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2章忽舉起雙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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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令人牙酸的機括聲響,四叉的蛛足又重新將蕭諫紙擺正,佈滿金絲網羅與大大小小連桿的兩條腿雖穩穩踏在地面,卻沒有半點活物的祟動。

殷橫野終於確定他半身已廢,先前的神勇表現,全拜這怪異的背匣所賜。敗劍二式“克破”的威力,殷橫野當年在邙山曾親眼見得,蕭老匹夫縱無獨孤弋那鬼神般的修為,附尾攀摹總還是有的。

首式二式接連而出,他沒有不倚分光化影全身而退的把握,此際來看便是威脅了。至於三式“無從來”之後的敗劍,他便不曾識荊。

按當獨孤弋狂語,要殺他還用不上第三式。蕭諫紙若掌握了無從來劍,乃至餘下七式真傳,想來毋須拿《八表游龍劍》壓箱。既如此,為何不從一開始便以敗劍出手?刑衝、克破二式連環,光想便教他驚出一背冷汗。

況且,游龍劍若無凝功鎖脈的加權,也沒有必勝把握,同樣的花招不能玩第二次,豈非兵法之常?蕭諫紙丹田受創,功力肯定一如蛛足背匣,來自不可名狀的外助,運使敗劍或游龍劍又有什麼區別?

這些疑問全都指向同一處。只有一種可能。

“…竊據浮鼎山莊多年,連窮爺的獨門三絕都佔為己有,這等厚顏是怎生練出來的,我實是好奇得很。”蕭諫紙的蔑笑又將他拉回現實中。

“《聚斂之刀》、《能捨之劍》,用在你這等樣人手裏,委實是天大的笑話。”殷橫野嘴角微揚。

“田初雁的武功,我還瞧不上眼。授予西宮川人,請他後酌情轉傳給秋家子弟,使他死心塌地相信,我是受了秋拭水所託,才有此護莊義舉。”田初雁的獨生愛女田素素,與秋拭水之子秋意人生下秋霜潔,窮爺與秋拭水既是兒女親家,又是過命的情,武林人盡皆知。蒼城山“霓電老仙”厲金闕庇護了秋家第三代的嫡長秋霜淨,卻始終無法令西宮川人辨清敵我,便在人情義理的微妙利用上,差了殷橫野一着。

至於殷橫野是如何從秋家父子身上盤剝出蟠宮島三絕的武技,又或得自他處,料想問不出關竅來。這廝抿着一抹得意洋洋的嘴臉,令蕭、褚二人直犯惡心,是連同處一檐之下,都不渾身難受的程度。

“蕭諫紙,田初雁死啦,你該擔心的是自己。方才那一手敗劍帥得很哪,怎不使來瞧瞧?”殷橫野怡然道:“還是教你重新站起來的這玩意兒,只能配合《八表游龍劍》來使?”

“還神甲”本就是曾功亮為了復現《游龍步》身法,耗費數十年的工夫研製而成,背匣裏的種種機關,全是按照這套步法所設置,無法任意轉換,而游龍步正是《八表游龍劍》的基礎,與其説是“還神甲”重新賦予了蕭諫紙進退趨避的行動之能,不如説是他配合“還神甲”的驅動來出劍攻敵,更為貼近事實。

超乎機匣設定的外力干擾,多少會影響還神甲。所幸蕭諫紙於游龍劍的造詣極深“倒果為因”的嫺運使下,加上偷襲的優勢,接戰初期竟未被殷橫野瞧出破綻。

“這玩意兒最多能一主香。打得太烈,背匣裏的轉子消耗過甚,時限還得縮短。”曾功亮教他使用甲具時,語重心長,反覆叮囑:“重新上緊轉子須靠特別的水力機關,出覆笥山就沒輒了,所以不會有第二次的機會。萬一摔倒了你就掀這個暗掣,我給你裝了四蜘蛛腳,保持平衡,摔成什麼龜樣都能讓你起身…

你他媽能不能別去?我給你專業建議,沒輒!你好手好腳都打不贏,靠這玩意兒?你他媽當我神仙啊!”

“你是啊。”額髮紊亂、神容頹闇的老人淡淡一笑,整個人看來像給生生剮去一圈,顯現出與印象全然不符的單薄羸瘦。曾功亮一口咬定慕容柔放他一馬,絕不是因為耿小子居中斡旋,而是因為他樣衰“活像死了八對爹孃。”這是大工正的原話。

“就你當年在學府那德行,我不信你能做出這樣的東西。”蕭諫紙低頭撥各處部件,試圖懂運作的原理,最終還是擱下手來,不知是佩服抑或惱怒地吐了口長氣。

“你很出息了,曾功亮。仲夫子會很高興的。”

“他自己會跟我説!等老子過去的時候。你他媽別想胡亂傳話。”大工正險些抄起帶往他腦門砸落,才想起玄鐵外殼是能打死人的,好在這幾年他涵養深了。

翻過稜格一側,以一枚層層保護、隱藏甚深的暗掣相示。

“要是還神甲完蛋大吉,或給卡進王八坑裏,又或拖過了一主香…總之不能動了,你他媽就按這兒。認準了啊。”

“…會怎麼樣?”蕭諫紙被他説得好奇心起,忍不住伸手。

“你他媽…”曾功亮一把奪過,遠遠拿開,吹鬍子瞪眼的。

“就有你這麼手賤的,我們才不得不把救命的玩意搞得這麼麻煩!蕭用臣,你他媽用用腦子行不?別老幹這種殺千刀的驢蛋事兒!”一抹冷汗自蕭諫紙額際蜿蜒淌下。他不真以為還神甲能唬住殷橫野,但也沒料到只撐了短短几合就被窺破其中奧秘。

畢竟這副甲具沒來得及實地測試…以殷賊耳目之靈,蕭諫紙斷無可能離開越浦,遑論遠赴覆笥山…一主香的時限許是過份樂觀了,由背匣內次第減弱的機簧聲,他判斷動能放盡的轉子隨時可能停擺。現在,只能亮出最後一張王牌了。

“既如此…”握劍的指掌悄悄放鬆,蕭諫紙微笑抬頭。

“怎不快些殺來?還是‘分光化影’使將不出,在等氣力恢復?”殷橫野面丕變。蕭諫紙沒等他反應過來,語聲未落,人已合劍飆出,還神甲繁複的連動機構呼應他上半身每一寸肌運動,膝腿關節應聲解鎖,準無誤地驅動起相應的游龍步法,方位、角度乃至於步幅,無不完美配合着劍式開闔。

自習游龍劍以來,從未覺如此得心應手、妙至毫巔,身劍宛若一條矯矢騰遊的陸地神龍“六龍馭兮神將升”的連環六式,轟然疊上殷橫野!

殷橫野避無可避,被劍光映青的鬚髮逆風獵獵,使出渾身解數,戟指、揚刃、疊掌、掄拳…所有招式俱與劍芒同碎,難以悉辨,而龍奔之勢未止,間不容指臂屈伸。

殷橫野冠袍皆裂,披頭散髮,驀地一聲斷喝,抱臂成團,運起十成功力,與“獅子吼”神功的震音同匯於臂間。

原本空蕩蕩的腹間如豎鐵壁,硬生生粉碎了疊至的第五式。餘勁不止,內力形成的氣壁將撞入懷裏的蕭諫紙夾緊一捋,兩邊腿側的連桿應勢扭曲,伴隨着駭人的骨裂啪響。

蕭諫紙下半身已無知覺,但肋骨肩臂的劇痛畢竟不能無視,憑着一股血悍猛直進,長劍卻在氣壁與劍勁的對撞下寸寸摧折。

最後刺入殷橫野膛時,僅餘鍔上分許,尚不盈寸。殘劍扎體,一痛之下殷橫野勁力撤散,踉蹌小退半步,堪堪讓出半臂餘裕,冷不防攫住了癱軟倒落的蕭諫紙脖頸,高高舉起,眥目狂笑:“屠滅鼠蟻,何須分光化影?無知匹夫!”收緊五指,爆出令人聞之股慄的劈啪輕響。還神甲雖非專為禦敵而造,曾功亮為保摯友周全,固定背匣用的肩甲片等,仍用了最好的甲材與鍛造工藝,在儘量不妨礙動作的前提下提供足夠的保護,無奈脖頸頭面唯恐殷橫野瞧出不對,存有戒心,未能以冑甲遮護。

蕭諫紙被他扼得七孔血,脹成紫醬的面孔微微俯低,歪斜扭曲的嘴角不住搐着,很難判斷是什麼神情。

“殺…你…也不…不需…分…光…”

他在笑!不祥之才剛湧起,蕭諫紙不知哪來的氣力,伸手往裏一掀,忽舉起雙臂,死命攀住殷橫野的右腕,隨即一聲悶響,硝藥氣味竄入鼻腔,難以形容的巨力拽着殷橫野的右臂猛然掀轉,幾將他拽飛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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