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5章大驚失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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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穿鐵琴,才知另有援兵。驀聽北面一人和聲道:“多謝先生指教。”乾乾脆脆一掌拍落,連絲毫猶豫也無,雲樁直入地底,靈氣定位,簌簌晃起漫天塵沙!殷橫野心知中計,反身掠去,已然阻之不及。四樁為基連成的四邊,筆直升起四面高聳入雲的晶幕,回映光燦華,乍現倏隱,才又化成一團灰霧…

不同的是,血祭陣是惑五的幻術,四奇大陣卻是紮紮實實的壁壘。殷橫野一頭撞上晶幕的錯愕,以及散發溢紅的狼狽模樣,在場五人看得一清二楚。

直到霧影覆蓋陣基,將裏外分成兩個完全隔絕的界域,殷橫野的咆哮聲才逐漸隱沒。

“先師説:”乖理拂宜讀詩。‘只知格律,難免有負詩書。

這詩還差一句,先生且聽…“撤掌起身,一撣袍襟,口吻仍是一般的和煦温文,不帶半分煙硝火氣,一如臉上淡淡笑意。來人踏樁運勁,轉動術式,完美無缺地閉合陣形,負手朗:“勝卻青鋒,十三絃!四奇,開陣!”***陣形閉合,地氣與術式自成系統,樁上用以導氣的形竅便即失效,與開陣四人間的聯繫自然中斷。術法中謂“形竅”者,相當於是啓動陣基的牽掣,所入不外乎、氣、血、神。

畢竟是往裏頭傾注了些什麼,從意象上來看,就像容器的開口一樣,故以“竅”為名。地氣的回湧…或説“衝擊”

一斷,傷疲立現,聶、韓雙雙盤膝坐倒,爭取時間調復。

沐雲雖未經地氣摧殘,一震之下亦受創不輕,撕下衣襬銜住,捆紮了右腕傷口,也跟着閉目盤坐,調息運功。

只有耿照不受影響,一抹額汗,轉對那踏樁合陣之人,見他身形修長,比起肩寬膀闊、魁梧昂藏的族血裔韓雪,此人更瘦也更斯文,高得不予人臨下睥睨的壓迫

來人作深衣曲裾、抱肚纏的武服打扮,外罩對襟大袖衫,披着長長的旅裝披風,層層疊疊,無不是厚而無光的絁綢材質,卻沒有半點風霜之,乾淨得像是自畫中走出。

除內裏的領中衣是一塵不染的白,其餘皆是極淺極淡的松綠、竹綠、湖水綠,然而未見松柏之寒,蒼竹之硬,似三月裏的湖岸垂柳,耙梳風,映翠透黃,説不出的宜人。

耿照本有滿腹疑問,那人卻逕轉過身,眯起姣細的丹鳳眼,團手為禮,長揖到地。

“若非典衞大人神功相贊,今我風雲峽盡滅於斯。在下陽秋霜,謝過大人。”(…此人便是“小琴魔”!)身為奇宮“”字輩的代表人物,人稱小琴魔的“雲水三合”秋霜,據説修為已臻化境,堪比全盛時期的魏無音。

當年天雷砦一戰後,琴魔重創退隱,座下不計託庇風雲峽的韓雪,共收過六名弟子,而“風雲四奇”正是留下的菁英。秋霜居四奇之首,多年來代表派系,與一班“無”字輩的長老周旋,絕非泛泛。

與能歌能哭、不從俗的沐四訂,見識過氣沖天的奇葩聶二,更別提敢於袒傷弱、難以三言兩語形容的奇宮之主韓雪

耿照以為自己早習慣了奇宮中人的特立獨行。在今之前,他從沒想過,十年來實質掌握風雲峽一系、在台面下捭闔縱橫,長保龍首安泰的,會是這麼恬淡温和的一個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揖拜得有些無措,忙不迭地抱拳還禮,赧然道:“秋兄…秋大俠言重。是我將貴派羣賢拖下水,幾成無可挽回的遺憾,天幸聶二俠的術法獨步當世,復得韓宮主與諸位鼎力相助,才逃過一劫。風雲峽一系若因我而覆滅,那可真是萬死莫贖了。”他已非昔影城小鐵匠,説着説着,逐漸恢復了寧定,應對有據,未失分寸。只是無論喊“秋兄”或“秋大俠”總覺得不太自在。

秋霜無疑遠較耿照年長,白淨面龐卻看不出實際年齡。人説“相由心生”在他臉上,七情似不怎麼上心,什麼都是淡淡的,寡味如水,波瀾不興。老胡與他私下論及蠶孃的駐顏術時,提到道門中有一派“由武入道”的,主張武功不過是通往長生的入門階,一旦修到心如止水的境地,將展現各種神通:先是“鷗鷺忘機”

因為忘了自己是個人,鳥獸也看不出他是人了,以為是同類,見他便與之嬉戲,接着是“陶然忘齡”

忘了自己還活着,以致身子也給騙過,就此忘記老去。待練到了“捨生忘死”那是連生死之別都忘卻,從而長生不滅,踏上真仙大道。

“…據説我們真鵠山上,有個老不死就是這樣。”胡大爺説這話時神秘兮兮,彷彿真怕被“老不死”的天耳神通給聽去了,不由自主壓低聲音,頻頻四下張望。

“我師傅自己都是老牛鼻子了,提到他時居然管叫‘太師叔’…你説該有多老?”

“應該是輩份高罷?”這種事在武林中所在多有,耿照自己都見過不少,不明白老胡何以為怪。胡大爺搖頭。

“他是真的老。就因為他躲在太昊祖師坐化的雲清池附近,玄城觀那幫牛鼻子才纏着我師傅,非讓封了東皋嶺不可。他們楯脈不要臉歸不要臉,沒想還是怕丟臉的。”回過神來,見少年一臉的雲山霧沼,胡彥之咧嘴一笑,解釋道:“我那牛鼻子師傅立下四位副掌教時,考慮到太師叔祖的輩份地位,也給了他一席。

但玄城觀這位修長生道的奇葩豈止是不管事?長年連人都見不着。於是楯脈平白得了個副掌教的位子,年年派人‘代表’太師叔祖出席話事,敗兒扮家翁,狠狠過了把振衰起敝的乾癮。”耿照想了一想,忽道:“你師傅好厲害的手段。立四名副掌教,已分去副貳之權,裏頭居然還挾了個有名無實的虛銜。這楯脈的玄城觀,聽來也不是什麼實力強橫的大派,想保住憑空掉進懷裏的餡餅,只能唯鶴真人馬首是瞻。”老胡環抱雙臂,怪有趣的打量他一陣,嘿嘿笑道:“我是長大成人之後,有天忽然想通了這一節,你小子不簡單,居然一語道破。合着聶冥途説得沒錯,你這個典衞大人還真做得。”耿照心想:“可我也是長大成人了才知道。”鬥嘴是鬥他不過的,直接轉移話題:“是了,為什麼楯脈怕丟臉,非得讓鶴真人封了東皋嶺不可?東皋嶺上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我是沒親眼見過。”老胡聳聳肩。

“不過你要想,連自己是人、現年幾歲都給忘了,還能像個人麼?瘋瘋癲癲還算是好,要是像個野人似的衣不蔽體,光着股滿山亂跑…

玄城觀還保得住那席副掌教?鹿老兒早發難撤了去。這下可好,把山一封,人人心有顧忌,不管那老不死在雲清池怎麼了,誰都沒再打楯脈那席的主意。”忘機,忘齡,忘死。傳説中,玄城觀“少眉道人”黿無生《坐忘神功》的三大境界。忘死即仙。

但活在滾滾紅塵裏的人,想的淨是些爭權逐利的齷齪事,真有能遺世若此的人麼?由武入道,心如止水,真到了那一天,長生又有何意義?不知為何,秋霜看來就像個修道人。

而且還是卓爾有成的那種。他的温文帶着道者的淡泊與隔閡,行止如水般隨意,彷彿看過人間無數,然而皆不縈於心。連面對殷橫野都能平靜若此,耿照打從心裏佩服起這位“四奇之首”來。

坐地調息的三人中,沐雲基最淺,受創也最輕,片刻行功圓滿,吐出一口濁氣,一躍而起,取了立在聶雨身前的烏琴,捧至大師兄跟前。

“幸好我沿路留下號記,若非大師兄趕至,後果不堪設想…”難掩興奮,忽然“咦”的一聲,瞥見琴身上的指,大驚失,繼而心痛難當:“殷賊…殷賊毒手,竟毀了這牀寶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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