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亦命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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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嗔道:“你這是從哪裏聽來的歪理,小心別人聽去了告訴老爺。”寶玉笑道:“方才老爺還誇了我呢,怎麼會聽別人胡説。好妹妹,我們可真是上天註定的一對,我們合起來可就是‘暖玉温香’。”黛玉嬌羞道:“玉是暖的不假,可這香怎麼是温的呢?你不是還有‘金玉良緣’麼”寶玉拉着黛玉的手放在她的心口道:“雖然有‘金玉良緣’之説,但你還不明白我的心?再者,因為你這心是熱的,所以你這香便是温的。”黛玉有些動,哽咽着説道:“二哥哥,我這一生可都託付給你了,你如果哭了,我就不會笑。如果你高興,我就不會哭。”寶玉
動之極,以前要是跟黛玉説點親熱的話,她就不依不饒的,更不用説她能親口説出這樣的話了,現在説明她是把認定寶玉了。忙道:“我一定不會哭的,因為我要我的林妹妹一輩子都要笑。”説完,寶玉還摘下掛在
前的玉放在黛玉手中。黛玉問道:“你這是做什麼?”寶玉握住黛玉的手,伏在她耳邊道:“我這玉放在你這裏,算是我的心就放到你這裏了。”黛玉又幸福又恐慌,忙推辭道:“這可使不得,若是老太太、太太看見你沒帶着玉豈不又要生氣,
不好又要惹出許多事情。只要你有這心就可以了,玉還是放在你那裏吧。”寶玉説道:“沒事的。若是老太太和太太問起,我就説,素來我是閒不住的,怕這玉
丟了,想着林妹妹心細,所以才放在她那裏的。
而且這一裏咱們在一起的時間也是不短的,這玉放在你那裏和帶在我身上也沒有什麼分別。”黛玉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哽咽道:“二哥哥,我知道你對我是真心的。但玉還是不能放在我這裏,你還是好好地帶着罷。”寶玉見黛玉很堅決,知道她是決不肯帶自己的玉了,就笑道:“怎麼又哭了,再哭,可是要變醜的。
過些子大姐回家省親,若是看見你滿面的淚痕,定要訓我道:‘寶玉,怎麼林妹妹一臉淚痕。想來又是你欺負她了,左右,與我將這欺負妹妹的潑皮重打一頓’。”黛玉被寶玉逗笑,笑道:“貴妃娘娘這麼疼你,怎麼捨得打你。不過,我知你的心便是。再不哭了。”寶玉擁着黛玉説道:“這才是我的好妹妹。”這時聽到外面丫環在喊,説是大家要到王夫人那兒去,問寶玉去不去,寶玉答應一聲,兩人這才一面説,一面二人出房,到王夫人上房中去了,可巧寶釵亦在那裏。
此時王夫人那邊熱鬧非常。原來賈薔已從姑蘇採買了十二個女孩子…並聘了教習…以及行頭等事來了。那時薛姨媽另遷於東北上一所幽靜房舍居住,將梨香院早已騰挪出來,另行修理了,就令教習在此教演女戲。
又另派家中舊有曾演學過歌唱的女人們…如今皆已皤然老嫗了,着他們帶領管理。就令賈薔總理其用出入銀錢等事,以及諸凡大小所需之物料賬目。又有林之孝家的來回:“採訪聘買得十個小尼姑,小道姑都有了,連新作的二十分道袍也有了。
外有一個帶髮修行的,本是蘇州人氏,祖上也是讀書仕宦之家。因生了這位姑娘自小多病,買了許多替身兒皆不中用,到底這位姑娘親自入了空門,方才好了,所以帶髮修行,今年才十八歲,法名妙玉。
如今父母俱已亡故,身邊只有兩個老嬤嬤,一個小丫頭伏侍。文墨也極通,經文也不用學了,摸樣兒又極好。因聽見‘長安"都中有觀音遺蹟並貝葉遺文,去歲隨了師父上來,現在西門外牟尼院住着。
他師父極演先天神數,於去冬圓寂了。妙玉本
扶靈回鄉的,他師父臨寂遺言,説她‘衣食起居不宜回鄉。在此靜居,後來自然有你的結果’。所以她竟未回鄉。”王夫人不等回完,便説:“既這樣,我們何不接了她來。”林之孝家的回道:“請她,她説‘侯門公府,必以貴勢壓人,我再不去的。’”王夫人笑道:“她既是官宦小姐,自然驕傲些,就下個帖子請她何妨。”林之孝家的答應了出去,命書啓相公寫請帖去請妙玉。次
遣人備車轎去接等後話。寶玉知道妙玉是什麼樣的人,但他此時不能表白,也不能表現出什麼,暫且擱過。
當下又有人回,工程上等着糊東西的紗綾,請鳳姐去開樓揀紗綾,又有人來回,請鳳姐開庫,收金銀器皿。連王夫人並上房丫鬟等眾,皆一時不得閒的。寶釵便説:“咱們別在這裏礙手礙腳,找探丫頭去。”説着,同寶玉、黛玉往等房中來閒頑。王夫人等
忙亂,直到十月將盡,幸皆全備:各處監管都
清賬目,各處古董文玩,皆已陳設齊備,採辦鳥雀的,自仙鶴、孔雀以及鹿、兔、雞、鵝等類,悉已買全,
於園中各處像景飼養。
賈薔那邊也演出二十出雜戲來,小尼姑,道姑也都學會了念幾卷經咒。賈政方略心意寬暢,又請賈母等進園,斟酌,點綴妥當,再無一些遺漏不當之處了。
於是賈政方擇與寶玉一起題本。本上之
,奉硃批准奏:次年正月十五上元之
,恩准賈妃省親。
賈府領了此恩旨,益發晝夜不閒,年也不曾好生過的。展眼元宵在邇,自正月初八,就有太監出來先看方向:何處更衣、何處燕坐、何處受禮、何處開宴、何處退息。
又有巡察地方總理關防太監等,帶了許多小太監出來,各處關防等等,指示賈宅人員何處退、何處跪、何處進膳、何處啓事,種種儀注不一。
外面又有工部官員並五城兵備道打掃街道,攆逐閒人。賈赦等督率匠人扎花燈煙火之類,至十四,俱已停妥。這一夜,上下通不曾睡。至十五
五鼓,自賈母等有爵者,皆按品服大妝。
園內各處,帳舞蟠龍,簾飛綵鳳,金銀煥彩,珠寶爭輝,鼎焚百合之香,瓶長
之蕊,靜悄無人咳嗽。
賈赦等在西街門外,賈母等在榮府大門外。街頭巷口,俱系圍嚴擋嚴。天剛黑定,賈府傳人一擔一擔的挑進蠟燭來,各處點燈。方點完時,忽聽外邊馬跑之聲。
一時,有十來個太監都吁吁跑來拍手兒。這些太監會意,都知道是“來了,來了”各按方向站住。賈赦領合族子侄在西街門外,賈母領合族女眷在大門外
接。半
靜悄悄的。
忽見一對紅衣太監騎馬緩緩的走來,至西街門下了馬,將馬趕出圍欄之外,便垂手面西站住。半又是一對,亦是如此。少時便來了十來對,方聞得隱隱細樂之聲。
一對對龍旌鳳旗,雉羽夔頭,又有銷金提爐焚着御香,然後一把曲柄七鳳黃金傘過來,便是冠袍帶履。
又有值事太監捧着香珠,繡帕,漱盂,拂塵等類。一隊隊過完,後面方是八個太監抬着一頂金頂金黃繡鳳版輿,緩緩行來。賈母等連忙路旁跪下。早飛跑過幾個太監來,扶起賈母,邢夫人,王夫人來。
那版輿抬進大門,入儀門往東去,到一所院落門前,有執拂太監跪請下輿更衣。於是抬輿入門,太監等散去,只有昭容,彩嬪等引領元下輿。只見院內各
花燈爛灼,皆照系紗綾紮成,
緻非常。上面有一匾燈,寫着“體仁沐德”四字。元
入室,更衣畢復出,上輿進園。
只見園中香煙繚繞,花彩繽紛,處處燈光相映,時時細樂聲喧,説不盡這太平氣象,富貴風。按此時之景,即作一賦一讚,也不能形容得盡其妙,即不作賦贊,其豪華富麗,觀者諸公亦可想而知矣。
且説賈妃在轎內看此園內外如此豪華,因默默嘆息奢華過費。忽又見執拂太監跪請登舟,賈妃乃下輿。
只見清一帶,勢如游龍,兩邊石欄上,皆系水晶玻璃各
風燈,點的如銀花雪
,上面柳杏諸樹雖無花葉,然皆用通草綢綾紙絹依勢作成,粘於枝上的,每一株懸燈數盞,更兼池中荷荇鳧鷺之屬,亦皆系螺蚌羽
之類作就的。
諸燈上下爭輝,真系玻璃世界,珠寶幹坤。船上亦系各種緻盆景諸燈,珠簾繡ぜ,桂楫蘭橈,自不必説。已而入一石港,港上一面匾燈,明現着“花漵”二字。並“有鳳來儀”等處,皆繫上回賈政偶然一試寶玉之課藝才情耳。賈妃看了二字,笑道:“‘花漵’二字不錯。”不多時,舟臨內岸,復棄舟上輿,便見琳宮綽約,桂殿巍峨。石牌坊上明顯“天仙寶境”四字,賈妃忙命換“省親別墅”四字。於是進入行宮。
但見庭燎燒空,香屑布地,火樹琪花,金窗玉檻。説不盡簾卷蝦鬚,毯鋪魚獺,鼎飄麝腦之香,屏列雉尾之扇。真是:金門玉户神仙府,桂殿蘭宮妃子家。賈妃乃問:“此殿何無匾額?”隨侍太監跪啓曰:“此係正殿,外臣未敢擅擬。”賈妃點頭不語。禮儀太監跪請升座受禮,兩陛樂起。茶已三獻,賈妃降座,樂止。退入側殿更衣,方備省親車駕出園。至賈母正室,行家禮,賈母等俱跪止不迭。
賈妃滿眼垂淚,方彼此上前廝見,一手攙賈母,一手攙王夫人,三個人滿心裏皆有許多話,只是俱説不出,只管嗚咽對泣。邢夫人,李紈,王熙鳳,,探,惜三姐妹等,俱在旁圍繞,垂淚無言。
半,賈妃方忍悲強笑,安
賈母,王夫人道:“當
既送我到那不得見人的去處,好容易今
回家娘兒們一會,不説説笑笑,反倒哭起來。一會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來!”説到這句,不
又哽咽起來。邢夫人等忙上來解勸。賈母等讓賈妃歸座,又逐次一一見過,又不免哭泣一番。
然後東西兩府掌家執事人丁在廳外行禮,及兩府掌家執事媳婦領丫鬟等行禮畢。賈妃因問:“薛姨媽,寶釵,黛玉因何不見?”王夫人啓曰:“外眷無職,未敢擅入。”賈妃聽了,忙命快請。
一時,薛姨媽等進來,行國禮,亦命免過,上前各敍闊別寒温。又有賈妃原帶進宮去的丫鬟抱琴等上來叩見,賈母等連忙扶起,命人別室款待。
執事太監及彩嬪,昭容各侍從人等,寧國府及賈赦那宅兩處自有人款待,只留三四個小太監答應。母女姐妹深敍些離別情景,及家務私情。又有賈政至簾外問安,賈妃垂簾行參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