”字卻始終咬不準確,聽來頗似嗚咽。誰想得到堂堂東海一尊,會一條山溪接一條地巡過來?這人肯定不是傻子,他是…他是瘋的啊!

勞有德被將軍的侍從拖出屋時,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吳老七一方面嚇得魂不附體,一方面卻也暗暗替那農女慶幸,居然因此逃過一劫。

“你們較原本的進度,已遲了半,且強佔民居,攫食於百姓,若按軍法,左右都是個死。”將軍淡道:“考慮到你等受本鎮節制,尚不足半歲,算是新兵,懲罰略寬,每人鞭笞五下,權且先寄在功過簿上,若開山建哨的表現夠賣力,可以後功抵過。”他只瞥了那簡陋的茅屋一眼,便知他們昨晚做了什麼事。看來將軍有讀心異術的傳聞是真的,吳老七強迫自己把所有的念頭驅出腦海,以免稍有不敬,便教將軍的天耳聽了去。將軍轉頭看勞有德。

“你心裏打的齷齪主意,足以讓你丟掉命,但説是如此,畢竟你還沒做,我不能因為一個還沒有被遂行的下念頭而處罰你。”他冷笑道:“以“怠忽職守”的罪名處置,也儘夠了。

來人啊,剝了他的緋袍綁上木樁,鞭笞五十。”越浦府衙用的是裹了浸水牛皮的藤鞭,恁是英雄好漢,也捱不住十下。

五十鞭別説打死人了,怕連屍體都能打成幾截。勞有德第一鞭便昏死了過去,第二鞭落下才又痙攣而起,嘶聲慘嚎。打到第五鞭上已快沒氣了,冷汗混着血像土石一樣地淌着。

“慢!”將軍舉起白皙的手掌,淡然道:“解下敷藥。休息一,再打五鞭。我判你鞭刑,可不是死刑,這五十鞭你得給我全受了、一鞭都不許落,才算是完。”勞有德連叫都叫不出,活像被開水燙得半死的老狗,只能癱趴在地上嗚哀鳴。

在官比民大的越浦地界,做官的打死老百姓時有所聞,但慕容打人的方式令人心寒,更可怕的是他的一板一眼,説得出做得到。

吳老七領着其餘弟兄上山,這回沒人敢再廢話,他們才花兩天的時間便進到入山口,伐木搭棚、運來食水,每張眼窩深陷的瘦臉不只反映了超出體能極限的辛勤勞動,還有實際上不可能聽到、卻始終迴盪在腦海的慘叫──據帶路的農户説,勞有德領到第十二鞭了,慕容柔隨身的軍醫懂得許多處理金創的手法,包括用烙鐵止血封口之類,以確保執刑一事每天都能有新進度。

吳老七看着他臉上滿滿的驚顫,心想你並不明白你家閨女躲過了什麼,要不是這位殘暴不仁的將軍及時趕到,還有讀通人心的異術的話。約莫是瓠子溪地處荒僻,巡山的軍隊遲遲未至,衙差們只能老老實實待着,不知要等到何時才能返回越浦。

眼看補給都不能妄動,自身的衣食始終短缺,萬一軍隊要十天半個月之後才來,眾人真個要死在荒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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