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1章跨過朱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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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命運擇人,甚於人智,什麼機巧聰明,至此只能低頭。無論如何,你終是來到了這裏,有了聽我説這番話的資格,還不算太沒用。我同你七叔,都不是什麼好人,便打着大義的名分,將來我們都要為曾經做過的惡行付出代價,決計不會逃避。
“我料你今前來,並不是來同我拼命的,你已隱約察覺在一切背後,有股力量在運作、策劃着陰謀。你來是為了確認,我到底是哪一邊的。”耿照接過昆吾劍,心緒已與初來時大不相同,不能親自見到七叔固然遺憾,但蕭諫紙的話,填補了他心上的那個大
。
少年對形勢的判斷更為冷靜清晰,明白蕭老台丞的話其實切中要點,以灰袍人無所不在的形跡、難以匹敵的強橫武力,眼下的確沒有自亂陣腳的本錢,他正要開口,老人又舉起一隻手。
“你確認了你的,現下輪到我了。你以為,這樣就通過考驗了麼?登門踏户,便能得到生死不棄的盟友?這未免也太過天真。”
“有道理。”耿照出乎意料地並不驚訝,只點了點頭。
“考較對方到底有無資格,也是結盟之前的功課。老台丞請説。”蕭諫紙回頭拈了枝筆,潤好毫尖,在掌中書畢,才將狼毫筆遞去。
“我這人一向怕麻煩,就不囉唆了。寫下敵人之名,總要目標一致了,才有結盟的必要,是不?”耿照不置可否,也在掌中寫下答案,兩人同時攤掌。舷窗之外,柳岸習習,忽聞一陣朗笑,伴着河岸水風遠遠送出,餘家魚鋪里正埋頭扒飯的院生抬起頭來,心想老台丞難得吃得這麼歡,自己上白城山都六年了,從沒聽過台丞笑哩!
***這頓在艙裏用的午膳,老台丞居然破天荒吃了大半個時辰,差點驚了院生的下巴。嚇人的還不止這樣,少年離去未久,老台丞便喚進院生,
了錠銀子,讓他順道往搗衣橋畔的楊雀餅鋪買盒梨條京糕,送往真妙寺。
“照副台丞之,肯定空手上門。染二掌院英風颯
,慣走江湖,怕也無這等
細。你替我向家主致意,記得同副台丞説,若家主看在梨條狀元糕的份上,留他晚飯,毋須推辭,代我吃了便是。”院生有些摸不着頭腦,不過就是盒山楂糕,有留飯的人情麼?聽蕭諫紙又補幾句:“櫃上若説要等,就説是我送邵家主的,當不致空手。”院生瞠目結舌,被老台丞鋒鋭的眼神一睨回神,趕緊揣銀錠下船。他不知楊雀餅鋪的梨條京糕,非是常見的以山楂果泥、冰糖、藕粉熬煮,放涼後凝固而成的涼糕,而是以三篩的
細糯米粉炊成的甑兒糕,也就是俗稱的“狀元糕”鑲
漬山楂、梨
條為餡,恁是權貴豪門,臨櫃也只買得三天後的糕,這還是
了隊的。
尋常百姓按部就班,等上三五天也是稀鬆平常。院生越過搗衣橋畔長長人龍,報上“千里仗劍”蕭諫紙、“文武鈞天”邵鹹尊之號,東家親自出,奉上一盒熱騰騰的新糕。
捧往真妙寺的路上,連邁步都小心翼翼,唯恐一個失手,摔了這盒得來不易的寶貝。
“我不知台丞雅好小食。”耿照換過衣衫,登船繼續面議,問起支開院生的理由,略吃了一驚。
老人淡然道:“大隱隱於市。若未嘗過楊雀鋪裏的梨條糕,不算來過越浦城。”談了半個時辰,耿照才起身作揖,瀟灑離去。蕭諫紙倚座目送,直到少年背影沒於翻飛的新綠柳,才收回眸光,但聽舷側傳來“叩叩”悶響,朗聲應道:“上來罷,沒有別人。”一葉扁舟繫於舷底,佝僂的灰影攀緣而上,一跛一拐地進艙,上衫右袖空蕩蕩的,單手解下覆頂頭巾,
出風乾橘皮似的斑剝皺臉,微眯的眸子裏頗見污黃,似是目力不佳,卻不是七叔是誰?
蕭諫紙上下打量一陣,冷道:“邵鹹尊打你那一掌,我怎麼看都不是輕傷。至於麼?你又不欠他。真要説起來,那廝還你一命尚且不夠,我怎麼看,你都是白捱了一記。”
“挨都捱了,抬槓有意思麼?總之死不了。”七叔沒好氣地瞥他一眼,不費時間於鬥口上,正
道:“談得如何?”
“劍我給他了,讓他還染家女娃。”蕭諫紙故意不看他,提壺斟茶,好整以暇。七叔重哼一聲,不理他推過桌面的
陶茶杯,也不落座,微愠道:“你知我問的不是這個。”定了定神,心中有譜,容
稍霽,哼道:“無論你出了什麼狗
倒灶的題目,當是主持大考,看來,他是通過了你的刁難哪。”蕭諫紙不知是心情不壞,抑或不受這般明顯
撥,左拳虛握,逕以右手舉杯,啜了口冷茶。
“我只考他一事,知不知要對付的是誰,我倆將敵人姓字寫於掌上,一起攤開,如此則無可抵賴。”七叔面微沉。
“故玄虛!直接點不行麼?扮什麼高深!”此問之刁,與“天觀”七水塵二度難倒地隱人庸、凌雲奪冠那一問。
其實也差不了多少,識者自能回答,不知道的卻怎麼也答不上。看蕭諫紙的模樣,會面非以不歡而散作結,顯然耿照之答,起碼沒讓他當場翻臉。這種沒譜的“題目”七叔抓不準他通融到何等地步,索不去猜耿照是怎生錯法,黃濁翳目瞟他左掌,哼道:“你是寫上‘隱聖’二字,還是直接亮出了殷老賊的字號?嚇得小夥子面無人
,能滿足你無聊的虛榮心麼?”蕭諫紙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
“他同我寫的答案,一模一樣。”七叔微怔,皺臉上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得,強自抑制,哼笑道:“看來,他這個七玄之主還真不白乾,竟能查到這般境地。
老賊的好子到頭啦,連個小娃兒都能揪住他的尾巴,東洲能人甚多,除了我等,肯定也有別人盯上了他。”蕭諫紙以左拳輕叩桌頂,片刻才道:“你錯了。這孩子知道的,遠遠超過任何人,只差一點兒,就讓我們這幾十年光陰形同白饒,工夫都做到了狗肚子裏。”攤開掌心,赫然寫着“行空”二字。七叔倒
一口涼氣,怒道:“你寫得這般答案,分明是想同他翻臉…”才省起耿照竟也知曉,不
結舌。
“你就明白,該面無人的,其實是我們。”蕭諫紙抬頭,斂起調侃促狹之
,肅然道:“我等掌握這條線索,只不過比他早了幾個月而已。並肩作戰,勢在必行!倘若老賊知他涉入如此之深,將以何等雷厲的手段,教他永遠開不了口?你的師父、我那笨蛋皇帝,便是榜樣。”耿照連續兩天出門,帶回青鋒照、埋皇劍冢欣納七玄同盟的好消息,不惟大宅內諸女振奮,傳回冷爐谷,亦是歡聲雷動,無爭坪上建築“混元宮”的進度,連帶地突飛猛進,初生的同盟一時間上下齊心,頗見崢嶸。
風雲峽一系在越浦的聯絡據點,沐雲得宮主允可,曾告知耿照幾處,以便照應。耿照已遣人遞
親筆畫押的蠟丸書信,説明七玄混一、與韓雪
結盟的意向,料以雙方的患難
情,應無異議,只待韓宮主回覆。
影城是耿照所從出,城主獨孤天威遊冶成習,城務均由橫疏影拿主意,自也不是問題。
水月停軒、觀海天門兩派,主其事者都不在越浦,鞭長莫及,因此典衞大人第三天的目的地,便是故地重遊的風火連環塢。
耿照用過寶寶錦兒心準備的早膳,正把握時間,聽綺鴛口頭報告近
城中動態,忽見鬱小娥踩着小巧的翠綠繡鞋,跨過朱檻,衝耿照嫋嫋娜娜一施禮,細聲細氣:“見過盟主,見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