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立與裑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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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語聲温柔恬靜,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滿殿不由得沉靜下來,人人手離劍柄,開始深思起這其中的關竅。沐雲微
笑容,向她投以
的一瞥。
定了定神,繼續説:“代掌門所言,正是我的推論。因此,當我拿鯊鰭鬼頭刀一擋鹿晏清時,也犯了活人加鐵兵的忌,妖刀之魂便從薄刃劍上渡了過來,附到我身上。”鹿別駕仰天打了個哈哈,眯起濕潤漆黑的瞳眸,冷冷一笑。
“沐四俠是想説,這所謂的“妖刀”並無實體,而是一縷四處飄寄的幽魂麼?”
“正是如此。”
“一派胡言!”鹿別駕終於坐起,雙手撐在膝上,黑瞳中出恨火:“你殺人逞兇,卻為了逃避罪責,編出這等荒謬的謊言!”
“他説的是實話。”眾人愕然轉頭,開口的竟是琴魔魏無音。
鹿別駕冷笑不止:“他是你徒弟,你自然一意包庇了。遍數東海,誰不知你魏某人最最護短?普天之下,只有你説不得這話!”魏無音冷哼一聲,翻起如電怪眼。
“三十年前妖刀亂世時,你長齊了沒?那慘烈的一役折去東海無數菁英,餘悸猶在。當今之世,除我與杜妝憐外,誰人堪説“妖刀”二字?”鹿別駕登時語
,乜着一雙温潤黑眸,神
十分陰沉。三十年前,藪源魔宗的餘孽放出妖刀,為禍東海。
其時,東勝洲全境正陷於羣雄割據、英雄逐鹿的混亂,獨孤氏尚未完成統一大業,更遑論建立白馬王朝,僅僅是盤據東海道的一方勢力而已,難以臂助。
於是,東海羣英無分正,傾力合作,弭平了妖刀之禍,而當
親身參與討伐妖刀的英雄們,今時只餘魏無音、杜妝憐兩位尚在人世間,其餘俱已星散,消失在歷史的洪
之中。要説妖刀,的確無人比琴魔魏無音更有資格。
“那柄妖刀,名喚“幽凝”正如我那劣徒所言,是唯一一柄沒有形體的妖刀,殺不死、毀不掉,只能以木石封印起來。”魏無音緩緩説道,眼角的密密皺紋深刻如刀,微眯的目光投向遠方。
“妖刀恐怖之處,在於一旦寄附人身,便是無知村夫、婦人孺子都能搖身一變,成為犀利刁鑽的用刀高手。
縱使殺掉了持刀之人,也不過是毀掉一具傀儡人偶罷了,只消條件合適,妖刀便能再度附體。你可以殺掉一百個、一千個新的持刀者,但那些都是無辜之人,真正的妖刀卻極難消滅。為了毀掉妖刀,可説是犧牲無數。”大殿裏靜悄悄的,眾人全聽傻了,只餘滿壁焰搖,照出無數森森鬼影。
“鹿晏清在妖刀冢所用的武功,名叫《無相刀境》,手持“幽凝”者皆能使出。
這路魔功就像一面鏡子,能窺破對頭的出手徵兆,後發先至,無論是模仿或拆解,俱都維妙維肖。我當年曾經應付過,一聽就明白啦。”他嘆了一口氣,像是在説給自己聽,喃喃道:“斷沒想到,妖刀真會重生。可你們…都不在啦,我也老了。”沐雲不忍師傅神傷,
口道:“師尊,那位封印妖刀幽凝的唐十七前輩,又是何門何派的高手?怎地弟子全無所聞?”魏無音淡淡説:“他是當年全湖陰城…不,是全東海道最好的木匠,一點武功也不會,我記得他出發前去對付幽凝刀時,才新婚三月而已,是個話很少、眼很熱的青年漢子。我與他喝過一杯酒,畢生難忘。”
“木…木匠?”任宜紫吐了吐紅潤潤的丁香小舌,滿面的不可置信。
“幽凝並無形體,附身的條件又極便利,武功高手難以應付。神芝島戚老島主、天門的“沖霄一劍”魏王存魏老道、赤煉堂的丁韓兩大供奉等,全壞在此妖手裏。
坦白説,當時直是一籌莫展。
“唐十七自告奮勇,率領湖陰、湖陽兩城最頂尖的工匠,設計了一處陷阱對付妖刀幽凝,地點秘而不宣,只有他們知道。
唐十七對我説:“一旦功成,那地方將會永遠封閉,妖刀縱使再出,也找不到寄體之人。倘若失敗,我也要讓幽凝妖刀隔世超過二十年,暫止禍端。”後來,唐十七一行並無一人返回,妖刀幽凝也消失無蹤,我們才知道唐十七已然成功。”他仰頭望天,雙手負後,眼角似有淚光。不知為何,嘴角卻泛起一絲笑容。
“三十年來,我一直猜想他們長埋何處,今終於知道是在青苧村。”談劍笏忽道:“沐四俠,你説你被幽凝妖刀附了身,那麼後來呢?又是怎麼復原的?”魏無音眼神一利,回頭沉聲道:“必然是有另一個人手持鐵兵,與你的刀相碰,幽凝因而轉移,是也不是?”沐雲
低聲道:“是。”魏無音眸中放光,微微踏前一步,厲聲道:“那妖刀幽凝極是
靈,每一移轉,大多是舍舊換新、舍弱就強,不斷更換更強的傀儡。
鹿晏清被砍得半死不活,它便找上了你。你的身體完好無缺、柢又好,若要捨棄,定然是出現了武功更強的獵物,是也不是?”青白電芒一閃,倏忽分許,動地的雷響才轟然炸落。沐雲
“撲通”一聲,雙膝跪地,
淚道:“徒兒不肖,是我害了三師兄!”魏無音森然道:“妖刀從你身上,移轉到了殊
手裏?”沐雲
低聲道:“我被妖刀附體之後,失了神智,在荒野密林中徘徊幾天。三師兄原本就在附近,當夜我倆曾以“升龍焰”火號聯繫,想是他後來找到了我,
手之際,又教幽凝妖刀奪走意識。”鹿晏清及其他十一名天門俗家弟子,第二天就被人發現,抬回了真鵠山紫星觀。消息傳開,指劍奇宮立即以飛鴿傳書,通令其餘風雲三奇尋回師弟沐雲
,三人中卻只有莫殊
遲遲未歸。
按時間算來,正與沐雲之言不謀而合。
“我醒來後大病了幾天,多虧藥兒夜照顧,才得痊癒。”他輕撫藥兒的頭頂,沉聲道:“我推想那妖刀並無形體,隨活人與鐵兵移轉,難以正面
鋒,只好追循三師兄的蹤跡,想搶在災禍擴大之前加以阻止。那妖刀沿途多傷人畜,留下許多痕跡,我一路跟蹤,才找到了這裏。”想到那恐怖的幽凝妖刀便在左近,眾人不
手按劍柄,面
慘白,突然間,無數黑影“撲啦啦”的自殿前掠過,滿天灰羽飄卷,隨風漫蕩,數不清的飛鳥不惜冒雨,被驚得從林中拍翼竄出,久久不絕,彷彿有什麼怪物悄然掩至。
“殊?”魏無音猛一回頭,赫見殿門外斜斜立着一條人影,脖頸歪斜,手裏一柄形似畫帚
柄的寬厚闊劍指地,劍身通體散發青光,遇水不化,宛若妖螢。來人身形頎長,一襲白綢長袍形制華貴,但卻
得骯髒破爛,彷彿自墓裏掘出。
一頭黑髮披落額面,襯與僵直呆板的動作,簡直就像一具活屍。至於他何時來到、如何而來,在場居然無一人稍稍留意。
“三師兄!”沐雲失聲哀喚,喉音瘖啞,咬牙捏緊了拳頭。電光倏閃,焦雷又至。透過耀眼的青芒,只見殿外分散守衞的二十餘名天門道士早已悉數倒地,身首離斷、殘肢橫陳,濃豔豔的鮮血順着雨水四處蜿蜒,爬滿了整片荒圮的青磚地。
呼喝之間,眾人紛紛拔劍,魏無音大喝:“通通收起來!今若要除魔,切莫讓幽凝再行移轉!”嘶啞的嗓音挾着雄渾無匹的內勁送出,震得殿外雨幕迸散。眾人聞聲一退,全身氣血翻湧,久久不能平復。
魏無音解下背後的烏桐焦尾琴,隨手扯去覆布,立與身齊,沉聲喚道:“殊!你能聽見我麼?”莫殊
拖着那柄青光繚繞的闊劍“幽凝”一步一步走進殿裏,畸零的姿態猶如壞偶,渾身巍顫顫的抖個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