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夜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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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上下人口眾多,可此時卻處處鴉雀無聲,連夏蟲都彷彿本能地知到了危機,悄悄蟄伏在了寬大的樹葉背後。
湖心的小院落門扉難得一見地完全敞開,內里正對着三層書樓,同樣大門開,
出內部被推得東倒西歪的高大書架。
姜雲舒了口涼氣,擔憂地與葉清桓
換了個眼神。
姜淮站在兩層門之間的院中,院子極窄,差不多隻是環繞着書閣的一圈圍牆隔出的空地罷了,朝陽還未來得及升高,晨光擦過牆頭,卻無法照亮院中的方寸之地,讓院中人的面目全隱在了晦暗不明的陰影之中,愈發顯得喜怒難辨。
姜雲舒正在猶豫是否要上去套話,就見從藏書樓中一道人影步履沉重地走了出來。
“大哥?”她壓低了聲音喚道,“裏面如何,可有什麼損失?”姜雲岫走到門口,先遺憾地衝姜淮搖搖頭,隨後嘆了口氣,回答她:“除了三層的架子是嵌在牆中的,其他地方的箱櫃書架全都被推倒了,還有些地方被鑿開,也不知賊人是在找什麼。”他回望一眼,憂更盛:“裏面的典籍有幾個弟妹帶着侄子們清點,暫時還不知是否有損失,但是,既然出了這樣的事…”姜淮面
沉冷而憤怒,聽到這句話猛一甩袖:“家門不幸!竟出了如此悖逆不道之人!”能解開院門與三層秘庫
制的,必定是姜家嫡傳,只是如今人多,總共不下二三十個晚輩,又有恰好趕在這個節骨眼回來的姜雲岫兄妹二人,便更讓事情變得不可説了。
姜雲舒面上嚴肅,心中卻不過一哂,知曉姜淮如此憤怒,固然有七分是為了內賊悖逆,剩下的三分卻是因時間太巧合,讓難得回來團聚一次的姜雲岫處境尷尬了起來。
她想通其中關節,再看眾人表現,也猜到雖然夜明珠受損,但密室應當並未現世,便略鬆了口氣,暫且壓下隱憂,表情誠懇道:“伯父先別生氣,想來家中人未必會做出這等事,説不定還有內情,慢慢查就是了,當務之急是先把失物清點出來,才好做判斷。”不痛不癢地關心了幾句,便琢磨着找個藉口身。
葉清桓與她狼狽為久了,十分心有靈犀,恰好湖中一陣攜着水汽的涼風吹過,他便適時地咳嗽起來,過了片刻,咳嗽不
沒止住,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勢。
姜雲舒連忙問:“怎麼了?昨天宴上就聽你咳嗽,可是舊傷又犯了?”順勢向姜淮告退,聲稱要回去照看這株連冷風都不能吹多了的嬌花。
可剛一回到冬至閣,方才還咳得死去活來的人就立刻神過來了,也不用人扶了,理了理衣衫,
出抹不懷好意的笑來。
姜雲舒斜眼瞅他:“你要出什麼幺蛾子?笑得我直瘮得慌!”葉清桓慢條斯理道:“這賊來得正是時候!”姜雲舒也恍然,跟着笑起來:“也對,既然能來一次,自然就能來第二次、第三次!”——倒正好方便了他們渾水摸魚去搜尋百草典的下落!
於是這不知姓甚名誰的內賊,便食髓知味地頻繁光顧起來,今兒個翻了幾間空院子,明兒個又偷偷摸進了武庫,後天則差點刨開了幾株古樹的系,一晃十來天過去,甚至連宅邸外後山半山處的祖墳都沒放過。
這天剛好星月暗淡,不深不淺的浮雲細膩地鋪了滿天,遮住了多餘的光亮,卻又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影響行動,正是個偷雞摸狗的好天氣。
後山祖墳裏葬的自然是姜氏先人,雖然自從遷居此地算起年數不短,但陵園範圍卻並不廣,想來修者一向命途多舛,能夠死在家中,又或是能僥倖撿回屍首的,終究還是少數。
葉清桓踏着腐草間星點熒光繞了一圈,最後停在了偏遠的一角上,低聲道:“這邊是我家先祖之墓。”大約因為竊取了別人的姓氏,為了避免出破綻,怎麼也得裝一裝孝子賢孫,那一小片陵墓皆打理得很是用心,並無雜草或者坍頹痕跡,甚至連厚重的石頭墓碑都是後換的——也不知道最初的那些是風蝕損毀了,還是被別有用心的什麼人抱回去剖開檢查了。
即便在夏也依舊冰涼的氣息從石中透出,姜雲舒將扶在墓碑上的手收回來抖了抖,嘴角一
:“做賊做慣了,自然比正常人多幾個心眼!”葉清桓也不由笑了。
然而這一點笑容剛剛浮現就倏然隱沒,他開衣襬,正對面前數座墓碑端正跪下,鄭重地伏拜下去。
姜雲舒一愣,正要隨他一同祭拜,卻見他已重新站起身來,鎮定地説道:“挖開。”數千年時間過去,埋在地下的就算是鋼鑄就的神兵利器也早就鏽蝕腐朽了,更何況木棺與人骨,兩人本就沒指望見到墓
中有什麼棺槨簇新分明的景象,但即便如此,當墳墓真正被掘開時,出現在眼前的一幕還是讓人驚呆了。
棺木碎片混在泥土中,大多已分辨不出,而其間的枯骨也好不到哪去,天女散花般狼藉地散在地下,碎骨的邊緣已在經年的腐蝕中消去了鋒利的痕跡,卻仍能讓人隱約推測出當初是如何被一寸寸搗碎的。
葉清桓的臉在慘淡的月
下白得嚇人,連雙手都有些哆嗦,也不知心中是怒極還是痛極。
夜梟在頭頂尖鋭地啼叫一聲,振翅飛起,撲向雲縫朦朧的月光。
葉清桓猛地清醒過來,將緊攥在手中的幾片碎骨屑撒回去,站起身來,聲音低沉冰冷:“埋回去吧,他們早已經搜過了!”姜雲舒無聲地嘆了口氣,沒有試圖徒勞地安他,只依言仔仔細細地將墳墓復原,而後恭恭敬敬地再拜下去。
可就在這時,她耳中突然鋭地捕捉到了一點可疑的聲響。
“誰!”葉清桓的低喝也同時響起。
沒有人回答,但餘光掃過之處卻忽然騰起一道黑影,趁着夜向遠處逃去。
葉清桓眉間戾氣乍現:“追上!”話音未落,人已隨風遠遠掠出數丈。
姜雲舒連忙追上。
然而畢竟是夜間,兩人又無法大張旗鼓追查,追至山腳下姜家宅院外圍時,終究還是失去了那人的蹤跡。
姜雲舒停下來了幾口氣,她的御空法器紫晶劍
光晶瑩,在夜間太過顯眼,她只得勉強催動風行靈元跟着葉清桓,到此處已十分吃力,幾乎有些內息難以為繼之
。葉清桓回過神來,也發覺了這一點,歉然地抿了抿嘴
,剛要説點什麼,卻突然聽見不遠處一聲刺耳的兵刃相接之聲。
他神一凜:“我去看看!”姜雲舒知道攔不住他,只好再勉力跟上。
還沒掠出多遠,卻見葉清桓突然剎住身形,回身環住姜雲舒的,將她帶到一邊圍牆與山石隔出的一個狹小角落裏。
姜雲舒下意識地閉緊了嘴,靠在微涼的石牆上,一點聲音都不出。
屏息片刻,她才探出頭去謹慎地觀察了下,只見隔着引入姜家的那道山溪水,對岸亂石叢中一黑一褐兩道人影正戰成一團。
從身形看,黑衣人正是方才他們追蹤之人,他攻勢凌厲,數十飛劍化作暗光環護周身的同時,九道馭鬼符招出二十七隻陰煞傀儡,圍着褐衣人左右開弓。
姜雲舒微一挑眉,傳音道:“符法雙修,竟還涉獵陰符馭鬼?從沒聽説修行道上有這樣一號結丹修士!”葉清桓此時神已經重新平靜下來,搖搖頭,眼中似有疑惑:“不是結丹修士。”見姜雲舒不解,便又指點道:“看他手背與頸側。”那黑衣人蒙着臉,只
出一雙眼睛,看不出相貌,唯獨一截脖頸與手背還顯
在外,隨着頻繁的動作很容易讓人忽略過去,但若仔細看,卻能發現在這兩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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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皮膚上,已然浮現出了道道蛛網似的裂痕,配上白皙的膚
,顯得極為詭異可怖。
姜雲舒倒一口冷氣,驚愕問道:“莫非…是動用了
法?”葉清桓目光凝重:“也可能是服用了讓人修為瞬時暴漲的丹藥,不過無論是哪種法子,他都支撐不了太久了。”——或者藥力耗盡,任人宰割,又或者催動靈元過度,爆體而亡!但看哪種結局更先來罷了!
雪上加霜的是,那黑衣人的對手更遠非善茬,最初時雖然看似被人壓着打,可時間略長才發覺,他分明是在遊刃有餘地逗對方,活像是隻在捕殺之前慣於戲耍獵物的老貓,眼底泛着森寒而嗜血的幽光!
打鬥之間,兩人倏然調換了個位置。那黑衣人似乎意識到自己已是強弩之末,當即毫不遲疑引爆所有陰煞傀儡,四十飛劍也同時疾而出,而自己卻
身急退,不偏不倚正是朝着姜雲舒兩人藏身的方向。
可那褐衣人更勝一籌,他陰惻惻笑了半聲,也不知用了何種法門,二十七具陰煞傀儡將爆未爆時卻突兀地頓住一瞬,隨即目現幽光,竟彷彿真的活了過來,口中也齊齊發出悠長而淒厲的長號,四分五裂地轉頭朝舊主飛撲過去!
電光石火間,四十飛劍在空中急轉,釘住大半傀儡,可仍有三五頭顱連同幾隻屈成利爪的手臂穿透劍叢,擊中了黑衣人。
傀儡原是木製,不過引入陰煞之力罷了,五官本不該活動,可此時卻宛如活人,又或者更像厲鬼,以口為軸,上下兩半各向一個方向仰去,隨後猛地閉合,鋒利的木齒狠狠咬入獵物身體,上臂殘肢上的尖利五指也同時發力,楔入了剛剛被咬出的傷口,向四面瘋狂撕扯。
鮮血從黑衣人全身噴出,他動作陡然僵住,喉中發出一聲嘶啞沉悶的痛呼。
姜雲舒驀地愣住。
——那聲音好似極為耳,可記憶卻卡在腦中,一時無法清晰挑出。
就在她怔愣的短短片刻中,黑衣人的呻-聲已極快地轉弱了下去,他顯然已無力再掙扎逃
,唯有四肢不受控制地微微痙攣,宣告着生命正在飛快地
逝,而就在這時,他蒙臉的黑布忽然被楔在肩頭的一隻傀儡木爪掛住,落了下來。
“雲蒼!”姜雲舒瞳孔驟然縮如針尖,心頭一陣狂跳,只覺全身的血都在這一瞬間凝固住了。
她從藏身之處飛掠而出,下意識地摸向間,卻沒摸到兵器,心中不
一涼。
但褐衣人卻沒發現她的動作,幾乎就在她發現了黑衣人身份的同一時刻,一道劍光乍然破空而至,將試圖刺入姜雲蒼口的木爪斜斜釘入地面。
木爪了羊角風似的劇烈抖動了幾下,終於安靜了下來。
一個白衣人從另一方向現出身形。
姜雲舒睜大了眼睛盯着新來之人,嘴微微翕張,無聲道:“大哥!”她一時幾乎有些
力,被夜風一吹,才發現已是滿頭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