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不知説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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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衣白巾的黝黑老人怪笑幾聲,負手道:“若無誠意,咱們就該綁了你去見嶽宸風,雖不能解去雷丹的威脅,起碼也能換幾年解藥。若想要了你的小命,方才亦可動手。不殺你也不會賣你,這便是我們的誠意。

“再説了,你若能祓去雷丹,武功修為必定不弱。老夫前兩次與你手,卻似乎不是這麼回事…為防有個什麼變量,只好試你一試。要不,我們的誠意既已拿出,你的誠意又在哪裏?”耿照半信半疑,漱玉節斂衽施禮,垂頸道:“適才多有得罪,請典衞大人原宥則個。”從裙裳裏拈出一枚晶瑩可愛的羊脂方墜,隨手給了弦子。

“這是敝門的療傷聖藥“蛇藍封凍霜”對於外門金創極具療效,請典衞大人笑納。”弦子握着玉墜子走到他身前,彎拾起刀鞘,將靈蛇古劍還入鞘中,斜後,小心旋開玉墜頂端的珠狀樞紐,這方墜竟是一隻工雕琢的玉瓶。

她將形如鼻煙壺的羊脂玉瓶往掌心點了幾下,倒出一大把蛙卵似的晶瑩小珠,珠內一點漆黑藥心,十分巧致。

耿照與她貼面而立,相距尚不及一尺,見她修長的身子當真薄到了極處,渾如一片冷玉雕成,肩若刀削、鵝頸尖頷,如此高挑窈窕的人兒,纖卻堪可盈握。

略一俯身,懷襟裏飄來一股温温融融的幽淡清氛,竟似晨霧間託着珠的鮮花草,分外宜人。弦子拉起他的傷手,耿照很是不好意思,忙道:“我自己來好了。”弦子看都不看他一眼,從懷裏取出一條雪白的手絹,濃睫微顫,冷道:“你知道怎麼用?”耿照一時語,神情十分尷尬。她將大把藥珠送入口中,姣美的尖頷一陣輕動,低頭將嚼碎的藥末唾在他的創口上,用撕成長條的白絹紮起。

耿照頓覺傷口一陣清涼,疼痛大減,不知是心理作用,抑或是那“蛇藍封凍霜”的藥所致,彷彿連她的津唾都有一股新鮮青草似的芳香,絲毫不覺污穢。

弦子執起他另一隻手掌,掌心裏的斑剝長痂才剛要剝落,癒合大半的創口鼓起一條蜈蚣似的醜陋疤,橫掌而過,正是那奪採藍之劍所遺。

弦子的十指便如她的人一樣,極細極長,尖端如玉質般微透着光,指尖的觸微涼,若非還有勻了層粉似的酥滑,幾與上等的羊脂白玉無異。

耿照的手被她捧在軟滑的指掌之間,膚觸又細又涼,呵癢似的酥麻之直要鑽進心竅尖兒裏,耿照臊得耳火紅,正要尋個什麼藉口推辭,弦子忽從靴筒裏出一柄蛇匕,冷不防地在他掌上劃一刀,傷疤頓時迸裂開來,鮮血汩汩而出。

她的身手固然快絕,仍快不過先天胎息的應,只是她這一着不帶絲毫殺氣,耿照雖已察覺,卻沒有身應變,靜靜看着她嚼碎藥珠、唾在新割的傷口上,仔細用絲絹包紮妥當。

“用了蛇藍封凍霜,”她垂首打了個小結,依舊不看他一眼,低聲道:“以後就不會留疤。”

“多謝姑娘。”耿照訥訥點頭。弦子也不理他,徑自轉身離開,苗條的背影冷若冰鋒,未受脂粉沾染、鮮洌如沾草般的處子體香卻在耿照鼻端縈繞不去,便如掌上她那涼滑細膩的指觸,萬般纏人。

耿照暗提一口真氣走遍全身,不似有中毒的跡象,神反而更加暢旺,雙手傷處已無疼痛之,那“蛇藍封凍霜”果然是極名貴的金創靈藥,稍放下心來,衝着漱玉節遙遙拱手:“多謝宗主賜藥。”漱玉節搖頭微笑。

“是妾身謝典衞大人才對。敝門受制那廝多年,飽受欺凌折辱,若無大人援手,只怕苦子便如漫漫長夜不見天,不知伊于胡底。”耿照連連搖手,想了一想,又道:“有件事,在下須向宗主説明。”將方才遭遇符赤錦的事説了一遍。

“我見符姑娘與嶽宸風的關係不同一般,若將少宗主的無心言語漏給嶽宸風知曉,後果恐怕不堪設想。”漱玉節笑容倏凝,薛百螣見她神情不對,身形微晃,倏將昏不醒的瓊飛遠遠抱開,怪眼一翻,沉聲道:“小孩兒不懂事!説都説了,殺了她也沒用。”何君盼快步走過長廊,提着裙角衣帶娉婷而來,也幫着勸:“宗主勿惱。都説是“拿賊拿贓”空口白話,不止難以取信於人,若是撲了個空,料想嶽宸風也放她不過。須找一處安全的地方,安置典衞大人才好。”漱玉節狠狠地瞪了女兒一眼,咬牙道:“為了這個小畜生,我們還要擔上多少風險,付出多少代價!嘯舟…唉!”頓了一頓,似想起還有外人在,歉然道:“典衞大人,為防那廝突然殺來,妾身想在這阿淨院裏另覓一處房舍,讓大人暫時棲身,不知典衞大人意下如何?”五帝窟眾人均駐守在王舍院中,這話是將他當作了盟友來徵詢,不但充分表示信任,也將耿照的安危置於第一優先。

“便按宗主的意思。”他也不想身處帝窟眾人之間,行動難免不自由。思考片刻,突然抬頭:“不過,我想先見一見我的朋友。”耿照隨漱玉節等回到王舍院的大院裏,漱玉節命人安置了昏不醒的瓊飛之後,親自領着耿照來到後進的一小間獨院之中。

院裏的廂房門窗鏤空雕花,並無加上鐵鏈鎖頭之類,天井處有一片種滿菜蔬的圃畦,環境十分寧靜。院外僅有兩名潛行都的黑衣女郎看守,一見宗主前來,紛紛躬身行禮。

漱玉節玉手一揮,轉頭對耿照微笑道:“貴友便在房中,典衞大人請自便,妾身在此候着,不打擾二位啦。”耿照微微頷首,徑自穿入月門、越過苗圃,走上檐前階台,推門而入。房中佈置潔,一人身穿雪白中單,赤足盤坐在錦榻上,模樣像是行功已畢,正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一頭黑髮梳理齊整,在發頂上挽了個髻,更襯得容貌清秀絕倫,直比女子陰柔之美,卻不是阿傻是誰?當夜渡頭一別,恍若隔世,耿照難掩心情起伏,邁步入,卻不小心踢到門坎,差點栽了個大跟斗。

阿傻雖聽不見,但再細微的震動都逃不過先天胎息的應,倏地睜眼,卻見一名年輕的蘭衣僧人站在門前,呆呆望着自己,五官既悉又陌生,不覺傻了,兩人就這麼隔着大半個房間直髮愣。

片刻他忽然醒覺,雙目圓睜,張大嘴巴,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耿…耿照!”畸零的語調嘶啞怪異,缺乏起伏,卻再也悉不過。耿照大叫一聲,張臂衝上前去,阿傻光着腳板奔下牀來,兩人在房中央撞成了一團,四臂纏、又叫又跳。

半晌耿照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滿臉是淚。

“看見你平安無事,真是…真是…”耿照橫臂抹臉,咧着嘴大笑:“真是太好了!”阿傻無法淚,神情卻也十分動,無論如何比劃也趕不上心急,嘴裏咿咿呀呀亂叫一氣。耿照不住去撥他的手:“慢點…慢點!我看不懂!”四條手臂你推我搪的,最後索朝天一掀,兩人滾倒在地,放懷大笑。笑得累了,這才並頭不動,膛不住起伏,肚皮全朝向屋樑頂。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阿傻。”耿照目光投向房脊,喃喃説道。

阿傻未見形,不知他説了什麼,但兩人之間似有默契,天生聾啞的白麪少年也跟着點了點頭。耿照坐起身來,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嘖嘖稱奇:“她們對你不錯嘛!小白臉。”

“還好啦。”阿傻胡亂摸他的腦袋,嘻嘻賊笑:“你光頭好看的,小和尚。”

“去你的!”耿照輕輕揍他一拳,自己也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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