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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説史阿的到訪着實出乎陸仁的意料。史阿沒能如願自然是極度的失望,下一步又不知去哪裏才好。陸仁趁機力邀史阿留在夷州教習部曲劍術,還把可算作史阿師侄的貂嬋、甄誠一併找來當説客。史阿架不住帥哥美女的輪轟炸,而陸仁提出的糧俸、寶劍之類的條件也着實令史阿有些動心,半推半就之下史阿就成了陸仁小城中的部曲武術總教官。

此外還有一點很特別的地方,就是史阿表示傳授給普通部曲的只會是最淺的功夫,因為他是劍客而不是戰將。但是史阿另外向陸仁提了個要求,就是允許他挑一些十歲左右的孩童出來認真教授劍術,看那架勢陸仁到想起了一個武俠小説裏常見的名詞——開宗立派!對此陸仁不無應允,只是陸仁一時興起想給這個門派定名的時候當場就噴掉了口中所有的茶水:“定名?按一般的習慣都是用頭一代掌門人的姓氏來定名,可是他姓史啊!史門?不行不行,聽着和‘死門’差不多。再惡搞一點叫‘屎門’、‘屎派’…噁心。哎,不如干脆一點,就叫夷州劍派算了。”將史阿請入小城中,挑了一處臨山近水的清靜地方給史阿暫住。為什麼要臨山近水還清靜?在陸仁的映象中,這一類的高人似乎都比較喜歡這樣的地方。不喜歡也沒關係,陸仁和史阿説了,小城中史阿看中哪塊空地就和他打個招呼。回頭建築隊一有空馬上就會來給他建房院。

史阿在陸仁安排的住處中暫且住下,陸仁又差人送來不少吃穿用度之物,與史阿攀談了許久才拖着疲憊不堪地身體離去。史阿送陸仁出門後回到房中坐下,諸樣檢看陸仁送來的各類東西,其中最令史阿驚呀的是一柄鋼長劍。曹在得到趙雨帶去的那柄樣品寶劍後馬上就轉給了兒子曹,而作為曹的劍術老師,史阿當然有見識到那柄劍。只是現在相比較一下,現在手中的這柄遠比曹那柄要良得多。縱然算不上是神兵利器也能説是一柄寶器。順手揮舞了幾下。史阿愛不釋手的還劍入鞘。輕輕的放在了牀邊。

可能是腹中有些飢餓,史阿轉到廚房想燒些飯食。打開陸仁送來地盛糧木桶,裏面是白花花地一石米。史阿伸手抓了一把細細把玩,心中竟然冒出一股很莫明其妙地覺。再看看旁邊放置的蔬菜、鮮、魚蝦、水果,史阿若有所思的沉默了許久,卻把手中的米灑回桶中。沒來由的一聲長嘆,史阿走到院中的石台上坐下。一直抱在懷中的那柄長劍也輕輕地放到了石桌上。也不知史阿到底在想什麼,就這樣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有多久,一陣拍門的聲音把史阿拉回來神。起身趕去開門,見甄誠恭敬的站在門前,而他的身後跟着兩個二十四、五歲年紀的女子。

“師叔,打擾了。”史阿望望三人,問道:“子良此來何干?”甄誠道:“師叔獨身來此,飲食起居需有人伺候。小侄此來便是給師叔帶兩個侍女過來。”史阿楞住。看了下甄誠身後的兩個侍女,雖説算不上怎麼漂亮,但好歹也五官端正、眉清目秀的。眉頭稍微皺了一下道:“即如此。先進來説話。”進到院中,甄誠環視了一下問道:“師叔剛到這裏不久,應該還沒有生火作飯吧?那正好…你們兩個先去幫史先生做些飯菜,再燒上些水給史先生沐浴更衣。哦對了,陸大人待過,你們的俸糧在每月初五去陸大人那裏領取。”二女同時道個萬福,轉身向廚房那裏走去。甄誠好像想起什麼似地拍了下腦門,衝着二女地背影喚道:“好好伺候我家師叔!我時不時的會來這裏看一下,要是發現你們有所怠慢,隨時炒你們的魷魚!”

“奴婢不敢!”甄誠吐了吐舌頭:“快去吧快去吧。你們在家政中心也學習了半年之久,守則條例什麼地應該都很清楚,我就不再多説什麼。”轉回頭來,甄誠發覺史阿有些好奇的望着他便問道:“師叔是有話要問我嗎?”史阿道:“你方才説的炒魷魚是什麼意思?還有這家政中心、守則條例…初到夷州,我這個作師叔的可真有很多搞不明白的事。子良你要是不急着回去,就給我説説夷州這裏的一些風俗,後也省得因不曉風俗使我出醜。”甄誠笑道:“師叔有命,弟子不敢不從。這炒魷魚嘛,就是解除聘約的意思。”史阿大奇道:“解聘就解聘,這和炒魷魚又有什麼關係?”甄誠道:“師叔應該沒有吃過魷魚吧?這魷魚撈起洗淨時平平整整,但下鍋一炒馬上就會捲成一團,那樣子到像極捲起來的鋪蓋——僱主家已經不要你做事了,讓你捲鋪蓋另謀他就,就是這麼個意思。説起來這是大哥他一時的戲謔之言,只是傳將出去大家卻越叫越順口。”史阿聞言也樂了:“竟有這般趣事。就是不知道這魷魚的味道如何,不如讓她們二人給我現炒一份…”甄誠慌忙擺手道:“炒不得炒不得!師叔若想吃魷魚或蒸或煮或烤,或調製鮮湯均可,但千萬不能讓她們去炒。”史阿道:“為何?”甄誠道:“在這裏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僱主讓僱工做這道菜,便是要辭退僱工。師叔,這兩個侍女可是我在家政中心花了些時間挑出來的,手腳利落不説,燒菜的手藝也很不錯。您老可別亂讓她們吃啊。”史阿一知半解的哦了一聲,又問道:“那這家政中心又是怎麼回事?這兩個女子又是怎麼來地?我聽她們的口音好像是河北一帶的人。不是夷州本地之人吧?”甄誠道:“師叔有所不知。其實我們在夷州這裏的人丁並不多,到現在都不足兩萬之數,其中還有很多人是從北平、徐州一帶遷居到這裏來求生避難的民,而當中又以家中男丁盡沒,孤兒寡母者居多,她們兩個就是其中之一…説起來她們的身世也都悲慘,一個是北平人,丈夫死在鮮卑劫掠的賊人之手;另一個是徐州人。其夫被當地豪族強拉去作部曲卻死於非命。孤兒寡母的生計無處着落。正好我們地船隊去北平、徐州一帶應援。她們就隨船隊遷居到了這裏來。”史阿默然地點了點頭,復問道:“那她們在這裏怎麼過活?家中沒有個男丁,她們兩個又不像是能下地耕種之人…”甄誠道:“我們在夷州一帶地青壯男丁並不多,當中的三分之一又都調去耕種,但每年產出的糧米養活大家是沒有問題的。因為男丁少,總有許多嫁不出去的婦人,特別是像她們兩個家中尚有兒女的。想改嫁都找不着人,但一家人總得吃飯過子…大哥他辦出來的這個‘家政中心’其實就是在想辦法人盡其用,也好讓她們能自己養活自己。”

“哦!?細説一二。”甄誠道:“夷州這裏也有很多年事已高,無力勞作,膝下又無兒女奉養地老者,大哥他在小城外建了所‘敬老院’,專門收留這些老者。而照顧這些老者飲食起居的就是從家政中心裏教習出來的婦人;此外還有一間‘託兒所’,是照顧孤兒之用。用的也是家政中心裏教習出來的婦人。而像她們兩個這樣有尋到事做可供養家餬口的婦人。勞作不能歸家之時也會把兒女送去託兒所照應。哦對了,她們兩個白天都在這裏伺候師叔,晚上則只會留一人。另一人回家去照顧兒女。二人是輪換着來的,另外每七天她們有一天的休假,如何安排她們自己會商量好。”史阿捋捋鬍鬚,輕嘆道:“果然是人盡其用,又能各取所需…只是她們不去這‘敬老院’或‘託兒所’,調到我這裏來合適嗎?那些老者、孩童多一個人照顧總是好事。”甄誠笑道:“師叔不必多慮。這家政中心教習地婦人不在少數,而敬老院與託兒所所需地人工卻不是很多。除去此二處所需的人工,其餘的大多數都會去田間或工廠、碼頭尋些事做,比如小村落中地居民外出耕作,這些受聘的婦人就幫村中居民做飯洗衣或是清掃房舍什麼的。而當中聰明伶俐的陸、、甄三族會選出來入府作傭人。再有少數知書識字的,大哥會挑出來另行教導,打算學成後派去學堂教孩童們讀書認字。”史阿許久説不出話來,陸仁對人力上的安排在當時看來簡直有點不知所謂,但諸條的細想過去卻又是分配得非常合理。其實事情就是這樣,陸仁做的這些旁人都能想得到,唯一不同的是陸仁這個穿越者不會去理會當時那些不合理的封建制度的條條框框,能夠儘可能的解放當時婦女們的勞動生產力。但若換作當時的其他人,受縛於那些條條框框,即便是有想到也不見得敢做。

二人沉默了一陣,兩個侍女(現在這種情況應該用傭人這個詞比較合適)中的一個端着食盤走過來道:“甄公子,史先生,飯食還要稍等一會兒才能煮好。我先燒了兩個小菜並取了壺酒,二位請先小酌一下。”甄誠道:“有勞,先放在這裏吧。”那侍女擺好酒菜餐具轉身離去。在她轉身的那一瞬,史阿發覺她笑得很開心,但那是一種很幸福的笑,並沒有什麼其他的意味含在裏面。等她走入廚房後史阿才向甄誠問道:“剛才那婦人我見她無故發笑,面上卻沒有絲毫的意…”甄誠笑着接上話道:“當然啦!能被陸、、甄三族選入府中聽用的婦人,月俸比其他的家政婦人要高三成。按現在的標準來算,就是每月能得多三十斤的米。而這三十斤的米,已經足夠一個三口之家近一月地吃用。”史阿聞言閉目輕嘆道:“陸僕治理一方。果然能民皆豐足…”甄誠不由得起了脯,頗有些自豪的道:“那當然,大哥那個‘三年境內豐’的雅號可不是平白吹噓出來的。”史阿再次皺起眉頭,低頭沉默不語。

甄誠見狀問道:“師叔在想什麼?”史阿急忙抬起頭擺手道:“哦,沒什麼沒什麼。只是在想我是否能在這裏開宗立派之事。”甄誠道:“師叔方到夷州,環境還不怎麼悉,此事也不必急於一時。想來師叔在一段時間之內也不會有什麼事,不如就在夷州這裏多遊走看看。若有看到資質合適的孩童可以先行記下。回頭建好傳劍之地再把他們接來。哦。這個於師叔。”説着甄誠自懷中取出一塊約三寸長、兩寸寬。厚約三毫米的鋼片給史阿。

史阿接過來細看,見上面有一個凹下去的“師”字,愕然不解其意。

甄誠解釋道:“師叔出行時可將此牌懸於間,出遊時憑此牌各處均可暢通無阻。若是在小城與碼頭諸家店鋪購酒置物,憑此牌還可以享受八折優惠。若是出遊時尋到中意的孩童收為弟子,亮出此牌多半無往而不利。”史阿看看手中地鋼牌,笑道。竟有這多好處?如此説來,此物豈不可算作夷州物?”甄誠道:“差不多吧。師叔,這‘師’字鋼牌在夷州一帶所佩之人並不多。到現在只有馬鈞、徐老、鄧艾之母鄧氏三人所佩,連上師叔也才只有四人而已。換句話説,師叔在夷州這裏身份是很尊貴地。縱有不識師叔之人,一見此牌多半會恭敬執禮。”史阿一聽“身份尊貴”這個詞,臉不由得微微變了一下。急忙低下頭假裝細看鋼牌,口中問道:“此牌就不怕有人仿製誤事嗎?”甄誠笑道:“師叔請看看鋼牌背面。”史阿依言翻轉過鋼牌。見背面有“劍師史阿”四個凹字。驚道:“我方到此間不足一,這鋼牌就能打造出來?而且這字跡…”甄誠道:“這鋼牌是用鋼坊的秘法,由徐老親手所制。旁人本就仿製不出來,就連我也只知道鋼牌上的字用的是‘蝕刻’之法。而只要是在夷州這裏居住了一段時的居民,都能辯出鋼牌的真假。”史阿道:“那,除了四師之外,可還有其他的鋼牌?”甄誠道:“有。大哥身上是一塊‘主’字牌;氏宗主貞、家姐甄宓、甘寧甘興霸,還有弟子我身上地是‘宗’字牌;趙雨、郭弈、鄧艾是大哥的高徒,平裏相助大哥理事,身上掛的是‘理’字牌;其餘的方方面面各處主事頭人,掛的是‘長’字牌。除此五牌之外暫無其他的了。”

“那,師字牌算是在哪一級?”甄誠道:“並無所謂的等級之分,大哥造此牌本意只是為了方便行事而已。而這師字牌,因為其他三師對夷州多有建樹,居民們心生敬意,故以師牌為尊。”

“多有建樹,視牌為尊…”史阿心中默唸了幾句,又不知開始沉思些什麼。

沒多久燒飯的侍女把做好地飯菜全部端了上來,甄誠又陪史阿喝了幾杯,看看天不早就起身告辭。史阿沒有強留甄誠,只説明天會在夷州先隨便走走。甄誠點頭應下,走出幾步忽然又想起什麼轉回身來在史阿地耳邊輕聲道:“師叔,弟子先提醒你一下。此二女雖然名為侍女,但僅僅是受僱來照顧師叔飲食起居的,並不侍寢。我看師叔身強體壯,必然有所求。若是想尋牀第之歡,還請師叔屈尊多走幾步,去碼頭附近的酒樓茶館轉轉,那裏經常會有些鶯,也有一些純粹就是想雲雨一番地女子(夷州男女比例失調的結果),不過很少碰得到。鶯一般都是要收代幣的…師叔剛到這裏,身上肯定沒有,這些蝕字鋼幣師叔拿着…嗯?”甄誠沒敢往下説,因為史阿正用一種能殺人的目光盯緊甄誠,身上也暴發出一陣陣的殺氣。甄誠嚇一大跳,連忙擺手賠笑道:“弟子失言,弟子失言!師叔別放在心!”説完扔下一串蝕字鋼幣逃出院去。

史阿怒視着甄誠飛逃而去,轉手一把抓起那一串鋼幣在手中狠狠的攥住,吶吶自語道:“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有些瑕疵卻也在情理之中。”這時去燒水的侍女回來道:“史先生,沐浴用的熱水過一會兒就燒好。您是用罷飯之後沐浴,還是現在就去?”史阿看了眼石桌上誘人口水之的飯菜,沉聲道:“我用罷飯之後再去吧…對了,我想問你一下,你們兩個在夷州住了有多久,過得如何?而在你們眼中,陸僕是個什麼樣的人?”侍女想也不想就答道:“我在夷州已經住了快一年了,要説過得如何…比以前在河北的時候不知好上多少,至少在這裏只要用心做事,我和膝下的一對兒女就絕對餓不到肚子。不但如此,我那兩個孩子現在都在陸大人辦的學堂裏讀書認字,陸大人也從沒有收過我一粒米。我和一些同船而來的姐妹們在夷州這裏過得都很安心…這都是託陸大人的福,陸大人真的是好人啊。”史阿聞言並不作聲,心中暗道:“這陸仁似乎和那個人説的不太一樣啊,而且若真如甄誠所言,夷州雖然可算富庶,卻是在盡力的照顧着躲避戰亂至此的百姓,並沒有絲毫的橫徵暴斂、魚鄉民…這裏只有不足兩萬居民,多數還是老人、孩童與婦人,一路走來似乎連像樣點的軍兵都沒有,而且看這些人生活的這麼好,這裏有如一方淨土,那個人為什麼要我來這裏想辦法破壞這裏的事,甚至還許以若除掉陸仁,就授給我虎賁中郎將的職位…我要是真的這樣做了,不是害了這裏的百姓嗎?那個人之後會派來的人,就真的能比陸仁做得更好?”抬頭望了眼侍立在那裏的侍女,史阿道:“有勞二位姑娘,你們也去燒些飯食吃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有事我會叫的。”侍女應了一聲退回房去,史阿緩緩的端起酒杯卻沒有喝,心道:“…這兩個侍女是甄誠選過來的,説不定為了博取我的贊同事先就授意他們説這些話…要不這幾我先四處走走,看看陸仁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到時候再作打算吧…如果陸仁真像他們口中説得那麼好,那他這個人我是萬萬不能殺的。我雖一心求官,卻也不能違背自己的良心,做些傷天害理之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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