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氣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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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降臨的天意並非只有一道含糊莫測的消息,幾乎就在同一時刻,殿外傳來接連不斷的通報。三撥訪客像是約好了,都藉着溧水結界解除的短短時間,前後腳鑽進了無名山。
姜雲舒在旁聽着通傳上來的名字,眉挑得越來越高,待聽到最後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喃喃道:“她怎麼也來了?”陸懷臻一怔:“是你認識的人?”姜雲舒摸了摸下巴,盯着殿外漸漸走近的幾道人影,答非所問:“還真是
門了!”
“呵…”一聲輕笑忽然幽幽響起,妖皇解釋道:“人間有話説無巧不成書,又或是時勢造英雄,説的都是天地氣運匯之時,自有千般匪夷所思的淵源巧合出現,方才那鍾名為千巧,正是我九尾狐族先祖以
血所煉的能夠
知氣運變動的法寶。”他後退幾步,端坐回紗帳後的皇座之上,低低地説:“能受天地氣運
召的,本就是應當入局之人,天意難違,只不過這天意究竟引向何處,能否被人把握住,到最後求得的是興還是亡,就無從知曉了。”他話音剛落,被幾隻金絲雀引進大殿的三人便站定了。
金絲雀“啾啾”鳴叫幾聲,化作數名黃衣侍女落在門口,殿中內宦便再次通報道:“旬陽姜氏十二子姜蘀,停雲城主盧景琮,…散修辛夷求見吾皇陛下!”那小老頭似的宦官大概半輩子也沒見過毫無名氣卻膽敢來求見妖皇的散修,通傳的時候舌頭不由打了個結,退下之後才偷偷地抹了一把汗。
姜雲舒收起了驚訝神,笑盈盈地和突然現身的三位故人挨個打了個招呼,末了,笑道:“十二哥氣
好多了。”十餘年不見,即便是差點要了人命的舊傷也早已痊癒,然而心中遺憾悲痛究竟如何,卻無人知曉了。
姜蘀微一斂目,也淡淡笑起來:“無可奈何之事。”兩人的機鋒沒人能聽懂,妖皇便言歸正傳:“三位既然受氣機牽引而來,便請隨我一同去看一看罷!”他不願配合的時候自是百般拖延,但下定了決心之後,卻痛快得很,不過盞茶光景,一行人便穿過了看似規模宏大的皇宮內苑,再一抬頭,面已是一座黑霧聚成的參天高塔。
妖皇早已回覆了平時的樣貌,卻仍懷抱着小白狗模樣的諦聽幼獸,見它並未因塔中聚集的陰煞之氣神起來,心中暗自疑惑,卻仍指點道:“此物兩月前出現,初時不過藤蔓
細,高不足三尺,但周遭草木盡數枯萎,連地面也漸漸乾裂焦枯,我曾數次派人探看,可惜…”他長長嘆了口氣:“可惜最初無人想到此物可怖之處,更沒料到,但凡踏上被其腐蝕的土地上一步,無論是境界多高的人,都逃不過一死,死狀更是慘烈難言。”肖老老實實地跟在妖皇后面半天,這時也忍不住放下了陰陽怪氣的冷硬態度,唏噓道:“那些人…從踩過這種地面的腳底開始,寸寸潰爛,可人卻
覺不到疼痛,更不會輕易死去,往往直到五臟爛盡了,才…”
“原來如此。”姜雲舒鄭重頷首,這才明白為何妖族懷有那麼大怨氣,明知是無理取鬧也要遷怒一番——無論是誰,看到朝夕相處的族人與同伴遭此大難,只怕都會心存憤恨不平。
她猶在暗歎,便見姜蘀雲淡風輕地往前邁了一步。
眾人本就站在那片古怪地面的邊緣,這一步便邁進了其中。清晰可見的幽黑氣息從地面乾裂的縫隙中攀爬出來,不過片刻就將姜蘀膝蓋以下盡數纏繞住了。
姜雲舒心頭重重一跳,愕然道:“十二哥?!”姜蘀回頭安撫地笑了笑,彎下,捏起了向上攀爬的黑氣末端,微一用力,就將那道有形無質的黑氣拈了起來。他素白的指尖泛起薄薄的微光,也不知這究竟是什麼法術,那道黑氣就像是被捏住了七寸的毒蛇一般翻騰扭動起來,卻始終無法掙
。
他退回來,盯着手中的黑氣審視了半天,才説道:“這是幽冥之中的一種毒蟲…”剛説了半句,卻又搖了搖頭,皺眉道:“但也不能這麼説,毒蟲屬陰物,無法在陽世存活,如今你我所見,並非毒蟲本體,而是其投出來的影子,只不過,陰煞之氣對於生靈太過兇險,就算只是影子也足以致人死命了。”妖皇面
微凜:“姜先生對幽冥之事所知甚詳?”姜蘀雙
輕輕動了幾下,無聲地念了個咒訣,他手中的蟲影猛一顫慄,隨即就癱軟了下去,漸漸化成了無
的煙氣。他這才淡淡道:“略知一二,不過陰陽有別,故而不敢妄議,以免擾亂天道招來禍患。”這説法十分合理,可姜雲舒卻不由自主地僵住了。她腦中彷彿劃過一道閃電,將從前不曾深思過的那些細節都照徹了,以往她只記得兩世為人的艱辛,可此時才突然發覺,對於姜蘀與葉清桓來説,揹負的又豈止是兩世的記憶,更有那不可對人傾訴的九幽之下的千年輾轉。
那又究竟會是怎樣的一段時光?
姜蘀已經勸服了妖皇,又傳授了簡單的驅逐蟲影之法,再一回頭,卻見姜雲舒面有異,正要詢問,只聽她突兀道:“我要去一趟幽冥!”她的聲音冷而清,毫無猶豫,並不是徵詢他人的看法,而只是陳述不可動搖的決定。
只是,這樣的決定,在背襯着黑霧氤氲的高塔與遍地行跡難尋的毒蟲時,終究顯得有些輕佻兒戲了。
姜蘀怔了怔,這些年中他也不知皺了多少次眉,原本平坦的眉心已刻下了深深的皺痕,而此時,他本就微蹙的眉頭更是深鎖起來,語氣裏也不由帶上了一點責備之意:“生死殊途,如何能以生魂入幽冥,更何況九泉之下並非你所想那般,你一時興起便要…豈不胡鬧!”但姜雲舒卻已經從短暫的怔忪中回過神來,她走到姜蘀面前,挑起眼角,目光古怪地掠過眾人:“不是一時興起,我是突然想起了妖皇陛下所説的氣運牽連。”妖皇也不由停下了回返的腳步:“哦?”姜雲舒敷衍地笑了笑,目光仍落在姜蘀身上:“千巧之鐘響起的時候,葉箏傳訊提及幽冥,陛下的面目更是化作了他的模樣,而後便有十二哥你們前來。我本來沒有發覺異樣,直到你自承了與幽冥的牽連——散發這陰幽氣息的黑塔,諦聽後裔,鬼修,擁有冥世記憶之人…”她看向盧景琮與辛夷:“而景琮和辛夷雖然與幽冥無涉,但兩人卻恰好都在陣法卜筮一道上頗有研究,你們就不覺得這樣的組合實在是太意有所指了麼?”話到此,她略頓了頓,冷笑道:“更何況,冥世透入陽氣,人間混進了幽冥毒蟲,就算我沒有私心,也從沒有過什麼‘氣運牽連’,那麼這樣的異象,難道就可以置之不理?”幾個人讓這番似乎是信口開河的話噎了一下,可仔細一想,卻又無法反駁,不住對視一眼,都覺得背後隱隱發寒。
良久,盧景琮方嘆了口氣,第一個出聲:“若是承明主意已定,龍潭虎我也陪你走一趟又如何。”他話音方落,辛夷面
一冷,卻出人意料地並未反駁:“若不是六娘為我等尋來功法秘典,又涉險相救,我只怕早已死了不知多少回,別説是龍潭虎
,無論何處,只要六娘想去,我便跟着去。”盧景琮莫名地從這句話裏品味到了一點不快之意,不由乾咳了一聲,苦笑起來。
這兩人不知所謂的針鋒相對一出,倒歪打正着地讓氣氛鬆動了少許,姜蘀看了看周圍人各異卻又分明相似的反應,也無法再擺起冷臉,思忖良久,只得搖頭嘆道:“罷了罷了,倒像是我在做惡人了。”他伸手了
姜雲舒的腦袋,眼中仍含着一絲憂
:“只不過,我聽妖皇陛下所言,雖有天意氣運,然而如今天道已不知被
神浸染幾許,這番氣機到最後又會是何種結果,我實在沒有把握。你可是真的想好了?”姜雲舒沒説話,卻不避不移地回視過去。
姜蘀按了按眉心,低笑一聲:“既如此,我便陪你去一趟罷。”姜雲舒這才笑起來。她許多年沒有蹬鼻子上臉了,此時難得重舊業,連忙飛快地彎起雙眼,嬉皮笑臉地諂媚道:“我就知道十二哥最好啦!長得好,脾氣好,對弟妹更是沒話説,別説幽冥,就算是九天碧落、神佛居所,也都會陪我去,是吧?”姜蘀被她毫無預兆的變臉
得哭笑不得,忍不住瞪她一眼,
口道:“哪學來的歪纏?滿口胡説八道,也難怪十七都拿你沒轍!”這話一出,兩個人都猛地怔住,剛剛鬆快下來的氣氛陡然凝滯,即便無數次在心中想過,可直到親口説出與親耳聽聞的時候,才發覺,當年再普通不過的兩個字,到了如今卻彷彿變成了刻骨銘心的傷口,居然疼痛得讓人連碰都不敢碰一下。
姜蘀深一口氣,突兀地轉過頭去,閉了閉眼,臉
又恢復了一慣的平靜:“請陛下借與在下一些人手,另外,盧城主、辛夷道友,兩位的佈陣手段亦至關重要,還望相助。”他沉
片刻,沒有回頭,只淡淡吩咐:“雲舒,你若有空,就與葉家表兄聯絡,雖未必需要,但若有他指點,此陣法當會更
細無缺。”姜雲舒沉默地點了點頭,方才那點愜意的笑容像是被寒風掃盡了一般。
可天不遂人願,直到姜蘀這邊已經布成了法陣,姜雲舒依舊沒能得到葉箏的絲毫迴音。那句語焉不詳的讖言,便成了壓在眾人心上的一道陰霾。
數之間,黑塔愈發壯大幾分,鬼哭之聲淒厲異常,即便身處宮殿之內也可耳聞。
而就在這陣陣哀鳴尖利到快要刺破人的耳鼓時,跑腿的小妖終於傳來消息,請諸人入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