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宛若土龍翻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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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青臉腫的小乞兒好不容易睜眼,忽然尖叫:“來…來啦!又來啦!”見十數名身穿赭衣的赤煉堂弟子咆哮而來,嚇得他抱頭蹲下。

待得一陣呼喊哀嚎、撞爛東西的聲響過去,他鼓起勇氣睜開眼睛,赫見凶神惡煞似的赤煉堂弟子躺了一地,哼哼唧唧爬不起來,那少年只是拍了拍手,沒事人似的,回頭笑道:“你可是崔灩月崔五公子?在下耿照。”崔灩月目瞪口呆,沒想過這些惡徒也有僕地吃泥、哭叫打滾的一天,更不相信世上還有人肯為自己出頭,不悲從中來,垂淚道:“我是崔灩月,多…多謝少俠仗義出手!嗚…”他雖被揍得鼻青臉腫,依稀看得出原本相貌端雅,身上的織袍髒污破爛,遠看直與乞兒無異。

耿照見他受的都是皮傷,雖然餓得瘦皮包骨,並未傷到要害,神還算不錯,一把將他攙起。赤煉堂橫行越浦,幾曾被人打得作狗爬?周圍漸漸聚集了人羣,議論紛紛。

一名赤煉堂弟子掙扎起身,撂下狠話:“姓…姓耿的!你敢手本幫的閒事,儘管走着瞧!”耿照負手道:“走?光天化毆打良民、魚鄉里,你們還想走?”回頭問那食店的夥計:“有沒有麻繩之類的物事?”連問幾聲,夥計才如夢初醒,忙不迭地拿了幾條給他。赤煉堂弟子見他拿着繩索大步而來,顫聲道:“你…你幹什麼?”耿照肅然道:“拿你見官!”按倒在地捆了雙手。附近幾人掙扎爬起,被耿照一腳掃倒,摔得頭破血,哪裏還有人敢逃?都教他一一捆了。末了繩索不夠,耿照揚聲道:“諸位街坊,可有不用的繩索借些來使?要結實點的。”圍觀百姓俱都一愣,紛紛回屋去拿。行經赤煉堂眾人時,有的還忍不住踢上一腳,唾罵道:“教你們欺負百姓!呸!”耿照將二十餘名鬧事者一個接一個綁成了一串,系在船柱上,讓人去衙門報官。

帶頭的赤煉堂弟子滿臉陰鷙,吐出一口血唾,寒聲道:“姓耿的,你打我們沒關係,惹了赤煉堂,小心你的狗命!”耿照大聲道:“赤煉堂立身江湖,豈能不守規矩?欺凌弱小、恣意逞兇,是哪一條江湖規矩?便在江湖之上,還有朝廷。法不及處,尚有公義!你若覺有哪一條揭得過,有臉向你父母兒説去,我便放了你,給你磕頭!”那人一句也駁不出。圍觀百姓紛紛鼓掌,大聲叫起好來。耿照趕緊拉着崔灩月要走,回見染紅霞手挽長劍,俏立在店門邊,面上猶帶嘉許之

她沒料到耿照居然回頭,兩人視線一碰,已來不及收回,雙頰微紅,勉強向他擠出一抹靦腆笑容,點了點頭。耿照一愣,如釋重負的覺卻大過了扭捏,見她淺淺一笑如沐風,但覺滿心歡悦,懷頓寬,也跟着笑起來。

“這位是崔灩月崔五公子。這位是斷腸湖水月停軒的染二掌院。”耿照替她二人引見,遲疑片刻,才指着弦子:“這位是弦子姑娘。三乘論法期間,她與我一併負責將軍的安全。”四人在食店重新坐定,耿照叫了菜餚,崔灩月怔怔盯着染紅霞,直到腹中枵鳴如鼓,這才回神持箸,紅着臉狼虎嚥。耿染二人相顧莞爾,想到時又別開視線,各自心思。

將軍麾下的典衞耿大人,在四里橋大街教訓赤煉堂一事傳開,食店外擠滿了風聞而來的百姓,那夥計樂得大吹牛皮,加油添醋地描繪典衞大人如何一個打三四十個、打得那幫氓滿地找牙,拉成一串送官,人羣中不時爆出鼓掌叫好,店外倒比店內熱鬧。

誠如夥計言,崔灩月之父崔靜照是越浦有名的文壇領袖,坐擁名園“焦岸亭”收藏許多名貴的古董字畫,寫得一手好詩,堪稱清

崔家在城外有祖傳良田,收入頗豐,崔靜照不做什麼買賣營生,五個兒子也都是飽讀詩書的才子,既無商場爭利之虞,從不涉江湖之事,怎會與赤煉堂發生衝突?

“是為了一把劍。”崔灩月難掩哀慼,低聲道:“先父多年前往南方蒐羅古玩,偶然救了一名重傷的劍客。劍客自知無幸,死前把佩劍給先父,道:“此物不失,便是行兇之人最大的痛腳。請先生妥善保存,將來東窗事發,自有人能為在下洗冤。”

“先父葬了那劍客,為免麻煩,連墓碑也不敢立,連夜趕回越浦。那把劍也被妥善保管起來,絕不輕易示人,在我家遭逢大難以前,就連我也沒見過。除了當時陪同先父南行的二哥,誰也不知道這件事。”耿照蹙眉道:“赤煉堂是為了得到這把劍,才迫害令尊麼?連崔公子也不知有此劍,消息又是如何走漏?”崔灩月嘆道:“那劍具有異能,極是不祥。某天夜裏,先父藏珍的庫房中火光大作,滾滾熱而出,家人們都嚇醒了,紛紛提水來救。”崔靜照收藏最多的就是字畫,庫房設有數重防火機關,連牆壁的夾層裏都填滿砂土,就算祝融肆,也不致立遭焚燬。

火源來自庫房之中,實大出眾人意料。崔老爺子不顧危險,取了鑰匙連開幾道密門,衝進內室不傻眼:燎天也似的紅光、撲面窒的熱,竟只焚燬了一樣物事,就是獨個兒放在庫架深處、貯劍用的錦盒。

紫檀制的長匣燒得連框格都不剩,只餘一黑漆漆的印子。那柄毫不起眼的青鋼劍給烤成了熾亮的金紅,沒人敢碰。

高温退去,劍上從此留下一層虹似的輝彩,人皆稱異。崔靜照見多識廣,知道這劍洵為異寶,重金求得一隻珍貴的冷玉匣貯藏,此後再沒發生過夜火燎天的異事。

只是當夜隨崔老爺子衝進庫房救火的人着實不少,怪劍傳言不脛而走,終於被赤煉堂盯上。赤煉堂掌管越浦水陸各碼頭,財大勢大,手下更不乏水匪氓江湖好漢,上通朝廷下達草莽,區區一個收藏古董字畫、怡情養的文人世家豈是對手?

不出數月,便得崔家家破人亡,崔老爺子含恨而終,四位兄長接連撒手,剩他一人漂泊江湖,還想着向赤煉堂討公道。

“報過官麼?”耿照問:“東海臬台司衙門的遲鳳鈞遲大人我見過幾次,覺是位講道理的讀書人,赤煉堂的行徑簡直和土匪沒兩樣,貴莊慘事畢竟是發生在他的治下,料想不致充耳不聞。”崔灩月慘然搖頭。

“赤煉堂素向仰鎮東將軍的鼻息,慕容柔威震東海,他的走狗自也威福自用,遲大人據説是個清官,但手下無兵、府外無權,不過是紙紮老虎,找他也沒用。”一旁的染紅霞忽然問:“崔公子可有上稟城尹梁大人,請他為你家作主?”崔灩月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後俯、伸手掩面,涕淚卻由指縫中淌了出來。自相遇以來,耿照還不曾見他出這般狂態。

“那樑子同曾向先父索討一幅名畫“夜雨韭圖”未果,懷恨在心。我二哥往二十五間園向他申冤,硬生生給打殘了兩條腿,被拖回來後連話都説不出,昏便死。”面黃肌瘦的落魄公子一抹淚痕,咬牙切齒:“我若能剿了赤煉堂給我阿爹阿兄報仇,下一個便輪到那天殺的樑子同!”説到動處,不覺出鄉音。

耿照聽得義憤填膺,想起姐姐曾與他提過那赤煉堂大太保“天行萬乘”雷奮開奪劍之事,衝口道:“崔公子,害得你家破人亡的元兇,莫非就是赤煉堂的大太保雷奮開?”誰知崔灩月一愣,搖頭道:“不是雷奮開。”忽聽店外一聲豪笑,地面砰砰幾響,宛若土龍翻身,一條魁梧巨漢頂着門楣低頭而入,身形滿門框猶未全進,遮去大半午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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