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汗浹重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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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照並未猶豫太久。五陰大師重然諾、講義氣,皈依後心懷蒼生,絕筆詩豪氣不減,雖前半生殺孽太重,説不上什麼好人,至少心懷朗朗,決計不會是詭詐虛偽的騙子。

況且以大師的眼界,要騙過他也不是容易之事,若説受人矇蔽,可能委實不高。

“我也信。這樣更令人想不通啦。”染紅霞倒一口涼氣,握緊手中陳冊,低聲道:“大師説三奇皆真,他親眼見過其中一樣,畢生受惠。

而我們始終猜不到是誰的那位親口告訴五陰大師:他見過另外兩樣。就在這個地方。”水中月,月粼粼。

“古木鳶”放落舷窗遮簾,小心不被碼頭上的細作瞧見。蓮覺寺的大亂暫告一段落,至今已是第四天。倘若能夠,他猜慕容柔恨不得把與會的數千人通通關押起來,一個也不放過--他相信慕容柔並不真的喜歡刑獄。當年慕容審訊時幾乎不用刑具,旁人將“讀心術”傳得神而明之,在老人看來不過是玩人心的把戲。慕容柔不信任的,是人在昂時所吐出的話語,無論是因為痛苦、恐懼,抑或是拋頭灑血的義慨之類。

慕容相信民之人,便隱藏在現場數千人中。不得不放這些嚇壞了的權貴仕紳離去,則是幕後黑手對鎮東將軍最輕蔑放肆的嘲。對“古木鳶”也是。

鎮北將軍的獨生愛女與鎮東將軍府的代表雙雙葬身於蓮台下,暫時解除了慕容柔敗的窘迫,卻埋下更大的危機。

慕容柔命谷城駐軍連夜開挖,昨天終於在石礫堆裏發現二人的兵刃,卻未尋獲屍體,挖掘的行動仍舊持續進行中。越浦四處佈滿將軍的耳目,鎮東將軍既不能把人留置不放,便派出數目驚人的細作,一點蛛絲馬跡也不肯放過。

而遲鳳鈞被刺客所傷,於驛館休養--這當然是幌子。蓮台是遲鳳鈞徵收監造,突然倒塌,代須得着落在他身上。

“古木鳶”毫不懷疑是慕容柔軟了撫司大人,就算問不出口供,起碼別讓他人從遲鳳鈞身上拷掠出什麼來。

這點慕容柔經驗豐富,行動快極,遲鳳鈞連奏摺都來不及寫,人就沒了蹤影,當然對古木鳶而言,潛入驛館非是難事,但一向都是遲鳳鈞奉召來見,他若主動去了,遲鳳鈞便多知道一件不該知道的秘密。

這事不能再拖,這一兩內就必須有個結果,但眼下還有一場更重要的會面。窗格一動,連遮簾都未掀飛多少,烏影已飄入船艙,夜行黑衣,面上依舊帶着輕佻的紙糊面具,衝着老人一欠身,悶濕的聲音聽來永遠都帶着笑。

“咱們差一點就贏啦。”古木鳶陡生不耐,暗自警惕,強又按下了火氣。

“差一點兒,就不算是贏。”

“可也沒輸。”鬼先生聳聳肩,徑自落座。

“染蒼羣的寶貝女兒死啦,慕容柔給不出代,有得他傷腦筋。屆時北關盡提大兵--”古木鳶終於忍不住哼一聲。

“沒什麼盡提大兵這種事。你不認識染蒼羣,他會為女兒同慕容柔拼命,但不用北關一兵一卒。連斬殺仇人的刀,都不會從將軍府庫中拿出,定是私人購置,決計不能是公器。你以為這人當年,是怎麼從漫天讒謗中走過來的?”鬼先生自討沒趣,也不以為意,笑道:“至少現下民滯留東海,再加上三乘大會出的亂子,總有機會反慕容的。還有機會,就不算失敗,況且耿照葬身蓮台,也省了一樁麻煩,七玄大會沒這廝添亂,計劃也能順利些。”古木鳶定了定神。鬼先生向是得力臂助,佈局細,執行力強。要能改一改那輕佻好事的子,就不能當作部下來用,得先殺掉才行--往好處想,有缺點也不算太壞。

“三乘論法不算失敗。雖未達到既定的目標,到底將民留在了東海。”姑的領袖為這局的結果定了調,冷冷説道:“幸而沒留下什麼破綻,差強人意。”黑衣人輕笑一聲,忽然坐起身來。

“説到破綻,當被慕容柔扣押起來的那兩百多人,皇后娘娘本有懿旨,命慕容放人,慕容不從。

鬧到最後娘娘莫可奈何,只得賜粥給他們果腹,聊作安。那兩百號人吃完了御粥,沒等押回谷城大營牢房,半路死個了清光,沒留半個活口。”古木鳶一凜,雙目迸出懾人光。他用在民身上的‮物藥‬十分罕見,且複方混雜,施用的工序難以逆推,本不會留下形跡。

待鎮東將軍想到用藥的可能,延國手勘驗,藥早已發散殆盡,查不出蛛絲馬跡。他沒想過滅口。成大事須得犧牲,但非是無謂地濫行犧牲。他已有一名手下倒戈投敵、一名不受控制,另一名身陷牢籠…老人花了絕大的工夫剋制怒氣,不在此際摘掉手中僅有的能子。

“做得好。斬草除,以絕後患。我那沒見你接近殿後,不想竟能在御粥中下毒。”

“的確是絕了後患。”鬼先生笑着,慢條斯理道:“但我也的的確確沒有下毒。如您所見,那我分身乏術,實在沒那份閒心,況且在御粥中投毒,萬一毒死娘娘,我又倒一座靠山,風險未免太大。”

“我本以為是您,聽來竟連您也不知情。如此,屬下心中便有一塊疙瘩,如鯁在喉,不吐不快--”黑衣人抬起頭,面具眼中始終含笑的桃花眼不知何時已無笑意,閃着人的寒光,宛若惡獸出籠,森冷竟不遜於老人。

“除了我等之外,是否另有一個“姑”以我等姑之手段,暗裏處處針對我等?有這樣的黃雀,恁是螳螂兇猛善獵,終究死路一條,贏得了誰?”***老人冷冷回望着,似乎一點也不意外。鬼先生從不寄望在老人面上看見錯愕驚慌,然而連一絲揚眉的凜然也無,彷彿他自認擲地有聲的一擊,於老人還不及那兩百多條賤命上心,着實令鬼先生有些氣,不由咬了咬牙。

(你這是故作姿態呢,還是另有撒手鐧未出?老匹夫!)老人着他的注視,不閃不避,同樣還以森冷的目光。狐異門的武學講究應變靈動、機巧百出,氣勢本非所長。

鬼先生須一意凝聚殺氣,才得有這般凌厲,對視片刻,顱內被老人劍一般的視線扎得隱隱生疼,不覺心驚,獸伏般的反撲之勢為之一挫。

心念電轉間,忙不迭地覓起退路,不與老人硬搏,而此問原本便毋須回答。他試探的,不過是古木鳶的反應而已。姑背後有無勢力、該與何人接頭,乃至這幫人所圖為何…

在鬼先生看來已是不言自明,他如有意,隨時都能接上這條線。若無這等才智,笨到須來向古木鳶討個説法,也不會有人向他兜售保命符了。

鬼先生非常清楚自己的價值,也為後萬一須得轉舵易幟之時預存注碼,老人如有一絲動搖,狐立時便扯去貼心體己的假皮面,反口噬人,無論啃剝出什麼,入腹終歸是養分。

鬼先生直到這時候,才驚覺自己低估了老人。姑在阿蘭山碰了一鼻子灰,靠着蓮台的意外留得後着,勉強還有半部殘局可下。全盤皆墨的狼狽姿態,使他錯把古木鳶的隱忍當成末路,輕率出手,才落得眼下這般進退維谷。

(就算是幕後黑手,也決計不願於此際現身,親對這雙殺人的鋭眼!)悔之晚矣,面對古木鳶這般人物,難於三言兩語間扭轉形勢,正遍索枯腸尋隙開,一面暗提元功,以備老人猝然出手,偏偏又不敢做得太明,以免落他口實。

且運且抑且傷神,汗浹重衫,説不出的狼狽。古木鳶突然笑起來。

“你怕了麼?”鬼先生一悚,便要退…心絃震動底氣已虛,正是敵人出手的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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