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須擇一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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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靈眼聽到“小師父年年瞧我”不微笑,捏捏她的手,片刻忽然想到什麼,蹙眉道:“他看來至多不過二十歲,六年前…那不是才十三、四歲?”殊不知耿照少年老成,舉止神氣比實際成得多,紫靈眼所識男子不多,又更估不準了。符赤錦玉靨緋紅,扭着衣角道:“我不管!我、我就歡喜他!別個兒寶寶錦兒不要,便只要他。”語聲又嬌又烈,明知她是做戲,耿照仍聽得面上紅熱,蕩氣迴腸。紫靈眼聽傻了眼。十六歲的少女愛上十三歲的男童,兩個小頭互訂終身,成什麼體統!此説自然謬甚,她想着想着,突然“嗤”的失笑,縮了縮玉頸,出悠然神往的表情,撫着愛徒的掌心:“這種事,只有你做得出來!

小師父就知道寶寶錦兒不是三心兩意的人,不會舍了夫君華郎,又歡喜其他的男子,原來他就是你的小丈夫。也好,自小情真,總是不錯的。”符赤錦身子微顫,勉強一笑,仔細着不出馬腳,繼續道:“原本好好的,誰知他家裏人還是察覺啦,強將他送去外地學藝。我費了幾年工夫,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團圓,決計不與耿郎分開啦。”説得淚眼汪汪,彎如排扇的濃睫眨得幾眨。

終於滑下一行。紫靈眼伸手為她抹去,低道:“不分開就不分開。誰能得你來?”發中紫芒閃掠,口氣雖淡,眉宇間大有煞氣。

符赤錦噎噎止住啼哭,紅着眼眶道:“他家裏知道我是五帝窟出身,特意把他送上白影城,想教我死了這條心。小師父能容,寶寶錦兒怕兩位師父須放不過耿郎,將來卻要如何廝守?”紫靈眼的纖纖素手凝在半空,眸光一散,神情愕然。寶寶錦兒的濃睫在她指腹邊搧了幾搧,夜涼細細輕繞指,她才回過神來,抹了抹愛徒的面頰,放落柔荑低道:“我陪你見大師父去,他若不允,最多再搭上小師父一條命。

本門在世上,只剩四人相依為命,你愛嫁誰便嫁誰,他待你好便是,影城弟子又怎的?”牽她的手起身,衣襬褲綢潑啦啦的一振,容顏雖仍清冷,自有一股火烈之氣。耿照心想:“原來寶寶錦兒的子也像她。”不覺多生出幾分親近。

紫靈眼捏了捏衣襬,道:“我且換件衣裳。”這棗花小院什麼都是小小的,她的閨房僅得一張撥步繡榻,鏡台、方桌、長凳、衣櫥各一,除此之外,連放座屏風的餘裕也無。若要更衣,旁人自須迴避。符赤錦道:“不妨,我們出去候着。”嬌嬌瞪耿照一眼:“還杵在那兒做甚?小師父要換衣裳啦,呆子!”紫靈眼忍不住微笑,見她二人目光投來,趕緊收斂神容,輕咳一聲,拉着她的手道:“罷了,就這樣去,你大師父不會見怪。他待在這兒就好,莫…莫撞上了你二師父。”符赤錦笑容一凝,朱輕啓:“二師父他…”

“應是不在。”紫靈眼淡然道:“以你二師父的嗅覺,他若在此,早發現你倆行蹤,還容他安坐?

你二師父白行走不甚方便,常趁夜間出去透透氣,尋覓合適的土金之地,約莫還未回來。走罷,莫耽擱了辰光。”一徑拉愛徒向門外走去,經過耿照時也不看他,低頭快步而行,烏亮柔滑的長髮曳開一抹淡淡的苜蓿香,引人遐思。符赤錦笑道:“你乖乖候着,不要亂跑。”笑意盈盈,微眯的杏眸裏卻有一抹水光,也不知是不是適才眼角積淚。耿照雖覺奇怪:“怎麼寶寶錦兒説話像換了個人似的?”仍是依言坐定。門外紫靈眼“嗤”的一笑,低道:“你怎…這樣同自個兒的夫君説話?忒沒規矩!”

“不止呢,”符赤錦嘻嘻輕笑:“他要是不聽話,我還揍他。”

“不象話!”雙姝並頭喁喁,言笑晏晏,不多時便去得遠了。紫靈眼的房間收拾得片塵不染,衣物等想來都妥善收迭櫃中,外頭連一條隨手披掛的布巾也無,甚至清冷單調。

他靜靜坐着,索低垂眼簾、遁入虛空,本想將廢驛之戰重新回味,細察鬼先生那神出鬼沒般的奇詭刀法,以及玉面蠨祖一擊壓倒三人的絕學,末了卻不由自主翻看起關於寶寶錦兒的片段。看着看着,驀地醒覺:“原來她和她的華郎説話,一向都是這樣!”她那勉強一笑、目含淚光的模樣,剎那間充滿臆,耿照再難維持空明,猛被拋回現實中,渾身氣血一撼、天旋地轉。

半晌才慢慢回神,忽覺窗隙間一片濕冷撲面,屋外淅瀝如炒豆,不知何時竟下起雨來,遠處雷聲隱隱,似是霆發響,驚蟄飛競。耿照起身至窗邊,正推開,忽覺雨聲有異“碧火神功”的先天應所及,毋須親睹,便知院中多了個近七尺的昂藏巨物,被雨水打得沙沙作響,表面似是蓑笠一類,心念微動:“有人!”轟隆一聲,窗外電光閃動,耿照要退已然不及,身影陡被映在窗紙上。門扉“喀搭!”風吹開,那身形魁梧的蓑衣人已佇於廊間,彷彿自來便在那兒似的。

院中原駐足處雨幕淡薄,似還有個空靈靈的人形在,直到他開口瞬間,紛落的雨水才將殘跡洗去。

“人呢?”滴着水珠的笠緣下喉音滾動,宛如獸咆。耿照尚未接口,來人虎目微睨,見房中齊整一如既往,不似有打鬥痕跡,放心點頭:“那你可以死了。”蓑衣翻起,瞬目間鐵爪竟已束喉,餘勁所至,耿照的背脊“砰!”重重撞上粉牆!(好…好快!)同使爪力,此人卻與狼首聶冥途的“狼荒蚩魂爪”不同,勁力強絕霸道,以耿照現時功力,爪間竟難求生,被扼得束息吐舌、目滲血絲,怕在氣絕之前,筋骨已被硬生生扼斷!耿照抓住來人腕臂,逆運“碧火神功”心訣,忽聽那人怪叫一聲“唰!”鬆手疾退,開口時聲音已在門外,沉聲咆哮:“你這是什麼術!”頻頻甩動臂爪,如遭電殛。耿照接連替阿傻祓除雷丹、替符赤錦種入陽丹,對“紫度雷絕”、“火碧丹絕”兩門武功的關連體悟更深,雖不能自行悟出紫度神掌的心訣秘奧,對其理卻非一無所知。

他放不出雷勁,便以逆運碧火真氣的法門,引動對手全身氣血共鳴,果然一舉奏功。奇襲得手,耿照撫着脖頸背靠牆壁,擺出接敵架勢,以防來人那鬼魅般的攻擊速度,爭取時間調勻真氣。

耳目一恢復靈便,忽嗅得屋裏一股濃烈獸臭,如獸浸水。凝目望去,門口的巨漢解下蓑笠,反手扔至廊下,屋外電閃雷鳴,一道青芒劈落,映出來人形容--身長近七尺,肩闊窄、雙臂如猿,手掌異常大,十指的指甲焦黃如骨質,尖鈎微彎,勝似獸爪。

通體生滿剛硬白,夾雜漆黑虎紋,頭顱寬扁、吻部突出,一雙黃眼熠熠放光,烏瞳豎如棗核,僅只一線,彷彿貓眼。

這哪裏像是個人?簡直是後腳撐立、緩緩站起的一頭白巨虎!巨漢咧嘴一笑,以舌舐出四枚尖鋭虎牙,輕咆中帶着痰唾滾動的呼嚕聲響:“有趣!”白影一閃,爪風已至!儘管耿照早有準備,這下仍快得超過眼力能及,所幸碧火真氣的先天應不囿於五官知覺,眼耳未察、手腳已動,銅牆鐵壁般的“榜牌手”一出,硬生生格住獰惡爪勢。

虎形巨漢一擊不中,獸爪如暴雨狂風,更不稍停,牢牢將耿照壓制在屋角,爪上卻無先前巨力。耿照以“不退金輪手”應付,鬥得片刻,恍然大悟:“他在指爪着體的瞬間才發勁。遊鬥須兼顧速度,便不能使出全力!”須知武學中“速度”與“力量”既是相輔,亦有相悖:一擊決勝,速度即是力量,但到了纏鬥拆招時,卻是快拳不重、重手難持,須擇一而專,難以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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