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罵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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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老爺子的太極拳已達到爐火純青之境,鐵筆判官古鋒鋒和他上了手,五十把內被那綿綿不絕的柔勁打得錯不出手來,古掙鋒急怒攻心,大喝一聲,猛地施出了成名天下的鐵拳神功,一輪硬拚硬接,霎時之間.空氣立刻就緊張起來。

白翎與洪氏兄弟動上了手,當年司徒越挑動天下英雄一戰擊潰了柳家堡時,洪氏兄弟也在其中,白翎對那昔含悲忍淚宣佈柳家堡解散的一幕歷歷如在目前,這時仇人見面時,更是殺着全出,步步爭攻。

柳文侯到了這個地步,也只有先下手為強了,他對着孫帆拓發出一掌,又對譚二爺飛出一肘,攻敵制先,全是剎那之間一氣呵成,那種疾速之勢,當真令人駭然!

孫帆揚雖是天下第一鏢頭,但是對於這名滿天下的柳家堡老大不免懷着幾分懼意,他刀劍齊飛,一上手就是平生絕技玄玄刀與陰陽劍,那譚家神腿本不便雙戰,但是柳文侯竟毫不買賬地先攻了他,於是他也錯身反擊!

古鋒鋒的鐵拳與錢老爺子的太極散家生死相拚,端的是難分難捨,驚險百出,一個是功力深厚,一個是鐵拳如斧,到了三百把上,錢老爺子畢竟年老力邁,有些力不從心了。

立在一旁的平原莊主申百體大叫道:“錢老,這廝給小弟吧——”柳文侯是天生大將之才,他耳聽四方,一聞之下知道必是古鋒鋒已佔了上風,他知道以寡敵眾唯一的辦法就是避重就輕,集中兵力,若是讓申百休替下了錢老兒,那麼自己這邊三人被越拖越弱,必敗無疑了,當下他大喝一聲:“姓申的,接招!”只見他在百忙之中竟然又分出餘力向第三人進攻,剎時之間,只見柳文侯大顯神威,掌飛拳出,一口氣把三個敵人全給拖住,同時他大喝道:“老四,痛下殺手!”古箏鋒暴叱如雷,一口氣連發了二十記鐵拳,在第二十招上,錢老爺子被打得口噴鮮血,倒在地上。

柳文侯大叫道:“老四帥啊!快助老三得手,這邊給我啦!”古箏蜂飛身而至,加入了白翎的戰圈,而柳文侯在這一剎那之間,被三個一等一的高手得施出了平生絕技“七指竹”!

昔年九州神拳葉公橋打遍天下無敵手,葉公橋故後,柳文侯成了世上唯一的傳人“七指竹”也成了獨一無二的武林絕學,只見他立指如朝,喝聲如雷,一連發出三指,孫帆揚暴退三丈,譚神腿當購硬接,被震得血氣翻騰,申百休被得擦地滾出十步,而柳文侯的其力已經消耗殆盡了。

那邊古箏鋒加入戰圈,看着佔先;洪氏兄弟逐漸不敵,然而誰也沒料到倒在地上的錢老爺子悄悄爬了起身——他對着古箏鋒悄悄打出一掌,古箏鋒發覺之時已是不及,他大喝一聲,反手一拳揮出,自己背上已被擊中,那錢老爺子也被他一揮而中,哼了一聲,倒在地上,而古箏鋒也被錢老爺子打在背上的一掌打出五步,口吐鮮血,洪老大的一劍正端端地刺中了他的後心。

古箏釋突然倒下,白翎原和古箏鋒暗有默契,只要古箏鋒擋住洪老大,白翎就對洪老二痛下殺手,他沒有料到身邊的古箏鋒會突然倒下,是以他仍是毫不防備地向右猛攻,只聽得一聲慘叫,洪老二被大力神拳打出數丈,棄劍而倒,然而——白翎也是一聲慘叫,全無防備的左邊被洪老大一劍刺人間,深達尺餘!

白翎雙目怒張,伸掌不顧疼痛抓住了劍身,手下血模糊只如未覺,用手一拔一扭,他神力天下無對,洪老大隻覺虎口迸裂,駭得棄劍飛身而退,白翎奮起神力,大喝一聲,抖手擲出長劍,但見劍去如星趕月,洪老大竟被臨空釘穿而過,慘叫而落!

白翎大喝道:“謝大哥…你快走!”他走出三步,終於頹然而倒。

柳文侯雙目中猶如冒出火焰,他怒吼一聲,全然不顧防衞,對着孫帆楊發出“七指竹”!

孫帆揚料不到他會這樣打法,要躲已是不及,七指竹無堅不摧,孫帆揚雖有一身神功,也是防無可防,大叫一聲,被柳文侯斃在當地!

而柳文侯也被譚、申二人的掌力打得如斷線風箏一般飛了起來,連翻帶滾掉下了山崗。

申百休與譚二爺相顧駭然,這兩個退隱多年的老人想不到一出江湖就遇上這麼一場不要命的血戰,他們二人心中又驚駭又難過,簡直不知所措起來。

申百休道:“難怪武林中傳説柳家堡十俠十人好比千人,今我姓申的算是見識到了!”譚二爺環顧四周,一片腥風血雨,他喃喃道:“慘…慘…慘…”這時,遠處猛然出現了一條人影,飛快地向這邊縱躍而來。

申百休道:“看——那邊!”譚二爺也發現了,他們二人都已疲力竭,看那來人輕功驚人。申百休道:“咱們快走——”譚二爺一個轉身,飛身下了山崗,申百休也緊跟着下了山。

山崗上還有一個沒有全死的人,那就是古箏鋒,他目睹白三哥慘死,謝大哥被打落山下,心中有一萬個掙扎而起的意念,卻是一線力氣也沒有了。

這時,遠處的來人已經到了山崗上,那正是方天逸。

方天逸上了山,映入目中的是一片血海屍山,他不愣住了。

方天逸大叫兩聲;“白三俠!白三俠!”但是白翎已經聽不到了,他快步衝過去,發現了垂死而未死的古箏鋒——他望着戰場中淒涼的情形,在心底裏忍不住要放聲大哭,只為了他一個人,這些武林中一正派的人物自相殘殺,但是他也有不得巨的苦衷,為了破壞凌月國主的陰謀詭計,他又怎能顧得這許多,只是他絕沒有料到事情會壞到這個程度罷了。

他走上前去,扶起了躺在地上的古箏釋,鮮血如決了堤一般地湧着,方天逸的袖上立刻被鮮血濕透了,他伸手點了古箏鋒五處道,血才緩了下來。

方天逸低呼道:“古四俠,古四俠…”古箏鋒微微張開了眼,凝視了方天逸一眼,嘴角掛着一絲動人的微笑。

方天逸道:“古四俠,謝大哥呢?”古箏鋒嚥了一口氣,息着道:“他——他被打落山下去了方天逸的心中一慘,但是他嘴角上依然保持着那一份鎮靜的談笑,安道:“謝大哥功力深厚,這小山落下去算得了什麼?”古箏鋒緩緩閉上了眼,方天逸摸了摸他的脈門,膊動是越來越弱了。

過了一會,古箏鋒忽然睜開了眼,深深地望着方天逸,斷斷續續地道:“小兄弟…他…他們説你…從了那凌月國主…真…真叫人肚皮氣破…”方天逸勉強地笑了一下,他用內功緩緩地由古箏鋒腕門推進去,但是脈膊卻是不見加強,看來是油枯燈盡了,方天逸望着他那瞪得大大的無神眸子,只好答道:“你瞧我不是好好地在這兒嗎?”古箏鋒道:“誰要敢在我…我古老四面前説小兄弟半個壞字,我古老四便要宰了他…”方天逸想起那偷聽到謝文候對孫帆揚的回信,‘’咱們沒有親見,怎麼説也不相信方天逸是那種人”然後又加了一句“就是親眼見了,咱們還是不信”想到這一句話,方天逸的心不酸了,眼睛也濕起來,人生一場,庸庸碌碌,能有這麼一句話的知己,那也死而無憾了。

古箏鋒的呼漸漸微弱下去,方天逸收起了胡思亂想,盡力運內功推拿,過了片刻,古箏鋒又睜開了雙眼,看着方天逸,眼中出一種奇怪的神情,方天逸不到有一些恐布,過了一會,古箏鋒終於掙扎着問道:“小兄弟,我…我要問你一句話——”方天逸道:“什麼?”古箏鋒道:“你——你——究竟不曾從了那凌月國主吧?”方天逸聽了這句話,傷心得幾乎哭了出來,柳家堡諸俠如果真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知道自己不會服從凌月國主,因此怒而與孫帆揚大戰,那也還罷了,但是他們只是抱着一個半信半疑的疑團,憑着一個“信”字,一個“義”字,灑熱血拋頭顱而不顧,這種義氣真叫方天逸得話都説不出來了。

古箏鋒似乎知道自己的生命快要完了,他忽然變得急躁起來,急叫道:“小兄弟,是不是?是不是?”方天逸偷偷拭去了眼角的淚水,雙手抱着古箏鋒寬大結實的肩膀,連聲叫道:“是的,是的,我當然不會服從那凌月同主的,當然不會…”古箏鋒也跟着快活地叫道:“是呀…是呀…你當然不會的!”方天逸驚奇地看着那無神的雙目中突然發的快樂光芒,然後,他發覺那光芒慢慢地枯萎、枯萎,古爭鋒終於去了。

方天逸抱着那漸漸僵冷的身體,他的心也漸漸地碎了,這幾個鐵梯掙的好漢,一生在刀劍鮮血之中奮鬥,創下了轟轟烈烈的萬兒,卻依然免不了死在刀劍鮮血之中,實是可嘆。

方天逸如麻木了一般,呆呆地坐在地上,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地站了起來,他意識到該做的事,於是他抬起一把劍,在地上挖掘起來。

方天逸把白翎和古箏鋒的屍體抱了起來,恭敬地放火坑中,他把泥土堆上去的時候,就好像在埋葬着一個最親的親人,等到一環黃土新成,方天逸不棄劍長嘆。

他緩緩地把所有的屍體都埋葬了,凡是認得的,他都用一段木頭做了一個臨時的墓碑。這時,太陽已完全下山了。

他滿懷傷心走下了山,燃着一枝樹枝做火把,希望能找到滾落山下的柳文侯,他在山中左轉右轉,不時高聲叫道:“謝大哥“謝大哥!——”但是山中空蕩蕩的,只有他自己的迴音,夾着不時起伏的幾聲犬吠狼嚎,淒涼之極。

方天逸望着手上的火把漸漸熄滅,他廢然地嘆口氣,夜已經深了,在荒山上尤其顯得黑而神秘,對方天逸來説,這又是最寂寞漫長的一夜。

烏黑的夜,壓得人氣都透不過來,只有那濃濃厚厚的黑雲空隙中,偶而透出一點點稀疏的星光。

柳文侯緩緩地醒了過來,雖然醒了,但是眼前依然是一片烏黑,他搖了搖頭仔細地思想了一下,一股涼氣從心底裏直寒上來,他用雙手撥開了眼,但是依然什麼也看不見,於是他絕望地知道,眼睛瞎了!

一剎時之間,柳文侯心中彷彿想到了無數的事,又像是什麼也沒有想,他心中什麼也容不下,只有兩個字,瞎了!瞎了!

他悲憤地緊捏着雙拳,指骨格格地作響,數十年來的英雄歲月一幕幕地飄過腦海,他喃喃地告訴自己,別了,這一切都將永別了。

以七指竹神技名震天下的柳家堡老大,武林中任何人一想到他,立刻就想到他那叱吒風雲英雄氣慨,誰又想得到一世英雄的柳文侯會雙目盲瞎地躺在這荒山野嶺?

謝文候的膛急促地起伏着,他中有太多的不平,血與淚織成的怨憤,他的面頰上掛着兩行英雄之淚——“白老三是已經完了,古老四大約也完了,唉,我的老天爺,難道你硬要天下的好人全都死光嗎?”柳文侯喃喃地低訴着,他的心情終於漸漸地平靜下來,他深了一口氣,中隱隱地作痛,他大着膽再一口氣,讓那口真氣在丹田裏運行了一週,除了劇烈的疼痛以外,並沒有中斷的現象,他吐出了那口氣,帶着淒涼的安告訴自己,傷雖重,但是又一次從鬼門關揀回了生命。

揀回了生命又怎樣?難道帶着這一雙盲目在武林中重振雄風嗎?柳文侯頹然地長嘆——“完了,一切都完了。”忽然,他發覺自己的身上覆蓋着一條薄薄的毯子,他當下大大地吃了一驚,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分明記得自己從那慘不忍睹的血鬥中捱了掌震滾落下來,怎麼説也不該有這麼一條毯子呀!

他用手摸着那條薄毯,軟綿綿的,像是細羊織成的,他拿到鼻尖聞了聞,一股清幽的淡淡香氣傳入鼻中,他不愣住了。

這時,他聽到一個帶着羞澀的温柔聲音在耳旁道:“你醒了嗎?”柳文侯驚得要坐起來,一隻温暖的手輕輕地按在他的肩上,柳文侯道:“你…你…你是誰?”那温柔的聲音道:“你聽不出來嗎?”柳文侯聽她這麼説,又覺得這聲音似乎有些耳了,但是怎麼想一時也想不出來這究竟會是誰,他仔細地回想這聲音,搖了搖頭道:“我——我想不起來,姑娘,我們見過嗎?”他從那聲音上判斷是個年輕女子,是以便稱以“姑娘”耳旁但聽得“姑娘”輕笑了一聲,然後道:“沒有啊。”柳文侯怔了一怔道:“多謝姑娘好心,我…”那温柔的聲音道:“你別多説話,瞧你臉上血痕,似乎是眼睛受了傷,傷得重嗎?”柳文侯聽到“眼睛”兩字,便覺心上如同被針刺了一下一般,他強壓抑着滿腔動,用最大的能耐平靜地道:“瞎了。”一聲尖叫,充滿着驚震與駭然——“瞎…瞎了?”那女子像是自己的眼睛被刺瞎了一般地狂叫起來,她忘情地抓住柳文侯的雙肩,顫聲叫道:“你…你是騙人的吧…”柳文侯覺出那女子超出尋常的動,他心中有一些,也有一些慘然,他暗思道:“這姑娘真是好心腸。”但是他不得不答道:“是瞎了,一點也看不見了。”他説完了這句話,忽然就沉寂了起來,那女子沒有説一句話,彷彿在忽然之間悄悄離去了一般,過了一會,柳文侯彷彿聽到輕微的啜泣聲,他低聲問道:“姑娘你——是你在哭嗎?”啜泣聲停了下來,守了一會,那温柔的聲音再度響起來:“不,不是。”柳文侯聽到那語尾上還帶着一些便咽,在這一剎那間,柳文侯心中忽然興起無限的慨,他記得平和白老三古老四閒談之際,白三俠曾説像柳家堡十俠這種人,終生只為天下不平之事奔波拚命,到自己死的時候,只怕世上沒有一個親人會哭上一聲,當時古老四豪氣干雲地説,大丈夫但教馬革裹屍,便是死後立刻讓野狗餓狼啃個光也不打緊,要什麼婦人孺子來哭孝?柳文侯想不到只是在一夜之間,説這話的人都已屍暴荒野,而自己不過廢了一雙眼睛,倒有人為自己一哭,想着想着,柳文侯不想得呆了。

他怎麼想也想不出這姑娘會是誰,但是那聲音卻是愈聽愈耳,他忍不住問道:“姑娘你貴姓?”那女子遲疑了一會才答道:“安,安靜的安。”柳文侯道:“在下叫柳文侯,安姑娘好心,真是謝謝。”柳文侯雖然看不見,但是他彷彿覺得安姑娘微微地笑了一笑,他想問問這姑娘怎會半夜三更出現在這荒野山嶺,又怎會素昧平生就來照料自己的傷勢,但是他卻不便再多問了。

柳文侯想了一想,問道:“這裏距離山頂有多遠?”安姑娘道:“山頂?啊!藍先生你是間距方才那山頂?不,咱們已經離開那裏啦,這裏是兩個山巒後面的一片牧地,不是你滾落的那裏啦。”柳文侯吃了一驚,自己昏的時間可真還不短,他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啦?”那安姑娘道:“天已經要亮了。”柳文侯想到自己這一生將永遠再看不見太陽昇起了,他的額上不暴出了一粒粒的汗珠。

那安姑娘温柔地道:“藍先生,你…你的眼睛一定會好的,只要好好地休養一段子。”柳文侯動了動嘴角作出一個淡然的苦笑,他心中在淚,但是他的聲調還是保持着寧靜,像是在説另外一個人的事一般,輕輕地道:“但願如姑娘所説的。”那安姑娘道:“藍先生你遭了那麼大的不幸,竟能…竟能談笑自若,我…我真佩服你的勇敢…”柳文侯搖了搖頭,暗自嘆道:“所謂勇敢的人,只是把淚水往肚子裏咽罷了。”他到有些口渴,微微動了一動,那温柔的聲音立刻在耳邊響起:“口渴?”柳文侯點了點頭,他驚奇於這安姑娘超人的細心,聽覺告訴他是她拿了水走近了,他掙扎着要坐起來,接着他又覺到那隻温柔的手輕輕按住了他的肩膀,他一氣,口猛烈的劇疼使他忍不住哼了一聲,再也忍不住,向後倒了下去。

他的頭沒有碰着堅硬的石頭,也沒有碰着刺膚的草上,卻跌在一個温暖的懷中,柳文侯只覺得腦中嗡然發暈,他一生奔波江湖,夜夜所經歷的只是刀劍膿血,哪曾與女子婦人接近過?他只覺糊糊地,只到那安姑娘輕輕地把他放在草地上,他才清醒過來,身上已出了一身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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