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神之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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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啓城南方三門的太陽門之外,十里長亭,暮深沉,曠野風寒。
長亭內爐火正盛,小白就着爐火取暖,一張俊俏的臉滿布陰霾,眼睛盯着閃爍的火苗時不時地瀉*出莫名的光芒。他在這裏等候了足有一個時辰,桌上燙好的酒也冷卻了。
“殿下在擔心?”有些刺耳的聲音傳到耳畔,説話的是一個褐袍人。
“塔塔羅斯先生,你到東陸也有三年了吧?”小白輕輕地問。
“是,殿下,我奉命到東陸尋找神靈眷顧的人。”
“三年前你見到我的時候也這麼説。”小白笑了笑,“那時我才十四歲…可是塔塔羅斯先生一直都沒有説過為什麼受神靈眷顧的人是我。”塔塔羅斯也笑,笑起來卻是生硬的,“我只是一個魂術師,受不到神靈賜予的啓示,不過,説這句話的人一會兒就到了,等殿下見到他,就會知道答案了。”
“是麼…那可真是令人期待啊…”小白喃喃着,停止了談。
遠處裏風聲大作,不知怎麼似乎有歌聲飄渺。
小白一楞,抬頭看向遠方黑暗盡處,只看見一片混沌。也許是神經過了吧?他自嘲地笑了笑,又低頭沉思下去。
亭外有人闖入,這是一個身高足有八尺的健碩男人,可是三十六、七歲的年紀居然沒有一鬍鬚,説話的語調亦是陰柔,看上去怪異之極。
“主子,馬兒都睡了。”小白微微撇嘴,“睡了便睡了。”
“可是馬兒是倒在地上睡的。”小白霍然起身,幾步趕到長亭外,三匹健馬果然倒在了地上,沒有聲響。小白的臉頓時難看了許多,這三匹健馬是皇家專用的良駒,即便趕不上名將的烈馬卻也斷無如此模樣。
小白忍不住咬牙,側耳傾聽,“銅鈴,你可聽見些什麼?”
“主子,你説的是…”
“歌聲。”太監銅鈴凝神靜氣細聽方圓動靜,他是一箇中級的武道家,全力展開靈識,方圓半里之內的異動絕逃不過他的耳目。可是他聽了一會便搖了頭,“主子,沒有發現。”小白更加驚訝,低聲道:“一定有人在唱歌!可是非常奇怪,這歌聲若有若無的,從四面八方彙集過來,完全沒有章法,但我肯定那是同一個人在唱歌。”
“附近大概有秘道家吧?能逃過我的耳目,至少也該是高級秘道家了。主子,此地有些怪異,不如先回去。”
“且等等。”小白一轉頭,看到旁邊的褐袍人面帶微笑,似乎在沉醉着什麼,“塔塔羅斯先生。”塔塔羅斯呵呵笑了,“那是空虛歌陣,沒有殺傷力的,不過麼,陷入歌陣的人總是覺得時間不會過去,空間不會變換。”
“空虛歌陣…”塔塔羅斯點頭道:“殿下放心,是他來了。”
“來了麼…”
“當殿下聽到歌聲的時候他就到了,殿下不必在意,他的歌陣只是給殿下一個信號而已,並沒有催發密羅幻覺之力,否則殿下已是和那些馬兒一樣睡過去了。”小白疑惑地又看向前方,依舊是空蕩蕩的曠野,然而卻有了馬蹄聲響了起來。那馬蹄聲清晰入耳,分明就在近處。這一次,連銅鈴也聽見了,不住臉
大變,要知道他剛剛才搜索過半里之內的異動,這馬蹄聲卻是從何而來?冷汗霎時濕透了內衫。
“銅鈴客!”小白低喝一聲,銅鈴即時飛身撲出了長亭,轉眼消失。
馬蹄聲得得鳴響,銅鈴緊張地捏了一手心的冷汗,馬蹄聲擊碎了風,可他沒看到有人。額頭也滴出了汗,過了眼睛,他下意識抬手擦了一下,就是這一瞬間,他的眼睛忽然瞪得如同他的名字一樣,即是銅鈴…
一匹駿馬就在身前丈許處。
四盞風燈在駿馬的四周懸掛着。
風燈的光芒之下,銅鈴首先看到了駿馬的全貌,頓時呼沉重。那是一匹純黑的馬,即便是在北陸,只怕也難以尋出這麼一匹高大的馬兒。駿馬沉默,自有一股威嚴散發出來,寬闊的
膛如同巨盾般結實,身上的每一條肌
曲線都像是鋒利的,藴藏着不為人知的力量。馬兒漆黑的眸子盯着銅鈴,銅鈴甚至可以在它的瞳孔裏看到自己的影子,銅鈴覺得它可能是在嘲笑自己。它站在那裏,就像是一位君王。
可是這君王的背上,坐着一個人。
銅鈴看不清這個人的樣子,即便有風燈在他的四周,他穩穩端坐着,端坐在這匹君王之上,無疑就是神祗。
銅鈴忽然咬了呀,臉上肌扭曲起來,汗出如漿。
可是這匹馬靜靜地從他身邊走過去了。
銅鈴再也支撐不住,一下子跪到了地上,雙手撐了地面大口大口氣急促。他説不清自己到底遇見了什麼,只是覺得一股威嚴在擠迫自己,可是這股威嚴,是馬兒散發出來的,還是那馬背上的人散發出來的?
銅鈴偷偷回看了一眼,更是心情沮喪若死,那馬兒之後,居然還跟着一名侍從,而他竟然一點也沒有發覺到。
“威嚴”這種東西,小白是再悉不過的,他自小生於帝王之家,皇室的威嚴無處不在,然而他現在
受到了另外一種威嚴。如果説帝王的威嚴沉重如山,那對面黑暗中透
出來的威嚴便是浩瀚之海。他想不出有什麼樣的人物會有這樣的氣勢,那氣勢壓得他想要跪拜下去磕頭不止,那一刻,他覺得那黑暗中,存在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神。
十丈之外,有光明陡然盛開,卻不像烈那樣照耀四方,只是
竄出一道道的銀
光線。四個銀
的光球在黑暗中跳動出來,那是四盞
緻的風燈。風燈從黑暗中移動過來,小白的瞳孔霍然張開。
高大如山的駿馬,巍峨如嶽的紅袍人,以及那馬兒旁邊的夸父侍從。侍從的手裏高舉一面黑之幡,幡上銀光泛動,勾勒出一朵金
的薔薇。
“華爾茲…”小白乾澀地吐出了這三個字。
紅袍人擺了擺手,似乎是在打招呼,小白眼前一花,這個人已是站在了面前。
“嬴小白恭華爾茲紅衣教父大人。”小白側身,讓出了道路。
紅袍人輕輕頷首,“殿下多禮。”他也不甚客氣,徑自邁步走入長亭。小白並沒有覺得他無禮,反而覺得理當如此,隨即跟在了他的後面。小白回頭又看了一眼,那夸父侍從默默地站在亭外,像是和那面高達三丈的黑幡融為一體。
塔塔羅斯躬身施禮,“大人安好。”
“好。”紅袍人吐出這個字,温和地點頭,“辛苦你了。”
“不敢。”塔塔羅斯又是一禮,“屬下告退。”
“好。”塔塔羅斯走開了,這個亭內,便只有紅袍人和小白。
兩人圍桌對坐,氣氛卻是沉悶的。紅袍人藏在風帽裏的眼睛似乎在打量着小白,不時點一下頭。小白同時也在打量着他,只是越看越心驚,明明近在咫尺,卻有遠隔天涯之,
本就看不清對方的容貌。
“華爾茲法比尼奧。”紅袍人從容地自我介紹,將手握住桌上酒壺,給小白的杯子注滿。
小白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心神又是盪,直勾勾瞅着散發了熱氣的酒杯,那酒壺中的酒,本該是冷卻如冰的。這樣的秘法也許不算什麼,可是小白並沒有看到他念出咒語,彷彿這酒本來就是熱的。
“教父大人的秘法修為實在湛。”小白強笑一下。
紅袍人微微搖頭,“這只是神賜予我的微薄力量。”
“教父大人信奉的是哪一位神祗呢?”紅袍人低低笑了一聲,“九州的天空,十二主星,十二神祗,人所共知,可是在我們看來,十二神祗都是次神而已,它們都不是華爾茲信奉的,我們只信奉一個神,即是主神。”
“願聞其詳。”
“華爾茲遠在西陸,從未肆意傳播信仰,因為沒有必要。我們信奉一個神,作為神的子民也是必須經過挑選的,不能隨便給出定義,所以人們所要求的事物,我們都不能滿足,這樣一來,東陸和北陸也就不知道我們的教義了。既然殿下詢問,我可以説出來,但請殿下不要驚慌。”
“大人請説。”
“我們信奉的唯一之神,是‘荒’。”小白臉頓變,在這個世界上本該是沒有人再信奉“荒”的,信奉這個神祗的組織本該在千年之前就淹沒在歷史的洪
中。酒杯剛剛舉到
邊,卻是怎麼也進不到嘴裏,他的手,顫抖得厲害。生在帝王之家,他早就知道信奉“荒”神的那一個組織,那個組織,被後世的人認為是離亂的起源。
紅袍人一點也不驚訝於他的反應,將自己面前的酒杯注滿,慢慢喝下。
小白好一會兒沒有説話,臉卻已變幻了數次,最後抬起頭時神
如常安詳,他低低地問道:“教父大人就是三年前認定我是‘神靈眷顧’的那個人?”
“殿下説中了,殿下的確是神靈眷顧的人,而我,是為神靈傳達神命的人,我就是神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