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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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金不換,老夫定要嚐嚐。”靖王爺啜了口香茗,滿意地笑贊“這名字叫得好,真是金不換。”
“能合王爺胃口,那是再好不過。”接着,兩人又寒暄幾句,論了會兒朝事,靖王爺終於主動提出“卿兒呢?怎不見她出來?”話話剛落,內室的翠珠簾幕已讓一隻素手撥開,卿鴻讓丫環重新梳妝,換上較為正式的衣衫,緩緩走了出來。
“舅父。”她輕喚一聲,來到靖王爺面前盈盈一拜“卿兒怠慢了,給舅父賠罪。”靖王爺將她扶起,好脾氣地説:“自家人何必多禮。”
“舅父特意來訪,卿鴻好歡快呢,舅母和娘近來身體可好?”自容韜練武傷了內息,接着遇埋伏受傷,卿鴻忙着看顧他,已有好些時沒去靖王府。
“她們都好,身子骨也硬朗,你舅母念你念得緊,要你得空時回王府走走。”
“卿兒知道。”卿鴻順從回應,繼而又問:“舅父此次造訪,是為了和韜商研國事嗎?”靖王爺似乎有話要説,眼角餘光掃了掃默不作聲的容韜,又迅速轉回卿鴻臉上,他神不定,抿了抿
將原先要説的話嚥下,不自然地笑説:“舅父是特地來探視你們夫
倆,容韜傷重未愈,你則有一陣子沒回王府,我正巧空閒,乾脆過來瞧瞧。”
“傷已好了許多,多謝王爺關切。”容韜温文地接了口,暗暗冷眼旁觀,猜測靖王爺的真正目的。而卿鴻仍浸在歡快之中,並未察覺出氣氛中些微的詭異。
這時,高猷手中拿着幾封書信,快步由廊前走來,在門邊垂首恭立。
“爺,北疆快馬加鞭急遞的軍務。”北土的軍事朝廷委派他人,但僅是暫替,主權仍在容韜手中,許多事還得由他處理。
“拿上來。”容韜接了過去,拆除封蠟迅捷閲覽,發現有部分的事必須馬上定奪。他收起信件,歉然萬分對靖王爺道:“容韜已命人在府中花園設宴,但因邊疆軍務緊急,非馬上回應不可,無法陪王爺飲酒暢談,請王爺千萬見諒。”
“哪兒的話,食君之祿當以國事為重,老夫有卿兒作陪便可。”正中下懷,靖王爺本想私下同卿鴻談談,這件邊疆軍務來得正適時。
容韜匆匆告退,卿鴻則偕同靖王爺在園中採香亭內一邊用膳,邊話家常。夕陽已沉,迴廊皆點上煙火,採香亭內晚風送,夜來花香。
這頓飯靖王爺吃得言又止,卿鴻已然察覺,終於帶出話頭。
“舅父是不是有事對卿兒説?”
“這…”瞧見靖王爺顧慮的眼神,卿鴻馬上遣退左右佈菜伺候的下人,單獨與他相處。
“現下已無旁人,舅父但説無妨。”靖王爺沉片刻,直接道出重點:“卿兒,威遠侯前
送來拜帖,我與他有過一次會晤,這個人你可知曉?”
“威遠侯賀萬里…”卿鴻怔然,秀眉微微攢緊“前些子,他帶着人馬想搜查提督府,説是追拿殺人兇手。”
“不單是殺人兇手,是閻王寨的叛逆,他們成了朝廷心頭大患。賀萬里此次接下任務,為在皇上面前求表現定會全力以赴。”
“舅父…為何同卿兒説這些?”卿鴻心臟漏跳一拍,壓下惶然不安的情緒,她垂下頭掩飾眸中的慌亂,不願瞞騙舅父,更不能説出事實,可卿鴻心中猜測得出,舅父此番前來目的定不單純。
“卿兒,”靖王爺突然放下雙箸,臉一肅,目光炯炯有神“我要知道那晚究竟發生什麼事?”卿鴻一震,猛地抬頭對住他,眼前是她親人亦是恩人,她無法虛偽對待,一時之間,她竟結巴了起來“舅父是、是…什麼意思…”
“賀萬里提及那夜追捕逆賊的情況,並大膽假設目標還在提督府中未曾離去。那夜,追蹤的血跡在提督府外消失,而容韜醉酒,你又不讓搜府,賀萬里對老夫在在暗示閻王寨和提督府之間的關聯,他好似有萬全把握啊!”卿鴻力持冷靜,小手卻緊捉住桌面下的羅裙。她先是笑,清了清喉嚨“這賀萬里恁地大膽,僅憑自個兒的聯想,便將朝中大臣定上莫須有的罪責,他想建功建名,也不能這般不擇手段。”靖王爺凝了她好一會兒,語重心長的説:“卿兒,此事牽連廣大,若容韜他…他有何古怪之處,你定要老實説出,太后在你出閣時曾向皇上討了一面‘金龍令’賜予你當作嫁禮,見令如見天子,能向皇上求一個願望,如果容韜真與閻王寨有所牽扯,那面‘金龍令’能保你免受拖累。”舅父相信賀萬里説的一切,卿鴻瞬間明瞭。
為容韜,她的心沉甸甸思不出該下何種判斷,猜測朝中還有多少官員受賀萬里遊説,又有什麼證據落在他的手中。
“舅父,卿兒有一事請問。”卿鴻斂眉,平靜着神淡淡啓口:“那閻王寨犯下什麼滔天罪責?他們殺人越貨、強取豪奪嗎?為何朝廷將其視作眼中釘、
中刺,不除不快?”
“這個…唉…”靖王爺嘆氣搖頭“近來,閻王寨的聲名如中天,任誰皆要給幾分薄面,皇上之所以下令剿滅閻王寨,是擔憂將來他們會同北方巨擘嘯虎堡連成一氣,光一個嘯虎堡朝廷已無力控制,若加上閻王寨…唉,他們並非惡霸、更不是土匪,真要説開,僅是皇上的私心。”舅父為她憂心忡忡,卿鴻自然明白,部分神智在聽聞靖王爺説明後,安詳而釋懷,有點點欣喜盈上心頭,即使容韜目前的雙重身份不能容見於朝廷,她所嫁之人確實是頂天立地的男子。
沉默下來,卿鴻看清心之所向。原來她從未變更,管身外風風雨雨、人生崎嶇,她選擇最初的悸動,兩個生命無形緊緊鏈在一起,他們是同命鳥呵…同生共死是唯一的誓言,她怎能捨他而去?
“若提督府有半點風吹草動,或者容韜見了什麼可疑的人,為你自己也為靖王府的聲譽,你千萬別隱瞞,那面‘金龍令’雖説能免一死,但皇上如果怒意難消,也是活罪難逃,你能供出些什麼,那是最好不過的了…”就在靖王爺努力勸説時,不遠處腳步聲輕微響起,他連忙收口,與卿鴻同時望去。迴廊轉彎,在燭光與月華下的死角處,一個男子由陰暗中靜靜步了出來,火光在他臉上跳動,一明一滅,教人瞧不出心思。
“韜,”卿鴻笑開了上去,將他帶進亭中“軍務都處理好了嗎?我猜你一定還沒用膳,要不要讓人將飯菜重新熱過?我陪你吃一些。”她並不顧忌容韜聽見什麼,若兩人因而誤解,她能坦然地解釋一切。
容韜順勢坐下,兜了眼靖王爺又轉向子,點點頭道:“好。”卿鴻坦然回他一抹笑,隨即招來丫環,將一桌的膳食暫且撤下。相較卿鴻的不以為意,靖王爺倒顯得有些侷促,默默飲着酒,手心和額際卻冒出細汗,不知方才的談話容韜聽下多少。
凝重氣氛中,容韜打破僵局,薄往上輕揚。
“王爺臉好生難看,莫非菜餚不合口?還是提督府怠慢了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