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終之卷第二十八章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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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瓔珞同學,你——發——了。”田美兩眼放光,捧着玉鐲,又不捨得玉,拿了玉,又放不下玉牌。

“趕緊擦擦口水,旁邊有個帥哥。”我鄙夷地看着她,挪了挪肩膀。下大明平面裁剪寬鬆的服飾,穿上我以前的襯衫外套,常常覺得哪裏都緊得難受。

“真的?”她四面看了看,發現我騙她,又轉回頭來,一臉詭異説,“同學,漢代的玉,明代的玉鐲,還都是現在都已經難尋的好料,你這一趟很賺啊!”

“田美,要不你也去一次?”我沒好氣地説。

“我可以考慮一下去那個時間支線,小文既然是帶記憶穿越,他仍然是你的。那我就去勾搭小朱好了。至於咱們前頭的已經改變的歷史我就不去了,不然的話,還要面對一羣衣冠禽獸,再來滿清入關,太悲慘了。”我極度無語,不發一言地喝茶。

她見我不吱聲,把玩着玉,説“你回來以後都沒笑過。不會打算就這麼過下半輩子吧?”

“那有什麼不好。”我躲開田美灼灼的目光,往窗外馬路上看。

我們坐在去年天我和米廣良所待過的餐廳裏。依舊是大落地窗,洋風洋氣。只是,對面的馬路上,再也看不到那個與環境極不協調的男人了。

“別扯了,媛淑人,”田美一口喝乾橘子汁,看了看手錶,“我帶你玩去。時候應該差不多了。”

“喂,我爸媽明天回家,我得大掃除呢!”我回到自己時代。所有的弦一下子都鬆了,除了刻意不去深探關於文禾的巨大傷口。剩下的就是劈頭蓋臉的疲勞。等待着偃師到來地我,簡直成了虛的爛泥。

“掃什麼掃啊,你現在需要的是掃掃你這裏,”她戳戳我地心口,“這裏陰霾太多了。即便文大帥哥在這裏。”她望天作惆悵狀,“他也肯定會贊成我帶你去玩的“才怪。”我小聲嘟囔。

“走走走,”田美不由分説起身把我從沙發裏挖出來。

她所領地路是清光院方向,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遲疑道“我剛從那兒回來幾天,又去那兒幹嘛?”

“我是帶你去西山,不是帶你去道觀。”田美回頭看着我,“我是帶你去玩,不是帶你去添堵。wap,更新最快。我不再言語。

這仍舊是天。比我離開大明的天更暖和,可是也更混沌。大明沒有污染過的清朗透徹的光更令人舒暢。甚至,連風地味道,都是不一樣的。人們説話的聲音、速度和腔調區別不少。經常令我瞬間搞不清我是穿去了大明,還是其實穿來了現代。

西山。是城郊的一片旅遊風景區。前幾年剛開發的時候。我跟同學來過一次。山上鋪設的幾條石磚道十分簡陋,而因為開發有限。鬱鬱葱葱的樹木花草都保持了它們自然的本來姿勢,沒有修剪,沒有移位。景區第一座山是一片農家山莊,還有小小的寺院和深潭。清光院在另座山地近山頂處,可以從另外一條道抄近路抵達。因為並不是什麼有名氣的道觀,去的人非常少。倒是前山半地龍潭寺香火旺盛。我們此次走的路線,就是龍潭寺周遭。

田美在野外練就地行路速度,我勉強能跟上。這時就體現出褲子比裙子好使地優點來了,但我還習慣有下手去扶裙裾的動作,惹來田美一頓白眼。

行至半山,田美掏出手機不知道跟誰打電話。

水氣地濕度開始在我們身邊顯現,穿過蓊鬱的樹林,水潭瀑布的飛也隱隱聽得見了。那鳥鳴山幽的曲徑盡頭,似有人聲。

“他們已經到了。”田美合上手機對我一笑。

“誰們?”

“他們!”她走上最後一級台階,拽我一起走上一片磚石平台,指着前頭對我説一道小瀑布掛在石崖邊,被風吹得偶爾歪斜。瀑布落在山的深潭裏,濺起珠玉一大堆,水霧蒸騰起來,把潭邊的石欄都濡濕了。石欄旁邊,圍着潭水的是一羣庶人姑娘小夥。嗯不對,是儒生和姑娘…也不對,是士大夫…和…

“田美。”我嘆氣,心裏明白了她的用意。

“漢服黨的衣服固然沒有你穿過的好,不過,此情此景,你不懷高興麼?”田美的聲音與瀑布的落響織在一起。

幾個姑娘小夥看見田美,非常稔地打招呼,姑娘們輕輕屈膝行了個萬福,男子們標準揖手。他們做得那麼自然,彷彿是跟我一起穿回來的似的。

“這位是?”一個叫何雅眉的年輕女孩身上穿的襖裙,向田美問我。

我一晌有些呆了,因為那何雅眉長得居然跟紅珊有七八分似。

“宋瓔珞,我死黨,明粉。”田美乾淨利落説道,“對明朝,尤其是晚明有什麼問題的,問她大多可以哦,尤其是常生活問題,以及皇家官家問題。”我滿腦袋黑線瞪她。

“我覺得這位姐姐一定很適合穿漢服。”何雅眉對我微笑,“覺是這樣。”她有與紅珊一樣晶亮温婉的眼睛,秀氣的臉蛋。對着我笑的一瞬間,我差點口叫她紅珊,原來你在這裏。

“你的覺很準嘛。”田美對我擠眉眼,然後又轉過去問,“都準備好了嗎?”

“好了,請諸位觀禮。”何雅眉招呼所有人往潭邊涼亭裏去。

這裏要行的是一場笄禮。年方十八的一位姑娘留着雙髻,淡襦裙,靜靜跪坐在亭子中央。周圍撫琴樂工,司禮人員,觀禮人員都身着漢服,曲裾深衣襦裙褙子混作一堆,靜靜佇立。姑娘的父母也到場,着了深衣在一旁,表情莊重。

田美輕輕説“三百多年前,無數人為它血;三百多年後,這些人為它汗。”我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回答“族盛衣冠盛,族哀衣冠亡。亡的又不僅僅是衣“其實我佩服文禾的,”田美牽牽嘴角,“他走每一步的最初,都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會是什麼,但是他仍然堅持走下去。在這過程之中不斷面對失望,甚至絕望,也不斷調整想法。站在這裏看,我難免覺得他們都是愚蠢的人,可是如果站在他們的位置看,他們是盡力了的。不過,想保全自己,同時將歷史推往另一方向,是太難的事情。所以我覺得,偃師才是真正清醒的人,雖然他也一樣無力。他並不是想看別人的笑話,而是也在期待什麼奇蹟出現吧。”

“他知道你這麼説,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我回答。

“你看吧,宋瓔珞,”田美手指在眼前加笄的少女和禮者賓客身上一輪,“這場景按説是應該千古繼承,是自然的事情。但是為什麼如今看起來這麼不協調呢?因為它的土壤變質了,要想讓它重新生長,就一定要先改變土壤。那土壤又生在何處呢?時間是它的温牀。”

“文禾去改變那温牀,這些人的目的,是改變土壤?”我看着田美。

“不論身處何方,都一樣可以做這件事。這些人做的事情,目的跟他並沒有什麼不同。他們雖然相隔數百年,可以稱得上毫無關係,但是他們所做的事情,本質是一樣的。你懂嗎?時間已經過去了,即便你回去,也永遠找不到相同的一秒。可你在這,仍然能跟他做一樣的事,時空錯,你們仍然在為同一個目的前行,不用為與他分開而覺得歲月荒蕪。”田美目光堅定,神情跟那少女一樣的鄭重。

笄禮結束了。這羣人湊在一起,開始玩遊戲。一人擺了一隻雙耳瓷壺出來,大夥排着隊去投壺。又有姑娘們舒了袖子跳起踏歌。琴聲簫語,跟歡笑水聲糅合在一起,飄散在雲霧盡退的山巒之間。

我與田美沒有跟他們一起玩,而是待了一晌就告辭離開。田美路上又接了一個電話,有幾分驚訝地告訴對方我們的位置。掛了電話之後她對我説“米廣良那個傢伙,在度月還不忘監控我們呀。”

“你應該説,難得她度月都還能想起咱們兩個來。”我想想那時米廣良婚紗閃耀一臉幸福的模樣,不也抿起嘴

“你這個苦瓜臉總算是開了。”田美大剌剌拉起我的手,“我沒有辜負你家夫君的託付。”

“什麼?”我聞言一愣。

田美突地捂住嘴,然後放開,笑眯眯地説“還不是他呀,他那次在清光院見我,被我指責了一番——這個傢伙怎麼可以這樣?就這麼把你給吃了?吃完了之後悠哉遊哉來找我説話,也太過分了。不過他叮囑我如果你真的回來,讓我多陪陪你,因為你心情一定會很不好。”文禾…他總是想得那麼多。

我們走了一個鐘頭下山,正準備去汽車站坐車原路返回,田美卻突然拽住我“你看你看,瓔珞同學,那個男人是不是在對我們招手啊?”我順着她的目光看去,不遠處停車場出口外正有一輛三廂olo泊着,駕駛位車窗搖開,一個男人正揮完手出笑容。

我花了十秒鐘才想起這個男人的名字。

他叫米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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