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旬陽城地處白欒州西北,夏並不酷熱,起風的天氣裏便更加清
舒適。
姜雲舒一身素白單衣,仰躺在白苑的房頂上,眯眼遠望着天邊時聚時散的
雲,悠然得像只四爪朝天曬肚皮的貓。
姜宋贈給她的那支青玉笛就放在她身邊。
她已築基大半個月了,但時至今那種不真實
仍未完全散去。過去她聽人説,處在煉氣期和凝元期時只能算是略有些不同的凡人,直到築基,才算真正踏入了修仙問道之路。她當初不以為然,此時回頭看去,才生出恍然之意。
能夠修煉的法術或者使用的法器種類增加只是與過去最為淺白的不同,更重要的,在於心境。
正是在成功築基的那一天,她終於第一次透過層層厚重的霧,得以窺見了天道的一角。
人言天道無情,卻又何嘗不是至情。
若非如此,又如何能夠孕育出這般喧囂卻又生機的人間。
過往種種一幕一幕浮上心頭,姜雲舒卻只是目不轉睛地望着剛剛被風吹過來的那團胖乎乎的雲朵,覺得自從父親去後,多少年來還是第一回如此平靜,平靜得讓她隱約有點哀傷。
於是她翻身坐起來,吐掉叼在嘴裏的草杆,把玉笛別回間從房頂跳下來,招呼等在下面的白蔻:“這天看着不熱,實際還
曬的,走,咱們去藏書樓避避暑。”剛走兩步,突然屈起一條腿蹦躂了幾下,邊拿手在腳腕上胡亂拍打邊自言自語:“哎喲這草裏有蟲子咬我!月初的時候你和辛夷不是剛拔過草麼,今兒個一看怎麼又這麼高了?那邊那幾棵楓樹也是,還沒到秋天就落了一地的葉子,我記得當年快入冬了還好些人來這賞楓葉呢!看來這院子沒人住還真是不行,再怎麼收拾都顯得冷清,你看咱們冬至閣的石頭縫子裏也沒怎麼打掃,但就沒這麼荒涼…”她把那倒黴蟲子彈了下去,又隨手揪了
狗尾草,兩隻手指捻着草梗來回轉,另一頭
茸茸地戳在臉頰上,隨着她説話一抖一抖的。
白蔻聽她説得輕鬆,語氣裏一點也聽不出來蕭索難過的情緒,可心裏卻忍不住覺得有點堵。
她的六娘不再像小時候一樣不許人提起姜沐,也不再和前兩年似的故作輕鬆地把父親兩個字掛在嘴邊來昭示自己已經放下,或許如今這樣才算是真正的坦然。可這種坦然並非遺忘,而只是終於找到了方法與那些悲傷和平共處罷了。
沉思間,驚蟄館已到了。
在冬至閣裏,白蔻的修為是最低的。她平總是定不下心來修行,如今眼看着已快到十八歲,卻還是一副小姑娘似的模樣,境界也一直在凝元七層停滯不前。
姜雲舒今特意把她帶在身邊,也是指望
着她多看兩眼書,説不定就對修行有益。
而姜雲舒自己,則走到了通往驚蟄館三樓的門前。
它似乎比樓下兩層的木門更厚實一些,上面本來該有窗格的位置也被實心的木板封住,上面佈滿了叫不出名字的奇花異草雕刻,刻痕足有寸餘深,卻並無一處鏤空,浮刻出的花草既栩栩如生,卻又在這昏暗雜亂的光影下顯得有些陰鬱。
姜雲舒拿指尖輕輕撫摸着這些過於綺麗的花樣,心跳也不由略微加快了一些。
即便是姜家嫡系子弟,也唯有築基以後才能進入此間。她之前曾無數次地幻想過裏面是什麼樣子的,姜沐又在其中發現了哪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然而哪怕已將所有的可能全都在腦海中推演了無數回,到了今終於能夠真正揭開謎底的時候,她終究還是忍不住緊張起來。
略略按下翻騰的心緒,姜雲舒依照姜淮所傳授的方式催動咒訣。
眼前厚重的雕花木門上好似有一線光滑過,不知哪裏響起滯澀的機括運轉聲。
她深一口氣,用力推開門。
突然明亮起來的光線令她不舒服地偏過頭去,待眼睛適應了之後,才發現面前這間屋子其實並不算寬闊,和下面兩層被刻意用須彌之陣擴展過的書庫比起來,更是小的可憐。然而即便如此,它卻還是顯得空空蕩蕩的,唯獨正對房門的牆壁中間孤零零地擺着個將近六尺高的百寶閣,樣式古樸厚重,也不知經歷了多少歲月。
姜雲舒屏氣凝神地繞着屋子轉了好幾圈,東摸摸西敲敲的,但無論怎麼試探,也沒發現什麼異常之處。
她便把注意力放回這唯一的百寶閣上。在它的頂端靠近中心的位置,鑲嵌着幼兒拳頭大小的一顆夜明珠,散發着明亮而柔和的清光。這也是整間屋子裏唯一的光源,而下面每個格子裏都是或玉或木質的扁盒,觀其大小,裏頭放着的應當是典籍功法之類。
姜雲舒略數了數,兩邊加起來少説也有百八十個盒子,以百寶閣中間為界,左邊是木盒,右邊則是玉盒。
她走上前去,屈指叩了叩這古舊的木架子,遺憾地發覺果然都是實心木頭,連個聚靈符陣都沒有。便只好琢磨起上面那些生怕別人注意不到的大小盒子上了。她先從左邊看起,那些木頭盒子上頭皆工整刻着如“混元冊”
“榮枯劍訣”之類的功法名稱,而右側…
她剛一搭眼,便瞧見了曾經被姜雲岫提起過的那部《丹典》,不由心頭一跳,連忙打開那一枚玉盒。
盒蓋與底部皆刻有除濕驅蟲的符記,甚至還有防止紙張衰朽變脆的小巧法陣,而這麼個寶貝盒子裏,放置的卻僅僅是幾張跟被狗啃過似的泛黃字紙,別説典籍,就算管它叫筆記都是高估了它的身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