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瓢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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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開窗,一片煙雨,把一切都幻化得恍惚似夢了。什麼是真的?

趁墨未乾,他揮筆疾書二字:窈窕醒酒——風秋水小姐確實被驚擾了,她不再熱中詩書;夜裏也睡不安穩,連飲食都怠懶。

夫人延醫診治,毫無效果;怕是給什麼妖魅衝了,有經驗的養娘説。

自幼與小姐相伴的丫鬟丹兒可不信這個。

為中和秋水名字的清淡,丹兒的名字是濃稠的紅與喜氣。除了服侍小姐梳頭、穿衣、吃飯;為小姐撲蝶、摘花,她也能背誦"關關睢鳩,在河之洲";又因為常和年長的養娘往還,她還懂得小姐不懂的"寤寐求之"以及"輾轉反側"。

,小姐不肯開口;夜裏,悠悠長長地嘆氣。丹兒想,恐怕不是遇見什麼事;而是遇見什麼人了。

天裏,看見比翼蝴蝶或配對鴛鴦,丹兒也忍不住咬着嘴嘆氣呢。

趕在落花成泥之前,主僕二人總是到花園中採集未凋的花瓣,製做香囊、胭脂;多餘的便填充既松又香的枕頭。緋紅、粉、雪白,各的花朵,甫離枝頭,猶沾着清晨的珠。時常,偌大的園子,這一邊的花還未料理好,另一邊已紛紛墜落。等不及呵。

踩着濕軟的泥,孟生進園時,花,已落盡了。而鬱郁蒼蒼的樹叢,仍鎖着不肯消散的幽香。

太守特意賜飲幾盅"錦江",勞他連來的辛勞。酒,是甘冽香醇的;寂寞是深入靈魂的,他意圖用美酒浸透寂寞。偏偏,人已微醺;寂寞不醉,如影隨行。

太守似也察覺他的消沉,授意斟酒使女格外温存。那盛妝女子靠近時,孟生的口發疼,他只能夠;只配,在這樣尋常酒中銷磨情?

他有一個奢侈的夢想,是從遇見秋水開始的;沒遇見她以前,他不是這樣的。曾經,他的求都是平庸而簡單的。

懷抱這樣的夢想,到底是一種飛昇;還是陷落?

他又急飲三大盅。

酒力漸漸發散,他覺得燥熱,忍不住扯開前襟,膛。彎下,從池中掬水渥臉,池水被攪亂後又平復,映照出他髭發不整,映照出破酒焚燒的炯炯眼眸,那裏面的狂野,連他自己都陌生。

腳步有點踉蹌,不辨方位,他轉過假山,穿過拱門,行過朱橋。走着,有些失了。

風,不知已經等待多久,破空而來,越過翠綠竹林,吹縐一池水,也把孟生吹得清明些。他抬頭,便看見秋水居住的凌波樓。

起風時,秋水正倚着枕,懨懨地,她剛剛誦讀了逝者如斯,不含晝夜。

風聲嘯着,把陽台上晾曬的花瓣吹得零亂四散。秋水翻身,披件寬鬆外衣,奔至陽台。

桃紅粉白,一片花散如雨。

飄過她纖纖手指;飄過她隨意綰起的發;飄過她蝶翼的衣袖,什麼都捉不住捉不住捉不住。她於是靜止不動了,這些繽紛綺麗,原來是年,捉不住的。

然而,人生一世,必定有什麼是可以追求的;可以掌握的。地無意識地轉身,便看見了他。

他在風中,酒已全醒。

他在風中,與她定定相望。見花雨漫飛,一襲素衣迴旋,而後站定,緩緩回眸。又一番驚愕。

他不該在凌波樓下;她也不該在陽台,丹兒在窗內看見。應該制止,或者做些事,可是,丹兒卻是怔怔地,這種景象攝住她,原本伶俐的,也只無措。

養花——天秋水夢見他,就站在凌波樓下,恰似那個起風的午後。仍是玄衣一襲,敞白皙的前,仰頭凝視她。他的顴骨泛桃花,烏亮的眸子浸在濕潤的水塘。

蕩蕩漾漾,成一個深幽的漩渦。

醒來後,她推開門,站在陽台上眺望,翠人眼。心田雖小,生滿相思草。

丹兒慫着秋水,去看看新建的可月亭。主僕二人才離了亭,便見孟生自穿花徑上款款行來。

丹兒早把孟生的姓氏排行及籍貫打聽得清楚明白,此刻笑容爛漫,伸手招呼:七郎!可巧你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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