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碰撞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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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追隨都督!”陳雙帶着幾個將領站起來,大聲喊道。許叔恆笑了笑,也跟着站了起來。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效果,為了讓陳吊眼完成從一個大統領向眾人心目中完美英雄的轉變,這些年,綠林舊部們暗中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
“這個陳吊眼,還真不簡單!”杜滸在旁邊輕輕點頭。有些動作,他已經看明白了其中端倪,但他不打算説破,一支軍隊中,總是需要一個核心。只有這個核心的存在,才能使一支軍隊凝聚起最大的戰鬥力。
“此外,你們來看!”陳吊眼走到另一張地圖前,指點着上面代表不同勢力的小旗説道:“這是達,這是呂師夔,這兩個人在福建做過的事情,你們想必一輩子不會忘。而這裏,這裏,還有這裏,是咱們的第一師,炮師,還有江南西路林奇,和你們好兄弟西門彪的兩個獨立旅,你們看看,如果此刻你在江南西路,準各做什麼?”
“幹掉達,幹掉呂師夔,讓他們血債血還!”將領們齊聲怒吼。如果説剛才陳吊眼把北伐與保衞兩浙相關聯起來,還有人心存置疑的話。此刻,所有人的心思已經完全凝聚到一塊。達
與呂師夔當年製造的殺戮,是每個破虜軍將士無法忘記的。特別是達
,他傳播瘟疫的辦法,幾乎讓陳吊眼所部遭受滅頂之災。這個仇,大夥一定要報。
“這兩支隊伍血債累累,這兩支隊伍對咱破虜軍的戰法,實力,還有長處弱點無不知曉。如果讓他們與伯顏聯繫起來,咱們可能就要吃大虧了。所以,咱們北伐,即便去的人都回不來,能引住伯顏無法渡江,能讓第一師和兩個獨立旅順利把達
幹掉,咱們就是一個換五個。這買賣,我認為值!”陳吊眼一拳擊打在桌面上,大聲道。
“值得!”諸將情緒完全被調動了起來,一同揮舞着拳頭喊道。
“都督,你下令吧,只要能殺了達,咱們刀山火海,絕不皺一下眉頭!”
“這次北伐,我只需要一個標弟兄,你們回去,把今天的話給所有將士説清楚。明天一早,願意跟着我北伐的,到大校場上見。不願意去的,自管留在營內,我陳吊眼決不勉強!解散!”將領們站起來,同時向陳吊眼施禮,然後帶着滿腔沸騰的熱血散去。過江龍,裏豹等新人親身體驗了一場戰前動員課,佩服地向陳吊眼抱了抱拳,跟着水師將士們回營休息了。李興、陳雙、許叔恆、劉康等主要將領留了下來,商議進一步動作。
看看眾人走遠,陳吊眼捶了許叔恆一拳,笑着罵道:“今天你小子演得不錯,差點把我給蒙了!”
“是軍師教得好,軍師説咱們隊伍中多為福建和兩浙人,如果不能在戰前統一軍心,北伐的途中,難免會聽到怨言。”許叔恆笑着,把幕後主謀了出來。
“謝謝你!”陳吊眼地向曾琴投去一瞥,卻看見對方扭過頭,把目光放到了地圖上“軍師和你還分什麼彼此!”陳雙笑着打趣。幾個核心將領全笑了起來,全軍上下,知道曾琴是巾幗英雄的人不多。但每個知道的將士,都期望着陳、曾二人能有個美滿的未來。
大夥説了幾句笑話,調節了下氣氛,慢慢把話題又轉到如何北伐上。所有人都認為,北伐之師在於,而不在人多。只要把韃子朝廷震動了,
得伯顏在短時間內無暇南顧,戰略目的就達到了。因此,行動迅捷是保全這支偏師的第一要素。
“這次北伐,我建議,由我領兵,大都督隔江坐鎮!”兩浙安撫使李興走上前,説道。
“不可!此番北伐,必須我親自領兵!”陳吊眼立刻大聲反對。
“都督身份重要,不應該親自冒險!”李興望着陳吊眼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説道。自從與陳吊眼搭檔以來,他從未曾反對過陳吊眼的任何安排。唯獨這次,李興下定了決心要爭一爭。
“好兄弟,我知道你什麼意思!”陳吊眼推了李興一把,動地説道:“此去固然風險甚大,但陳某自幼打家劫舍,被官府追慣了。伯顏雖然實力強,未必能奈何得了我。而你李將軍是出了名的善於防守,又做討地方官。所以,兩浙
給你和軍師,我才有個放心的後路。況且,范家軍最怕的人就是你,你在兩浙,那些殘兵敗將才翻不起大
來!”在陳吊眼的目光中,李興除了坦誠外,看到更多的是信任。他又分辯了幾句,知道自己終究爭不過陳吊眼,嘆了口氣,説道:“也好,火槍手你全帶上,還有,馬匹和虎蹲炮全給你。陳雙、許叔恆、劉康、武英、岑文傑他們幾個,全跟着你北上!”
“許叔恆留下,他身子骨單薄,經不起長久折騰。另外,怎麼把留在兩浙的軍隊梳理好,把建制理順、軍官補充完整,他也能幫上你。等帶着弟兄們回來後,我希望能看到一個安定的兩浙,一個煥然一新的第二師!”陳吊眼笑着叮囑。
當天,破虜軍即將北伐的消息傳遍了全軍。很多家在福建的士兵起初並不願意再去更北的地方與敵軍拼命,但聽底層將官説了只有北上,才能創造機會全殲達,都喊嗽叫着請求參戰。
第二天一早,建康府大校場上站滿了人。除了第二師士兵外,一些江湖豪傑的屬下,也擠到了隊伍外圍,期待着能有一個機會,參與元、宋戰爭以來,第一次在“敵人的國土”發生的反擊。雖然,所有人都知道,此去九死一生。但每個人臉上,都帶着對復仇的渴望與期盼。
校場是蒙古人留下的,很大,點將台設得很高,站在上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台下所有人的表情。陳吊眼的目光從台下緩緩掃過,點了點頭,對着鬥志高昂的士兵們喊道:“今天,本督要選一個標的勇士北上去殺韃子,有誰願意隨我去?”
“我願意!”
“我願意!”
“帶上我!”人羣立刻沸騰起來,士兵們在各自將官的帶領下,紛紛舉起兵刃請戰。圍攏在校場周圍的百姓,江湖豪傑,也紛紛高舉起手臂,唯恐陳吊眼不能看見。
“此去,敵軍是我十倍,百倍。很可能要埋骨荒野,沒有人認識你們,後人也未必會記得你們的名字,你們還願意去麼?”陳吊眼揮了揮手,示意大夥安靜,聲音放低,放沉,以一種沉重的語調繼續問道。
“願意!”人羣用更大的聲音回答。
“驅逐韃虜,驅逐韃虜!”有老兵喊起永安之戰時,大夥曾經喊過的口號。剎那間,一個民族在危急時刻發出的吼聲傳遍四野。
“你們的兒呢?誰來照顧。你們的年邁高堂呢,誰來將養?”陳吊眼的語氣突然一變,喝問。
很多人楞住了,這是個非常現實的問題。破虜軍士兵戰死,官府有撫卹金給兒。但冰冷的白銀無法取代親人之愛。況且有些事情,並不是錢能解決的。
熱情之火被現實澆冷後,人們心中湧起的是困惑。有人依然喊着“驅逐韃虜”但聲音己經沒有那麼決然。有人依然説着願意,但手臂揮舞得己經不那麼起勁。
“我等父母己死於韃子之手,兒也喪於戰亂!都督去報仇,我等願誓死相隨!”人羣中,擠出幾十個福建籍的破虜軍老兵,站在點將台下,大聲説道。
“我家兄弟兩個!”一個小夥子從百姓隊伍中擠出,佔到了老兵身側。
“我們早就沒家了!”幾個江湖豪傑大笑着,走進陳吊眼的視線。
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到點將台前,亂了建制,亂了隊伍,卻沒有攪亂台下的軍心。百人,千人,漸漸地,台下分出了層次。
“我等有家,也要去!戰死了,子孫也知道其父輩不是膽小鬼!”幾個低級將領衝上前,喊道。
這句話鼓舞了更多的人,頃刻間,台下的士兵都盡力向陳吊眼面前擠,場面於熱鬧中現出些許混亂。
“弟兄們,不要擠,聽我命令!”陳吊眼向下壓了壓雙臂,大聲喝道。
“大都督有令,不要擠,按照他的命令行事!”
“大都督有令…”幾十個傳令兵策馬人羣前跑過,快速將陳吊眼的話傳開去。士兵們雖然求戰心切,畢竟是經過嚴格訓練的隊伍,慢慢地恢復了秩序。沸騰的人聲在軍官們的努力下,也慢慢平靜了下去。
“此番北上,只需要一個標,所以,我命令…”整個校場上,迴盪着陳吊眼渾厚的嗓音。
“家中是獨子的,退場!”
“父母需要奉養,兒需要照顧的,退場!”
“父子都在軍中,兄弟同在行伍的,父親和弟弟退,兒子和兄長留下!”士兵們慢慢分開,向前後兩個方向聚攏。被選中的,滿臉決然之。被留下的,心裏卻湧起了淡淡的遺憾。
“我們也去,我們戰死了,家裏有人照顧!”幾夥本來己經退到校場外的士兵,又不甘心地衝回來,向陳吊眼請求參戰。
更多的人跟着擠回來,請求加入勇士隊伍。台下的隊伍又亂了,人們互相推着,爭先恐後向前擠。
“弟兄們,此去,並不需要人多。跟我去的,固然是好漢子。留下的,也是好兒郎。你們留在兩浙的,並不是要刀槍入庫,而是要跟着李興將軍保衞地方安全。用保護你們父母的孝心,保護別人的父母。用善待你們兒的心思,對待別人的
兒。如果能這樣,就是對北伐最好的支援!弟兄們,你們能做到麼?”
“能!”士兵們高呼着,為陳吊眼,也為自己今天的舉止而動,而自豪。一些不能加入出擊者隊伍的人向後退去,目光,卻緊緊定在點將台上,彷彿要記住陳吊眼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
“好,陳雙、劉康,伍英,岑文傑,下去把北伐勇士們重新編隊,分派將官。明天一早,咱們出發!”陳雙、劉康、伍英、岑文傑四位將領跳下點將台,向篩選出來的士兵走去。願意追隨陳吊眼北伐的士兵和江湖豪傑甚多,足足聚集了一萬餘。陳雙、伍英等人據士兵的身體狀況和他們的馬術技巧,又勸退了三千餘人。剩下的七千人整理成一個標,重編建制。
據級別和資歷,把其中的軍官打散,分配到各團、營、隊當中去。足足忙碌了一整天,終於整頓出一支像樣的隊伍。好在大多數士兵都出自第二師,知道如何與基層軍官配合。因此,這支臨時拼湊起來的隊伍雖然組織上有些散亂,但從外表看去,氣勢卻不輸於任何一支沒打亂編制的軍旅。
第三天一早,陳吊眼帶領將士用罷戰飯,早早地上了船。建康附近百姓知道他們要去北伐,扶老攜幼送到了岸邊。在父老鄉親的祝福聲裏,戰艦升帆起錨,切開水波,徑直向北。
陳吊眼站在第一艘戰艦的首艘,舉頭四望。只見大江之上,白帆點點。兩岸青山,蒼翠滴。奔
的江水將大地切成兩半,南岸是期盼的人羣,北岸,卻是沖天的烽火。
看着眼前的景,想想此後的戰局,不覺豪情滿懷。正拔劍
舞之時,無意間卻看到岸邊棧橋上,立着一個俏麗女子,修身,長
,一身福建女子出嫁時才穿的紅衣烈焰般隨着江風飄舞。江岸邊人聲雖亂,卻沒有任何景物能遮住此人綻放的顏
。
“軍師!”陳吊眼楞了一下,認出紅衣女子的身影來。
曾琴恰恰在此時抬頭,衝着陳吊眼所立的方向笑了笑,伸手,解開一頭秀髮。
獵獵江風將她滿頭青絲吹向半空,煙般飛舞。曾琴亦不去管,素手輕仰,在棧橋上且歌且舞,就像一朵雨後的紅蓮,裙亦翩翩,發亦翩翩。
“等我,回來娶你!”陳吊眼不顧一軍主帥之威嚴,將雙手合攏於口邊,衝着江岸喊道。
一軍將士皆驚,很快,有人認出了舞者的身份。或出於促狹,或出於欽佩,無數戰士於甲板上,衝着江畔重複“等我,回來娶你!”江風將勇士們的喊聲傳播開去,在天地間迴盪,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