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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衞子卿握着茶杯的手越來越緊,似乎要把那茶杯攥出水來。但他一想到衞子璇的腿,想到他是自己的弟弟,他還是忍住揮拳的衝動,把杯中的水一飲而盡。

“子璇,從小到大,你要什麼,大哥從未跟你爭過。可月娘,是唯一的特例。你想要女人,你儘管開口。

無論花多少銀子,我都願意滿足你。只有她,不行。”衞子卿看看月娘僵直的背影,努力平靜地説道。

“那這樣吧大哥。之前你不是喜歡醉紅樓的馨汝麼?我把她送你,來換月娘,行不行呢?如果你覺得不行,又怎麼可以奢求我答應?”衞子璇不依不饒地説着,一雙眼睛不畏懼地看着衞子卿。他知道他在忍,知道他已近翻臉。他也不想跟大哥鬧得太僵,可月娘,他又怎麼能放得開手?

“那,你---到底想怎樣?”衞子卿終於把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摔的粉碎。摔的月娘的背影,一陣顫慄。她聽着他們的針鋒相對你來我往,心亂如麻又無計可施。她只能扮作聾子,扮作啞巴,扮作一個沒有生命的物件。衞子璇不怒反笑,他靜靜站起身,慢慢走到牀邊。

扳過月娘的身子,深深看着她的眼睛問:“月娘,你敢説,説你心裏本沒有我?”月娘只是哭泣,點頭又搖頭,她覺得自己就快被他們瘋了。

“放開她。”衞子卿坐在圓桌旁冷冷説道。

但那語氣裏,已經聽出了壓抑已久的憤懣。

“憑什麼?大哥,月娘是我衞府的私產。你不過是早我幾天,跟娘要了她。不代表她就真地,一輩子跟定了你。

若是我當時在府裏,月娘到底是誰的,還説不定呢!”衞子璇索將月娘擁得更緊,宣示他要她的決心。

“這麼説,你我之間,必須要用武力來解決這事?子璇,你想清楚了?”衞子卿霍然站起身,一雙眼睛刀鋒一樣地凌遲着衞子璇。

“是啊大哥,沒想到,你也有不能給的東西。既然你我都不能捨下月娘,也只有兄弟相爭,自斷手足了。”衞子璇鬆開月娘,也無所謂地站起身,直面大哥的憤怒。

“不要!不要!你們不要為了我爭鬥,我不值得!”月娘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事情終於向她最不想的那一面發展了。

眼見着衞子卿和衞子璇的戰爭一觸即發,她沒辦法再繼續裝聾作啞。畢竟,她才是那個罪魁禍首。如果有人要受傷害,她也寧願是自己,而不是他們。

“閉嘴!”兄弟倆非常有默契地一致説道。

“你值不值得,是我們説了算。不是你。”衞子璇將衣襬捲到帶上,瞟了月娘一眼。看到衞子璇筆直修長的腿,衞子卿心裏一痛。他褲腿裏那道又深又長的疤,隔着褲子他似乎也能看到。

“大哥!別放手!有我在,就有你!你撐下去!”少年衞子璇一手緊抓着崖邊的老樹藤,一手玩命地抓住少年衞子卿的手。

而他的腿,因為要努力支撐兩個人的重量,儘量緊靠在山崖上。那尖鋭如刀鋒的石頭,劃開了他的褲腿,割入他的血。温熱鮮紅的血,順着他的褲腿,滴落在少年衞子卿的手上和臉上。

“別傻了!你放手!再不放開,我們都會死在這裏的!你現在放手,我們最起碼還能活一個!子璇,放開吧!”少年衞子卿大喊着,他不想拖累自己的手足兄弟。如果他們一同死在這裏,父母將會多麼傷心。

“大哥,別傻了。我們早就説過,兄弟同心,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果我甩下你苟且偷生,那還算什麼男人,還算什麼兄弟!你抓緊,我死也不放!”少年衞子璇故作輕鬆地大聲喊道。他因失血而慘白的臉上,也故意綻開平那種無所謂的笑容。雖然他平驕縱,雖然他桀驁不馴,可他對大哥,始終是敬愛的。

渾身湧動的少年熱血,也讓他對此刻的自己,充滿信心和自豪。

“你怎麼那麼傻!”少年衞子卿心裏一熱,眼角溢出兩行熱淚。

“大哥,你怎麼哭了,像個娘們!”少年衞子璇在此時也大笑着,用笑聲去對抗死亡的威脅。就這樣,當過路砍柴的樵夫發現他們,救上他們之後,衞子璇的腿,已經完全被血濕透染紅。

他幾乎快要昏,可儘管那樣,他仍不肯鬆開少年衞子卿的手。

“救我大哥…大哥…他沒事吧。”虛弱的少年衞子璇獲救醒來之後,問的第一句話,就是大哥的安危。少年衞子卿為兄弟這樣的捨命相救,從此後也對衞子璇的一切要求,都拼命去成全,去滿足。

可現在,已不再是少年的衞子卿和衞子璇,竟要為了一個小女人而動手。衞子卿一想到這事,就心如刀割。無預警地,他從靴管裏掏出一把匕首。匕首發着青藍的光,映着三人的眼睛。

“不要,卿!不可以,他是你的兄弟啊!”月娘不明就裏,以為衞子卿真要殺了衞子璇。她大喊着,跳下牀去阻止他。衞子卿攔住月娘去奪刀的手,輕笑着説:“你誤會了月娘。我只是,想把我欠他的,還給他。”衞子璇這時也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是要自殘,而並非想傷害自己。他明白,衝過去想要阻止。儘管他愛月娘愛到骨子裏,也不想讓給大哥。

可如果要他看着他做這樣的傻事而袖手旁觀,他絕對做不到。可還是晚了一步,衞子卿拿着的匕首的手,眼看就落在了他的大腿上。紅紅的鮮血,汩汩出。只是,那血卻是月娘肩頭出的。她來不及多考慮,她只想阻止他。

於是她趁他一個不經意,便衝上去抱住他的腿。用她孱弱的肩頭,抵住那凌厲的刀鋒。

“月娘!”兩個男人同時驚呼着。衞子卿雖然在最後一刻收回一些力道,但那鋭利的匕首,還是劃開了月娘白玉般的肩頭。他蹲下去,扶住月娘,貼住她淚痕不幹的小臉。

“月娘,怎麼這麼傻啊,你怎麼這麼傻!”一如當年,他説少年衞子璇的口氣。衞子璇上前握住月娘的手,又是心疼又是生氣。

“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你幹什麼攪合進來!”

“快,快去,去請大夫!請京城最好的大夫過來!”衞子卿看着月娘觸目驚心的鮮血,像是要不完,對衞子璇大聲喊道。衞子璇這回什麼都沒説,馬上衝出去按大哥所説的去做了。

“卿,你,不要跟璇打…我,本不值得。你和璇,我不想任何一個…誰也不要有事。如果…如果一定要個結果…現在這樣,才是最好的。我死了,你們就不用爭了…卿,你答應我,你跟璇,不許為我有事。”月娘瑟瑟發抖的身子,蜷在衞子卿懷裏。她很慶幸,自己來得及阻止他。

更慶幸,為了自己受傷,他們兩個人的爭執,便化於無形。她有點冷,有點累。她不覺得身體疼,她只是心裏很疼。她以為自己就要死了,所有問題都可以解決了。所以她放心大膽地,説出心裏話。

她就要死了,卿不會怪她的。衞子卿一再點頭,他眼眶濕了。他不住地吻着月娘的臉,輕聲説:“月娘,撐着,你不會有事。我不准你死,只要你不死,你想怎樣,我都照你説的去做。

聽見了嗎月娘,不許死,不許離開我!就算你心裏有他,我也不怪你了,聽見了嗎?!”月娘輕笑着,閉上眼睛點點頭。她心中的大石頭落了地,她愛的兩個男人都平安無事,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月兒,月兒!”耳邊依稀傳來衞子卿的大吼。可月娘來不及再對他多笑一笑,便昏了過去。---大夫給月娘仔細包紮好了傷口,給她開了好些補血消炎的名貴藥材。

又告訴一旁心急如焚的兄弟倆,月娘暫時無大礙,只是失血過多暈過去了。衞子卿和衞子璇,這才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

“不過,傷者仍需小心看護照料。眼下雖無命之憂,但刀傷創口不淺且失血過多。如若不慎沾染破傷風,風趁隙侵入,那後果…可大可小啊。

兩位公子須着人細心照顧這位姑娘,萬事小心為妙。”大夫臨走前,仍耐心地待着。兩人對視一眼,對大夫點點頭。月娘仍在危險中,他們沒有心情再吵了。

“還有,這位姑娘,是大公子的房裏人吧。”大夫小聲地問衞子卿。衞子卿看看衞子璇,有點尷尬地點點頭。在外人看來,這兄弟倆為一個女人這麼焦慮,顯然其中有鬼。

“嗯。您也知道,刀傷是有忌的。在未完全痊癒之前,公子,不可與其行房。”大夫最後代完,便揹着藥箱離開了。衞子卿命人送大夫出府,又給了很高的出診費。

衞子璇也不説什麼,只是進房去看月娘。她還在昏睡中。平靜時的她也那麼美,只是美的有些讓人心碎。她的臉太白了,沒有血,簡直像個白瓷做的娃娃。她低垂如蝶翼的睫下,似乎還藏着沒有盡的淚水,那兩瓣原本嫣紅滴的,此時也黯淡了。衞子璇心裏一陣難受。他輕輕握住月娘的手,放在手心裏輕輕着吻着,像是要把自己的活氣傳遞給她。

她,可以為了大哥,做這樣的事。她,難道愛他已經不要命了嗎?衞子璇既動,又覺得泛酸。他吃醋,他吃大哥的醋。他不敢想,如果是自己要自殘,月娘,會不會也這樣護着他,心疼他?

“這事母親已知道。我只説,是我失手,不小心傷了她。你最好,也不要對外聲張。

也許你我都能不介意,可月娘她,畢竟是個女子。子璇,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衞子卿緩緩踱進來,也坐在牀邊。看到衞子璇真情,他那樣守着月娘,那樣小心地吻着她的手。

衞子卿不得不承認,衞子璇對月娘的緊張和重視,並不比自己更少。衞子璇默默點點頭。兄弟兩人一陣沉默,屋內就只有月娘輕緩的呼。衞子卿輕咳一聲,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

“子璇,你真的,真的不能放棄月娘麼?”他問。

“大哥…我不想跟你爭。只是,對她,我跟你,是一樣的堅持。只可惜,世上只有一個月娘。”衞子璇輕輕摩挲着月娘柔若無骨的小手回答道。衞子卿這次,不再那麼生氣了。月娘捨身忘我也要護着他,這行動本身,就已經把他的心捏軟了,泡化了。

他只是點點頭,又接着説:“子璇…月娘昏前,對我説,不希望我們任何一個有事。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麼?”衞子璇聽到這話,吻着月娘的手背,慢慢地點頭。他知道,他當然知道。月娘,她的心裏,不止有衞子卿,也有他衞子璇的存在。

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無法完全佔據月娘的心。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有能力去毀掉月娘的心。她愛他們,但她又本沒辦法做出抉擇。所以她這次的舉動,無異於自殺。她愛得太累了,她已經想用死,來逃避這無解的難題了。

“大哥,我們…不要再為難她了…再這樣下去,我怕,她真地會…”衞子璇不敢想那可能。如果她真地有事,無論他們中的誰,都難辭其咎。

到時,就算再愛她又怎樣?已經毫無意義了。衞子卿看着月娘沉靜的臉,又再想到昏之前她所説的話,憶起那無力悽美的笑臉。他終於狠狠心,自己做出了決定。

“如果,我倆誰都不能做她唯一的男人…那就…就一起愛她,也被她愛吧。”説出這句話,衞子卿心裏像是被誰掏走了一塊。劇痛之中,又隱隱有一種解的輕鬆。衞子璇驚異地看看衞子卿説道:“大哥,你説的,是真的?你真地,想好了?不食言?”衞子卿看着他,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應承。

“説實話,大哥。我並不介意與你共有月娘。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最清楚。世間一切陳規舊俗,我都不放在眼中。所以,我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跟你搶月娘。可是你…你不是我,又怎麼會這樣想?”衞子璇雖然為此到快樂,可又疑惑不解。大哥是個獨佔很強的人,怎麼會突然間轉了子?衞子卿輕嘆一聲説道:“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我已答應了月娘,只要她不死,只要她醒來,我就不再難為她。我要守諾,為了她,也為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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