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沉羽不沾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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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大人與沐四俠都曾在船上作客,豈有不便?”他無話可説,只得由着她帶崔灩月離開。望着那抹修長窈窕的背影,心中説不出的沮喪,卻難出一句挽留的話語。
恍惚入了城,回神已置身於四里橋畔。耿照端起酒碗,骨碌碌地一口飲盡,酒汁入腹後一股辛辣醬香衝起,十分難受。
見弦子有樣學樣、端碗湊近小嘴,一副毫無防備就想仰頭喝乾的模樣,及時按住白皙的小手:“喝酒不好,你不能喝!這樣喝…會醉的!”酒氣湧出喉頭,不由得打了個酒嗝。
“像你這樣?”
“呃…對。”都不知道是誰教訓誰了。
耿照滿臉陰沉,端了她桌上那碗,仰頭喝光,一會兒夥計拿了濃茶和小酒罈來,耿照只讓弦子喝茶,自己拍開酒罈泥封,即斟即飲,片刻壇內又見了底。
“小二哥!”他衝夥計招招手:“再來一罈!”弦子照辦煮碗,連飲連斟,總算趕上把空茶壺遞給他。
“再來一壺。”好像要這樣喝才是對的。少女心想。夥計是老經驗了,知道悶酒要喝煞人的,十之八九是典衞大人在赤煉堂處碰了釘子,接過酒罈茶壺陪笑道:“大人也吃點菜,我們這兒的菜很有名的。不如這樣,小的再給您上道醬燒肘子,吃飽了能多喝幾壇。”耿照揮揮手,並未答腔。夥計添茶上酒,正要走開,想想又回頭:“大人,赤煉堂橫行三川,沒一百也有幾十年啦,陰着天慣了,沒這麼容易撥雲的。
您仗義一席話,聽得鄉親心頭舒,這已夠啦,有什麼不快莫往心裏去。”説完,才低頭快步離去。耿照拍開窖泥斟滿,對面弦子也倒了濃茶。
“幹!”杯碗相碰,兩人一齊仰頭,俱都喝乾。
“聽得心頭舒”有什麼用?崔家還不是沉冤未雪,雷亭晚等還不是逍遙法外?他左手持碗,右手探入懷中,緊捏着金字牌--這物事賦予他權力的同時,又將他牢牢束縛,絲毫動彈不得。
“可惡!”
“啪!”一聲,牌按進桌裏,碧火神功所至,木質的金字牌嵌入同為木質的桌面,齊整得像在桌頂陰刻出花樣來,嵌合近乎完美。
耿照平運使功力,總有各種顧忌,仗着三分醉意,這一拍間勁力之巧,自己都忍不住眯眼貼近細細端詳,片刻才傻笑:“好功夫!”
“好功夫。”弦子相當同意,鎮定地仰頭豪飲。耿照“啪”的一掌,又將牌的背面打透桌底,像是在桌板背面陽刻了一枚鎮東將軍府的金字
牌似的,幾無一絲破綻。
“好功夫!”店內諸人都被聲響嚇了一跳,耿照卻紅着臉放聲大笑,片刻又咬牙切齒:“可惡!”弦子一直搞不清楚他到底生什麼氣,柳眉微蹙。
“因為功夫好,所以很可惡?”
“功夫好卻什麼都不能做才可惡!”耿照一頭撞上桌板,貼面悶吼:“好想…好想殺雷亭晚。做出那些壞事的大惡人,真想一刀殺了!可惡!”
“現在去麼?”耿照愕然抬頭,見弦子容平靜,握了握
畔的靈蛇古劍,紫檀木柄圓潤光滑,一望便知手
絕佳。
“現…現在去?”他苦笑搖頭,眉頭揪緊。
“不…不行。卯上赤煉堂牽連極大,一不好…總之是很麻煩的事。”
“我以前殺過一個人。”弦子淡淡開口。
“他武功比我高,大家都説難殺,任務一定失敗。我潛進他住的地方,等了三天,才等到出手的機會,在茅廁裏將那人殺死。他身邊的人沒發現,我就這樣離開,回到黑島大家都不相信。”她定定望着他,彷彿説的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
“動手,才有機會得手。不試試怎知道行不行?”耿照還想解釋,忽煩躁起來:他擔心將軍處置、擔心赤煉堂背後的糾結,擔心武林失衡,擔心朝堂鬥爭。
擔心絃子飲酒、擔心自己喝醉沒付酒錢…擔心東擔心西,世間,哪有這許多計較?在弦子看來,問題何其簡單--想殺麼?現在就去!酒意上湧,他輕舒猿臂,合着弦子的小將她高高舉起,踮步飛轉,轉得袂裾飄飄,仰頭大笑:“好…好!現在就去!去殺…殺了雷亭晚!”一想不對,改口:“不…不行!殺人犯法,悄悄將那廝捆走便是。”腳步踉蹌,幾次要撞上鄰桌,碧火功頓生
應,
貼着桌角轉開,陀螺也似一路轉出店鋪,居然連一
筷子、一隻茶杯都沒碰落,驚呼聲此起彼落。
耿照轉得暈了,兀自長笑不絕,定睛一看,兩隻拇指相距不足一寸便要扣起,貼着她背的中指也差堪彷彿,喃喃道:“弦子,你的
好細啊!”似覺不對,高舉的雙手平平放下,弦子那張
緻無瑕、宛若骨瓷的俏臉復現眼前。
“暈…暈不暈?”耿照咧嘴傻笑。弦子搖頭。
“你氣噴到我臉上才暈。”他忍不住大笑,拉着她施展輕功,出得越浦,徑往血河蕩的方向去。
奔跑間血脈賁張,酒氣運行更快。耿照內功深湛,縱不善飲,區區兩小壇白酒還放不倒他,再加上涼颼颼的夜風拂面,不致神。
興許是喝高了,額際略不適,隱隱生疼,一
起來便覺狂躁,卻得了個釋放情緒的現成出口。雷奮開回風火連環塢,總壇的幫眾繃緊了皮,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守備較白
更森嚴。
但潛行都本是黑夜匿行的伏鱗女帝,弦子更是其中者,銅牆鐵壁在她眼裏,不過縫隙接合的總成,鑽過去、拆開來就是了,哪有什麼問題?兩人一路放倒衞哨,無聲無息潛入水寨,耿照脅住一名服
華貴、看似頭目的赤煉堂弟子,讓他帶往八太保處。
那人被鋒鋭的靈蛇古劍架着,不敢造次,來到偏院牆外,才被切頸擊昏。白在四里橋一戰,雷亭晚儼然三人中執牛耳之人,本以為僕從必多,耿照與弦子藏身樹蓋眺望,卻連一名婢子也未見,院裏悄靜靜的,只有主屋亮着燈。
耿照心想:“姐姐編撰的《東海名人錄》中,提到雷亭晚出入乘車,等閒難見其貌。難不成他的真面目竟是機密,為保守秘密,連下人也都不用?”殊不知七寶香車乃東海七大派中一件著名的機關奇械,雷亭晚以此成名,當真做到“出入皆乘”的地步,除了總瓢把子雷萬凜等極少數人,即使同列太保的其他義子都罕見他的廬山真面目。
雖帶一絲醉意,耿照思路已不再混沌,知道殺人絕難善後,略一遲疑,對弦子低聲道:“我們潛進屋裏,先找那把失了珠子的映朱陽劍。”弦子歪着千嬌百媚的小腦袋:“不殺雷亭晚了?”耿照兩頰微紅,
風閉目、身子微晃,笑道:“殺人不過頭點地,我們握着他惡行的證據,説服將軍辦他。將軍眼底難容顆粒,落在他手裏,管教那廝生不如死。”雖説如此,心中不免遺憾,出口竟有些失落似的。弦子一開始執行任務,整個人便如一柄
鞘鋒匕,再無一絲鬆懈,雙眼牢牢盯着主屋,低問:“要找不到呢?”耿照一愣,隨口複述:“要找不到呢?”
“那就殺了他。”弦子的思路很直接。
“那就…殺了他?”驀地額際又疼起來。耿照閉目痛笑,握緊拳頭:“好!若找不着,咱們殺了他!”大有一吐積鬱的
快。弦子目光一鋭。
“趁現在!”遊蛇般掠上屋脊,貼瓦滑行,身形幾乎融入陰影,顯是一門極高明的輕功。這部“蛇行鱗潛”乃黑島的帝字絕學之一,出自漱玉節的別傳,遍數潛行都也只一人練到“貼物滑行,沉羽不沾”的境地,別無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