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5章命是不能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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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登的複姓畢竟太過惹眼,陶實都喊他“武伯伯”身子骨孱弱的少年,適應不了江上捕魚的風勞,武登庸也試過教他練些強筋鍛骨的養生功夫,可惜有人天生就是幹不了這個行當。

陶實後來成了名叫頭,就是在碼頭漁市替人過秤喊價、賺取價差的中間人。他能記住所有的魚種,不只是各種繁複的俗稱異名,更有一眼辨明貴賤的好本領,更難得的是公平持正,絕不佔人便宜,寧可自己少賺一點,也要讓漁家拿到合稱的價錢,名聲相當之好,人稱“陶老實”他在三川域的幾處城鎮間移轉,最後落腳在湖陽城的太平橋碼頭,在城郊有座小宅子,請得起僕婦隔三差五地打掃屋舍,洗濯衣物。

陶老實對人總是客客氣氣的,甚至有些畏縮,沒什麼朋友,也未娶,在湖陽的低級娼寮裏有兩三個相好的粉頭,但也不到過從甚密的程度。

應該説他努力地和所有人保持距離,不是怕秘密被揭,而是怕真有那麼一天,亦不致連累這許多無辜之人。

武登庸隔幾年便來看他,給他帶幾尾希罕的或特別美味的魚,以致最後一次見面時,陶實已躺了年餘,武登庸用盡法子想為他續命,然而無從下手…陶實無甚大症,就是氣虛體弱,不足以支撐他繼續活下去。

況且他也沒有求生的意志。

“武伯伯,多謝你。這樣很好。這樣就好了。”臨終之際,陶實對他如是説,帶着老漁夫前所未見的釋然與放鬆,笑容燦如稚子,一點也不害怕。

武登庸葬了他,沒有送回户籍上那個陶家祖地,反正四郡左近陶姓無數,那個假身份與陶元崢一系並無瓜葛,斷非陶羲月的故鄉。

而是選在他居住最久的湖陽。陶實屋裏書籍不少,卻沒留下一個字,連筆墨也無,可見活得兢業,沒留條路給自己。耿照與長孫旭唏噓不已。雖説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密山王寔能放下仇恨,放下武烈帝之子的榮華與揹負,卻無法放棄這個身份背後的兵連禍結,怕連累陶氏、連累救他的武伯伯,還有他身邊周圍不知情的人們。

最後選擇了自我放逐,在繁盛熱鬧的湖陽城中一個人孤絕地活着,直到生命盡頭,然而,武烈帝的血脈並未斷絕。按老人所説,羽淵王寘還活在“江湖某處”若沒像他的長兄那樣鬱鬱而終的話。

長孫旭還在猶豫着要不要放自己的好奇心再飛一會兒,卻見耿照環抱雙臂,微一絲沉,那不是猶豫要不要追問的表情,而是分明知道了什麼,才考慮當問不當問。自詡為“這屋裏第二聰明”的長孫九簡直無法忍受,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哼道:“別裝啊,再裝就討人厭了。有快放!”耿照猶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道:“據我所知,三川境內的水陸碼頭具在赤煉堂的手裏,且與官府密切合作,叫頭一職是要過手銀錢的,身家在幫內衙門裏皆有記錄。陶實做得叫頭,給他這個假身份的人不簡單。”九嘖嘖道:“不愧是被三川水陸碼頭繪影懸紅過的,就是這麼內行,厲害的厲害的。”以陶元崢之能,偽造身份有什麼難的?只要是他陶大丞相拿出手的,全都是真!哪個有膽子説是假?問題是師父不信陶元崢,不可能讓他知道密山王寔的去向。

那是何人有這等能耐,能在户籍圖冊之密甲於天下五道的東海三川內,玩出這麼一手的騷作來?

“三才五峯再強,不過就是打架厲害而已,説穿了沒什麼了不起。這種事情,我一向是尊重專業的。”武登庸從容自若,撫須笑道:“不止密山王寔,我連羽淵王寘都託與雷萬凜照拂。三川之內,只有他稱得上無所不能,連陶元崢都只能在一旁玩沙。這些年來這兩個孩子得以安然無恙,原因便在於此。”***同聽自當事人之口,耿照與九的反應卻截然兩樣。長孫旭再度傻眼,渾不知師父怎會與赤煉堂總瓢把子、人稱“裂甲風霆”的雷萬凜扯上關係。

耿照則猶豫了一霎,終究抑下詢問雷萬凜行蹤,是否真於華眉縣戴家祠堂的衝動。武登庸沒放過這乍現倏隱的遲疑,白眉一挑:“怎麼你也知道同命術之事?”耿照不置可否,只説:“晚輩因緣際會,曾聽那聶冥途與鬼王陰宿冥提過。”武登庸望着徒兒的疑惑,笑道:“不是你知道太少,實是這小子知道太多。”他同長孫旭聊到聖藻池二會時,只説救了一名赭衣少年,沒説是後的總瓢把子。耿照在聶冥途處,曾聽聞“赤水轉運使”云云,料少年應是赤煉堂雷氏一脈。

待刀皇提及雷萬凜之名,才將兩條線索聯繫了起來。於算學,師事武登庸後,也學五行術數,才具倒是遠勝過習武。

以其淺涉獵,聽完同命術一説,大皺眉頭:“師父説過,推衍術數,其實跟算學是一個道理,並非虛渺之物。命格既不是物品,如何借得?”武登庸捋須微笑。

“能出此問,代表師父沒白教你。可惜我當時目空一切,自以為論世間術數修為,無人能出我之右,為了炫技逞能,貿然使用自己並不瞭解的秘術,因而吃上大虧。”同命術乃我公孫氏獨門創見,就像你説的,是想把命格化出實物,以人力幹天和,構思極其大膽,算得上是野心

此論若成,‘以武秤命’便不再是以訛傳訛的煙幕,是真能把‘誰才能練’刻入武學中。至於修改運程、振衰起敝之效,自不在話下。

“一如”不敗帝心“的大膽極端,公孫一族似乎對這種近乎妄想的跳躍式思路,有着難以想像的熱情。

但同命術的理論,比帝心的朱紫競更復雜也更虛渺,幾百年來無數才人皓首窮經,只砌出一座華美的空中樓城,莫説着手試驗,連投在實地上的影子都不見,直到武登庸在武庫深處,找到一本毫不起眼的半毀古卷為止。”那本小書叫《絕殄經》,寫滿了看似天馬行空,在我看來,不啻是諸般峯級境界的描述,其術法的部分亦有可觀。

我從裏頭找到了幾種失傳的古法,應可用於推動同命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依經中所載推敲同命術的可行之法,乃是我練武閒暇的娛樂。

“耿照聞言一凜。

“奇宮風雲峽那廂,也有一部叫《絕殄經》的古書,與前輩所述相似。聶二俠曾按書中記載佈陣,卻為殷賊所乘,不如奇宮術法久耐。”武登庸沒甚反應,只“嗯”的一聲,耿照不確定老人是否聽漏了。

“靠《絕殄經》補全的同命術,其實更接近術法而非術數,把四柱八字當成陣基,賴氣血神推動,將虛渺的命格化實,借命成陣,影響運數。”九仍是搖頭。

“這徒兒就更不懂啦。都説‘一命二運三風水’,命是不能改的,改風水改運程,不過是調動地底物中的五行,略作增減損益而已。師父的命格固是公侯將相,貴不可言,那雷萬凜卻是火鈴夾命,身帶敗局,這…卻要怎麼個‘同命’法兒?”武登庸哈哈大笑,舉杯飲盡,出心滿意足之

“不想我老來收徒,竟同時得傳掌法內功、命理術數兩道,老天待我不可謂不厚。旭兒,我雖常敲你腦袋,但你確是鑽研高深門道的良材,此際只是工夫未到,毋須妄自菲薄。”

“徒兒記住了。”九受寵若驚,一臉傻笑。

“你説得對,命是不能改的,本不存在‘同命’一説。這個四柱八字的血祭陣所行之事不是同命,其實是‘換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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