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失手被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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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凌君毅剛梳洗完畢,便聽辛夷在門口説道:“凌公子,總管來了。”凌君毅心裏暗忖道:“她準是來告訴自己,三天限期之事了。”口中答應一聲,舉步了出去。
玉蘭霓裳如雪,已在客堂中坐候,看到凌君毅走出,盈盈起立,粲然笑道:“凌公子早,賤妾打擾了。”凌君毅慌忙拱手道:“姑娘早,快快請坐。”兩人落座之後,辛夷先替玉蘭沏了一盞茗茶,然後端上早餐,輕聲道:“凌公子請用早餐了。”玉蘭道:“凌公子還沒用早餐?那就不用客氣,只管請用。”凌君毅淡淡一笑道:“不要緊,姑娘一早枉駕,必有見教,還是請説吧。”玉蘭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膘了他一眼,笑道:“凌公子真是料事如神,賤妾確有兩件事,要向公子奉陳。”凌君毅聽得一怔,忖道:“她此來第一件事,不用説是三天限期之事,只不知還有一件,是什麼事情。”一面含笑道:“不敢,姑娘有什麼事,但請直説。”玉蘭似乎有些難以啓齒,望望他,説道:“敝幫主因黑龍會一再尋釁,雙方已成水火,最可慮的是對方兵刃暗器,都用“毒汁”淬過。萬—率眾來犯“毒汁”毒極烈,中人無救,敝幫姐妹,必有慘重死傷。因此要賤妹前來,和公子打個商量,不知能否為敝幫儘速試驗,早些求出解藥來?”好一篇動人的説詞!
凌君毅淡淡一笑,問道:“幫主和總管之意,要在下幾天研製完成?”顯然,這句話問的大出玉蘭意料之外!她眼中出希冀的神
,一眨不眨的盯着凌君毅臉上,問道:“公子看看最快能在幾天之內完成?”凌君毅
朗的笑道:“在下既有化解“毒汁”的前例,目前只是把幾種物藥重複作個試驗,也許曠時耗月,耗費許多
子,依然一無所獲,也許很快就可得到結果。”玉蘭緊接着道:“你説大概要多少時間?”凌君毅大笑道:“這很難説,快則一天半
,慢則十天半月,怎麼?姑娘莫非是要限期完成麼?”玉蘭輕輕嘆息一聲道:“十天半月,恐怕等不及了,賤妾衷心默禱,希望公子能儘速完成才好。”她當着凌君毅的面,實在説不出限三天完成的話來。
凌君毅道:“多謝姑娘美意,在下覺得還是姑娘規定期,在下也好有個準則,儘快赴着完成。”玉蘭脈脈含情地道:“你要我説個
期?”凌君毅笑道:“寫文章的人,要
急了才寫得出來。在下疏懶成
,姑娘規定一個
期,在下就會
以繼夜,努力從事,自可加速完成。”玉蘭粲然一笑,道:“你看三天如何?”本來就只有三天期限。
凌君毅暗暗好笑,但卻皺皺劍眉,説道:“三天時間,稍嫌倉促,好吧,三天就三天罷。”玉蘭疑信參半,死命的盯了他一眼,徐徐説道:“凌公子不是和賤妾説笑吧。”凌君毅道:“軍中無戲言,姑娘可要在下寫下軍令狀來?”玉蘭舒了口氣道:“賤妾自然信得過公子。”接着眼珠一轉,淺淺笑道:“我看公子好像有成竹,倒教賤妾替你擔了不少心思。”她不待凌君毅開口,又接道:“公子既然一口答應,三
之期,該不會有問題吧?”凌君毅道:“姑娘但請放心,在下説了一定算數。”玉蘭幽幽的道:“但願如此,賤妾也可以
差了。”凌君毅瀟灑一笑,問道:“姑娘方才説有兩件事要和在下説,還有一件呢?”玉蘭道:“賤妾要請教公子,你到敝幫來,一路上可有同伴在後跟蹤?”凌君毅聽得不由又是一怔,説道:“在下是玉蕊姑娘從絕塵山莊
出來的,一路上,哪有什麼同伴跟蹤?姑娘此言,不知是何所指?”玉蘭微微一笑道:“那麼賤妾再請問公子,你有沒有兄弟?”凌君毅愈聽愈奇,説道:“在下子然一身,並無兄弟姐妹。”玉蘭道:“那麼有幾個人,不知你認不認識他們?”凌君毅道:“姑娘説的是什麼人,能否説出來,讓在下聽聽?”玉蘭道:“她們一行有三個人,那是祝靖、唐文慶、凌君平…”凌君毅聽她説出前面一人姓名,自然並不認識。但聽到“唐文慶”三個字,心頭怦然一動,暗想道:“這人會不會是唐文卿呢?”等到玉蘭説出“凌君平”來,心頭更是—震,暗想:“凌君平,那不是方如蘋的化名麼?有她在內,那麼唐文慶果然是唐文卿了,她們莫非找我來了?”他不待玉蘭説完,急急問道:“他們可是被貴幫擒住了?”玉蘭微微搖頭道:“是被黑龍會的人捉去了。”凌君毅吃了一驚道:“是被黑龍會的人捉去了?姑娘如何會知道的?”玉蘭反問道:“你認識他們?”凌君毅點點頭道:“其中的凌君平,是在下義弟,還有那唐文慶,則是在下一位至
兄弟,他們如何會落在黑龍會的手裏,姑娘能否見告?”玉蘭從袖中取出一封密柬,隨手遞了過來,説道:“這是黑龍會給敝幫下的書,他們認為這三個人是敝幫的護花使者,要敝幫用公子去
換他們五個人的
命。”凌君毅看了密柬,果如玉蘭所言,唐文卿、方如蘋等三人已被黑龍會留作人質,用以
換祝文華。他一想到方如蘋、唐文卿兩人都是女兒之身,落入賊窩,如何得了?一時心頭大為焦急,
手道:“這可怎麼是好?”玉蘭輕笑道:“瞧你急成這副模樣,黑龍會既要拿他們三人換回假扮祝文華的人,一時自然不會難為他們的。如今之計,只有寄望公子早
研製出“毒汁”解藥來,咱們就給他來一次突襲,才能把人救出來。”這辦法本來不錯,但凌君毅除了身邊有一顆“驪龍闢毒珠”哪裏真的會配製什麼解藥?
祝雅琴已經把她的玉龍駒打發回家。那是方如蘋的意見,只要在江湖上走動的人,誰都知道,玉龍駒是龍眠山莊的名駒,容易引人注意,不如打發馬匹回去的好。現在祝雅琴有唐文卿和方如蘋做伴,三個易釵而並的姑娘家,有了淘伴,一路上有説有笑,再也不覺得孤單。一行人為了去找江老大,從北峽山動身,又朝安慶趕來。唐文卿、方如蘋要找的是凌君毅,祝雅琴則並沒有明確的目標,只是靜極思動,想在江湖上走走。
趕到安慶,已是萬家燈火,城門早就關了。三個人繞到北城較為冷僻之處,才施展輕功相繼躍登城垣,翻入城中。如今,他們已經瀟灑的走在大街上了!凡是看到他們的人,誰都認為這三個俊俏少年,定是到府城裏來應考的讀書相公,許多在街上經過的姑娘,還偷偷的朝唐文卿、方如蘋和祝雅琴丟媚眼哩!
安慶府位於長江北岸,是水陸通碼頭所在,從北門通向大南門的一條直街,足有三里來長,兩邊店舖櫛比,越近南門,越見熱鬧、茶樓、酒肆和客棧,全都集中在這一帶附近。興隆園茶樓,就座落在南大街的一條橫街上,三開間門面,生意也和招牌上寫的一樣,十分興隆。這時候,樓上弦管丁冬,賣唱妞兒那又清又脆的金嗓子,一陣陣從窗口飄傳出來!樓下的書場,更是爆滿,説書先生的那方驚堂木,拍得猛響,自然正説到最
彩之處,黑壓壓的一片人頭,居然靜得雅雀無聲。
方如蘋等一行三人,剛走近茶樓,早有一名站在門口招呼客人的夥計,躬着身陪笑道:“各位公子爺請高昇一步,樓上雅座。”跨進大門,面就是一道寬闊的樓梯。大家登上樓梯,舉目瞧去,樓上果然雅靜得多,三間敞廳,上了約有八成座。茶客們也比樓下那些褐衣短靠的販夫走卒要高尚的多。有的人泡上一壺茶,就閉上眼睛打噸,有的落於丁丁,正在下着棋,也有些人正在低聲談話。
唐文卿目光一瞥,就皺皺眉,低聲道:“咱們走錯了。”祝雅琴道:“這裏不是興隆茶樓麼?”唐文卿道:“自然是…”話末説完,樓上夥計已經了上來,陪笑道:“公子爺一共幾位,請到這邊坐。”他領着唐文卿,走到一處空座頭前,躬躬
道:“諸位公子爺請坐,要喝些什麼茶?”大家因唐文卿已經跟了過去,也相繼走了過去,各自落座。
唐文卿抬頭道:“你給我們來一壺清茶就好。”夥計答應一聲,便自退去。
祝雅琴問道:“唐兄你方才只説了一半,就沒説下去,到底是怎麼回事?”唐文卿笑道:“兄弟是説咱們走錯了地方。”祝雅琴道:“你説這裏是什麼地方?”唐文卿笑道:“這裏自然是興隆茶樓,只是咱們要找江老大,就不該到樓上來。”祝雅琴“哦”了一聲,輕笑道:“對了,江老大若是喝茶,也是在樓下,不會到樓上來的。”她這一笑,出一口白得發光的貝齒,但她立時用手抿了抿嘴,又道:“咱們那就到樓下去找他好了。”唐文卿道:“咱們既然上來了,就喝了茶再下去也不遲。”方如蘋看到表姊用手抿嘴,心裏暗暗好笑,附着她耳朵,輕聲説道:“表姊,你穿了男裝,怎好用手抿嘴?只有女孩子笑的時候,才用手抿嘴的。你以後可得注意,別
了馬腳。”祝雅琴“噢”了一聲,臉上不
一紅,正好茶博士送上一把瓷壺,三個茶盞,在各人面前放好,然後沏上了開水。
唐文卿抬目叫道:“夥計。”茶博士忙道:“公子爺有什麼吩咐?”唐文卿道:“我要向你打聽一個人,不知你知不知道?”茶博士陪笑道:“公子爺要找誰?”唐文卿道:“江老大。”茶博士道:“小的知道,他是咱們茶園裏的常客,手裏有三條船,專走長江上下游,只要一回來,就到咱們這裏來喝茶,許多客人要僱他的船,都到咱們這裏來找他,公子爺可是要僱船麼?”唐文卿微微頷首道:“我們是聽朋友説的,江老大的船,乾淨穩當,所以想找他僱船。”茶博士笑道:“説來真巧,江老大今天下午才回來,方才還在樓下喝茶,小的這就找他上來。”唐文卿道:“好吧,那就麻煩你了。”茶博士陪笑道:“公子爺太客氣了,小的馬上就去。”説完,轉身朝樓下走去。
祝雅琴道:“唐兄真要僱他的船麼?”唐文卿笑道:“找江老大,除了僱他的船,就沒有旁的話好説…”話未説完,方如蘋輕咳一聲,接口道:“唐兄説的是,咱們沒逛過廬山坐船到大姑塘上岸,就比走陸路車馬顛簸,舒服得多。”他突然説去逛廬山,聽的眾人齊是一怔!回頭看去,只見一個四旬左右的黃臉漢子,帶着一個十七八歲,頭挽雙髻的姑娘,一前一後,正朝這邊走了過來。那黃臉漢子臉型瘦削,手中抱着一張胡琴,朝幾人連連拱手,陪笑道:“幾位公子爺,可要聽一曲麼?”他笑的時候,擠出滿頰皺紋,看去可憐兮兮的樣子。
但他身後跟着那個姑娘,雖是一身青布衣裙,卻生得粉面朱,螓首蛾眉,兩截袖管,微微卷起,
出一雙
藕似的皓腕。懷抱琵琶,低垂粉頸,模樣兒十分俊俏。唐文卿平
很少出門,看的心裏不覺生出憐憫,問道:“她會唱什麼?”黃臉漢子慌忙從懷中摸出一個黑黝黝、髒兮兮的摺子,雙手奉上,賠笑道:“公子爺隨便點。”唐文卿看了那個油垢發黑的摺子,哪肯伸手去接?説道:“不用了,叫她隨便唱吧。”黃臉漢子喏喏連應了兩聲“是”回頭道:“小姐,公子爺要你隨便唱,你得把最拿手的曲子唱出來。”那姑娘低垂着頭,星目
波,偷偷的望了唐文卿一眼,手抱琵琶,五指走弦,稍作調撥,丁丁冬冬的彈了起來。接着輕啓櫻
,曼聲唱道:“暖溶溶玉酷,白冷冷似水,多半是相思淚。眼面前茶飯伯不待吃,恨
滿愁腸胃。蝸角虛名,蠅頭微利,拆散鴛鴦在兩下里。一個這壁,一個那壁,一遞一聲長吁氣。”唱的是《西廂記》一闕“朝天子”不但音若笙簧,清脆甜潤,如珠轉玉盤,而且也唱出了崔鶯鶯當時的幽怨情懷,纏綿悱惻,聽得人迴腸蕩氣!
一曲甫畢,餘音易畏,不絕如縷,直繞樑三匝!唐文卿不由得鼓掌喝采道:“唱得好,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姑娘真不愧是風塵中的奇女子。”那姑娘粉臉飛紅,明眸含情,皓齒微
,淺淺一笑道:“多謝公子誇獎。”唐文卿已經掏出一錠五兩來重的銀子,用兩個指頭夾着送到那姑娘跟前,含笑説道:“不成敬意,請姑娘笑納。”那姑娘低垂粉頸,説了聲:“公子厚賜,小女子多謝了。”也用兩個尖尖玉指,把銀子夾了過去。黃臉漢子連聲道謝,帶着那姑娘朝樓下而去。
祝雅琴眼見唐文卿出手大方,那姑娘只唱了一個曲子,就賞了人家一錠五兩重的銀子,心頭不奇怪,輕笑道:“真大方啊。”唐文卿望着祝雅琴,微微一笑,問道:“你難道沒看出來?”祝雅琴問道:“看出什麼?”唐文卿輕聲道:“你大概沒注意她的琵琶吧?”祝雅琴道:“她的琵琶怎樣?”唐文卿道:“她手上琵琶,頸細身長,分明是鐵琵琶一類兵刃。”祝雅琴聽得一怔道:“什麼,她的琵琶是鐵的?”唐文卿道:“這類兵刃,最難使用,必須軟硬功夫有相當火候的人,才能運用自如。而且琵琶腹中可以暗藏機簧,只要輕輕撥動,就可發
飛針一類細小暗器,三數丈之內,休想躲閃得開。”祝雅琴冷笑一聲道:“你怎不早説?我方才該試試她的。”方如蘋笑道:“二哥方才已經試過了。”祝雅琴眼珠一轉,望着唐文卿問道:“唐兄幾時試的,我怎麼沒有看到?”唐文卿微微一笑道:“兄弟心中有些懷疑,當時靈機一動,就取了那錠銀子,暗暗運起三成功力,送到那姑娘面前。她若是不會武功,只要手指接觸到銀子,手腕承受不起,就會被兄弟內力震得顫動。”祝雅琴道:“她沒有顫動?”唐文卿臉上一紅,搖搖頭道:“説來慚愧,她卻若無其事地把銀子接了過去,兄弟貫注指上的三成力道,在她手指碰上銀子的一剎那,就像
了氣一般!兄弟右手竟然絲毫勁力也使不出來。那姑娘雖沒説什麼,但兄弟這個暗鬥,可也栽得不小。”祝雅琴哼道:“下次再遇上她,我非和她較量較量不可。”正説着之間,共見那茶博士領着一個漢子,從樓梯走了上來。
到得幾人桌邊,茶博士立時陪笑道:“就是這幾位公子爺要僱船。”那漢子拱手道:“小的見過幾位公子爺。”唐文卿朝他點點頭,含笑道:“你就是江老大麼?請坐。”漢子連連暗笑道:“小的叫**,不是江老大。公子爺要僱船,和小老兒説也是一樣,他今天才回來,該是小老兒的班了。”説到這裏,接着問道:“幾位公子要去哪裏?”唐文卿道:“我們想去逛逛廬山,坐船舒適一點。”口風一轉,又道:“我們是朋友介紹來的,想請江老大辛苦一趟…”**道:“咱們船行裏規定,三條船輪班休息,但客人要指定誰去,自無不可,只是這事小的作不了主,公子爺最好還是和江老大當面談的好。”唐文卿道:“江老大不在樓下?”**道:“是,是,他下午一回來,就在茶園裏喝茶,晚飯前離開的,大概回家休息去了。”唐文卿心中一動,問道:“不知江老大住在哪裏?”**道:“不遠,不遠,就在八角井巷。”唐文卿道:“你可以領我去麼?”**陪笑道:“公子爺要去,小的自當替你帶路。”唐文卿道:“如此有勞,咱們立刻就走。”一面朝祝雅琴和方如蘋道:“咱們走。”唐文卿、方如蘋、祝雅琴三個姑娘不疑有他,緊隨他身後而行。這時已快初更時光,大街兩邊的店舖,差不多全已上了排門。平時行人熙攘的街道上,一片冷落,只偶而有一兩個醉漢在街頭躑躅。那漢子領着三人,腳下逐漸加決,奔行了裏許光景,前面已是一片廣場。這裏正是南校場,足有百來畝大小,四周圍以樹木,黑夜之中看去一片有黝黑,黑忽忽,影幢幢,好像潛伏着不少鬼魅影子!南校場是處決重犯的地方,民間一直傳着,説南校場是鬼的夜市。據説有一個賭徒,回家經過南校場,看到路旁有幾個人圍着餛飩攤吃餛飩,這位仁兄賭了一夜的錢,肚子正在唱着“空城計”也就坐下來,叫了一碗來吃,吃的時候,是蝦**鈍,味道鮮美,吃得津津有味,那知回到家裏,忽然噁心起來,大吐特吐,吐出來的竟是些蚯蚓、碎草。
那漢子敢情是個心直的人,生來就不伯鬼,居然領着三位姑娘,腳下不停,筆直朝南校場奔了過來。三位姑娘家可不是本地人,本不知道南校場鬧鬼的事兒,自然並不在意,前面有人引路,她們也就跟着奔行。正行之間,突聽前面不遠,傳來—聲沉喝:“站住。”那漢子慌忙答應—聲,停下步來。唐文卿問道:“前面是什麼人?”那漢子顫聲道:“小的不知道。”祝雅琴道:“你不知道,就只管走,有什麼事,自有我們擔待。”話聲甫落,突聽黑暗中傳來一聲森冷的嘿嘿冷笑,隨着這聲冷笑,但見兩個身穿黑
長衫的人從左首並肩緩步而奔。這兩人走得極緩,但卻並肩齊步,動作如一,舉左足時,同時跨出左足;舉右足時,也同時跨出右足。好像廟裏的皂隸一般,看去雖然在動,但舉止僵硬,簡直如同鬼魅。
祝雅琴心頭有些發,一手緊握着劍柄,忍不住微微卻步,口中低啊一聲道:“表弟,你看這兩個人是什麼路數?”方如蘋冷笑道:“管他什麼牛鬼蛇神,咱們有三個人,也未必怕了他們。”唐文卿接道:“待我來問問他們再説。”她
了
,跨前一步,喝道:“你們攔住去路,想做什麼?”兩個黑衣人走到相距三丈來遠,便自站停下來,不言不動。對唐文卿喝問的話,恍如未聞。這時校場右首,也同樣出現了兩個身穿黑
長衫的人,並肩齊步走來,到得三丈來遠,也自停步。這四個人面對面的站定,就像泥塑木雕一般,雙手下垂,沒有走動一步,也沒
談一句話。只是板着死氣沉沉的面孔,站在那裏。唐文卿暗暗攢下了眉,低聲道:“三弟,這情形有些古怪。”方如蘋咭的笑道:“一點也不奇怪,這四個人,只是跑龍套而已正主還沒到呢。”唐文卿道:“你看出他們路數來了?”方如蘋道:“這還用問,他們自然是黑龍會的人了。”祝雅琴低聲道:“表弟,你看咱們該怎麼辦?要不要動手?”她終究沒有江湖經驗,遇上事就顯得有些緊張。
芳如蘋笑道:“俗語説的好,水來土掩,兵來將擋,他們主兒沒到以前,這四個跑龍套的還不值得咱們動手。”唐文卿道:“對,咱們索等他們到齊了再説,也給他們一點顏
瞧瞧。”方如蘋輕笑道:“豈止顏
?全叫他們爬着回去。”祝雅琴本來還有點膽怯,給兩人一説,不覺也笑了起來,抿抿嘴道:“不要讓他們全數爬着回去,好歹也要留下一兩個活口。”三位姑娘説得很得意,不
都笑了起來。黑暗之中,萬額俱寂,她們説的雖輕,但雙方相距,不過三數丈距離,對方四個黑衣人,耳朵沒聾,自然全聽到了。但他們依然呆宜,沒有一個開口,就是四張臉上,也絲毫沒有表情,只是垂手肅立着,一動不動。校場上,靜得寂然無聲,只有夜風吹過,颳得草叢間簌簌作響。要來的,終於來了!遠處已出現了兩盞紅燈!紅燈冉冉,貼地疾移,來勢相當快速,轉眼之間,便到了個十丈左右。這回,有了燈亮,三位姑娘可看清了。那是兩個青衣使女挑着宮燈前導,稍後是一頂黑
軟轎,珠簾低垂,由兩個黑衣大漢抬着如飛而來。這情形,方如蘋曾在龍門坳見過一次,口中不
低呼道:“來的原來是**仙子。”祝雅琴低聲問道:“**現在是誰?”方如蘋道:“**現在就是絕塵山莊的人,咱們大破絕塵山莊之時,她剛好不在。”權雅琴輕笑道:“那不是正好?今晚可不容她再有逃走的機會了。”説話之時,黑
軟轎已到了四丈遠處,緩緩停下,兩名青衣便女手挑宮燈,一左一右在轎前侍立。這回相距更近,兩盞宮燈上的字也清晰可見,赫然正是“代天巡獰”四字。軟轎才一停下,先前那個自稱江老大手下的漢子,突然身形掠起,奔到轎前一丈來處,撲的跪到地上,説道:“小的叩見天使。”只聽軟轎中吶起一個婦人聲音,問道:“二十三號,你已經把人帶到了麼?”那漢子道:“小的帶到了。”這話聽得唐文卿三個姑娘齊是一怔:祝雅琴怒哼道:“原來他不是江老大手下的人,我們被他騙了。”方如蘋左手袖底早已暗藏舅舅給她的一管“袖珍連弩”這時左手一抬,指着那漢子喝道:“你不是江老大派來接我們的?”那漢子回過頭來,厲笑道:“老子自然不是。”方如蘋冷哼一聲,左手再指,冷冷的道:“那你就該死。”大拇指輕輕一按“嗒”的一聲,一縷銀芒電
而出,朝那漢子當
打去。潛龍祝文華
擅機術之學,這“袖珍連弩”是他
心設計製造,箭長不過寸,只有竹筷四分之一的
細,但固有強力機簧發
,七八丈以內的目標,均可命中。而且發
出去的小箭,速度也比一般弩箭快出一倍有奇,箭頭上還淬了龍眠山莊獨有的“綠雲散”奇毒,沒有他的解藥,天下無人能解。
但就在方如蘋的“袖珍連弩”一點綠光,堪堪到一半,忽見從軟轎珠簾中,突然飛出一
極細的紅線,輕輕一卷,便把小箭纏住,朝轎中縮了回去。接着但聽軟轎中響起一個婦人低低的聲音哼道:“這支小箭,還淬了奇毒,你是什麼人的徒弟?小小年紀,竟然使用這等歹毒的暗器。”方如蘋冷笑道:“你就是**仙子麼,你管我是什麼人的徒弟,告訴你,我這歹毒暗器,就是對付你們這羣匪徒的。”軟轎中人冷峻的道:“好個狂妄的掛兒,小小年紀,居然敢在老身面前如此説話。”方如蘋冷笑道:“你當我們怕你了麼?哼,**仙子四個字,還唬不倒人。”軟轎中微曬道:“你當我是**仙子麼?”方如蘋道:“難道不是?”軟轎中人又道:“你這袖中匣弩,製作的相當
巧,大概可以連續發
,是不是?”方如蘋聽得暗暗震驚,忖道:“她只看到
出去的一支小箭,就知道我這筒箭可以連續發
,此人眼光倒是厲害得很。一面哼道:“是又怎樣?”軟轎中人道:“很好,你要知道我老身是誰,那就不妨朝我連珠發
幾支試試。”要知道她是誰,這話好不奇怪?
方如蘋心中暗暗忖道:“你這是找死。”一面冷笑道:“這是你自己説的。”軟轎中人道:“不錯,是我自己説的,你如果不相信,就把一百二十支連珠箭,一起朝我過來,亦無不可。”方如蘋聽她一口道出自己手上共有一百二十支連珠箭,心頭更是震驚,但她確實有些不信!舅舅説過,這“袖珍匣箭”威力極強,慢説你坐在轎中,沒處可以躲閃,就算你走出轎來,自己只須一按機簧,一百二十支小箭,密集如雨,六七丈方圓,全在
程之下,連飛鳥也逃不出去。心中想着,一面説道:“你這麼説了,在下倒非要試試不可了。”話聲一落,口中也跟着喝道:“你小心了。”這話是多餘的,因為她左手一抬之際,大拇指已按上機,一陣驟密如雨的“嗒”、“嗒”輕響,連珠般暴發。
但見她銀芒連閃,一支接一支的小箭,快如星,挾着呼嘯,朝軟轎中
過去。別説一個人只有一雙手,就是生了三頭六臂,也無法接得下如此密集,如此快速的連珠匣弩!唐文卿出身於以毒藥暗器享譽江湖的四川唐門,但看了方如蘋的“袖珍連弩”也暗暗驚歎不已。一時不覺技癢,玉指,三點細小的紫影,快若
星,一閃間,夾在連弩之中,朝轎中投去。
“袖珍連弩”發為連珠,朝軟轎中過去。這原是電光石火間的事,方如蘋暗暗計算,這一陣工夫,自己少説也已
出四十支以上,但連珠小箭去如
水,
入軟轎,就像石沉大海,杳無聲息,不見半點動靜,心頭不覺大驚,立時住手。只聽轎中人輕哼一聲道:“你只發了四十三箭,怎麼不發了?”連發四十三箭,連軟轎前面的珠簾上的珠子都沒
下一顆來,好像每一支箭,都是從成串的珠箔隙縫中鑽進去的。這箭還有什麼好發的?方如蘋越想越覺氣餒,冷冷説道:“你不是**仙子,你是什麼人?”軟轎中人冷峭的道:“老身能收下你四十三支淬毒連珠弩,你還不知道老身是誰麼?”方如蘋道:“我不知道。”軟轎中人道:“難道你也沒聽師傅説過?”方如蘋心中暗道:“看來她一定是個大有來歷的人。”只聽軟轎中人又道:“你們之中,不是有一個是四川唐門的子弟麼?別人不知道老身是誰,難道四川唐門出來的子弟,也沒聽説過江湖上還有老身這號人物?”唐文卿即心中暗想“她口氣託大得很,好像咱們唐家的人,都該知道她一般,但自己何以從未聽娘説過?”—面接口道:“唐門的人,非知道你不可麼?”軟轎中人道:“不錯,普天之下,能接下你們四川唐門暗器的,也只有老身一個。”唐文卿突然想起一個人來,不覺失聲道:“莫非你就是千手觀音柳仙子?”軟轎中人哼了一聲道:“總算你是唐門子弟,還想得起老身名號來。”説到這裏,朝左右兩個使女吩咐道:“好,你們打起轎簾來。”轎前兩個青衣使女答應一聲,把珠箔從中間分開,往兩邊鈎起。如今大家都可以看清楚了!轎中端坐着一個青布衣裙的婦人,花白頭髮,面貌白哲,看去不過五十許人。在她前面,擱手的橫案之上,整整齊齊堆放着一疊小箭,正是方如蘋
去的“連珠小箭”另外還有三隻細小的“紫蜂針”那是唐文卿的東西。
柳仙子目光一指,望望轎前三個俊秀少年,朝唐文卿微微一笑直:“衝着你還説得出老身名號來,老身也不想難為你們,還是乖乖的跟在老身轎後走吧。”唐文卿道:“你要我們到哪裏去?”柳仙子道:“老身途經此地,接到當地屬下的報告,調查一件案子,只要你們三個小娃兒和此案無關,老身自會釋放你們。”方如蘋道:“聽你口氣,是調查“逃婢案”來的了?”柳仙子目光一凝,問道:“你們也知道“逃婢案”?”方如蘋道:“我們自然知道。”柳仙子道:“那很好,你們跟老身走吧。”祝雅琴道:“你想我們會跟你走麼?”柳仙子目中飛閃一絲寒芒,冷峭的道:“難道老身還請不動你們三個娃兒?”
“客氣,客氣。”祝雅琴冷冷哼道:“你想和咱們動手?”柳仙子臉不屑,微微一曬道:“老身何須親自動手?”方如蘋目光一溜,看了四個黑衣人一眼,接口笑道:“就憑他們?”她笑的有些輕蔑,似是未把四個黑衣人放在眼裏。
柳仙子冷哼一聲道:“無知娃兒,你們能在中條四友手下走得出十招八招,已經不錯了。”祝雅琴搶着道:“那就叫他們來試試。”柳仙子朝站在轎前的四個黑衣人揮了揮手道:“你們誰去把這三個小娃兒拿下了。”四個黑衣人中,站在左首的兩人同時舉步走出,齊聲道:“屬下去。”柳仙子口中唔道:“好。”兩個黑衣人身上既無兵刃,只是空着雙手,比肩齊步,朝三人走來,但誰都看得出,這兩人雖然身子僵直,但步履沉穩,一身功力,分明甚是純。祝雅琴冷哼一聲道:“你們有什麼了不起?”雙肩一晃,搶了出去。
方如蘋雖然不知中條四友來歷,但她畢竟和凌君毅一起,在外面多走了幾天,遇上過幾件事兒,見聞較多,聽柳仙子的口氣,這“中條四友”好像不是等閒之輩,此時一見祝雅琴連劍也未拔,就了上去。心頭不由吃了一驚,叫道:“表哥小心些。”祝雅琴和她的武功,都是跟潛龍祝文華學的,祝雅琴有多少能耐,她哪會不清楚?祝雅琴一下搶到兩個黑衣人跟前,一面回過頭,説道:“不要緊,我還沒把他們放在眼裏哩。”兩個黑衣人因祝雅琴已經搶到面前,只得一齊停步。左首一個冷冷説道:“小子,亮兵刃吧。”祝雅琴道:“你們的兵刃呢?”右首一個面情冷漠,徐徐道:“咱們不用兵刃。”祝雅琴道:“你們不用兵刃,我為什麼要亮兵刃?”左首一個嘿然道:“那麼就讓你先動手,你出招吧。”祝雅琴冷笑道:“先動手就先動手。”話聲出口,突然欺身而上,左手一探,朝左首那個黑衣人抓去。左首那個黑衣人見她朝自己欺來,而且出手就抓。
這一抓之勢,極似少林“降龍拳”中的“青龍探爪”但招式極漫,本不成招數,手上也不見有何勁力。就算是“青龍探爪”也只是初學乍練,稀鬆得很,未必有何奇奧可言,他
本沒有把它放在心上。口中哼了一聲,右手輕輕向前揮出。在他想來,祝雅琴武功平常,自己只須用上三成功力,這一揮哪還不把祝雅琴震退出數步之外?哪知事情並不如此,他右手堪堪揮出,就碰上祝雅琴抓來的左手,這下倒像是自己送上去的一般,只覺祝雅琴五個手指,一把搭上了自己的脈腕,他雖然暗
驚異:“這小子手法普通,怎麼會給他一下子搭上了自己的脈門?”但依然毫不在乎,因為祝雅琴五指
本沒有勁力可言,他揮出去的右手,依然自顧朝前揮去。
照説,以黑衣人的功力,縱然被祝雅琴扣住了脈門,但這順勢揮出,祝雅琴必被震的五指一鬆,連人震飛出去。哪知就在此時,這黑衣人陡然發覺不對,不知怎麼的,這一咬祝雅琴毫無勁力的五指扣住脈門,剎那之間,自己揮出去的右手,竟然使不出絲毫力道,心頭不大吃一驚!祝雅琴出手可並不慢,扣着他手腕,往下一頓,黑衣人不由自主,被她拉得上身往下一俯。祝雅琴左手一頓之後,接着向上一抬,五指一放,往前送去。黑衣人俯下的上身,就跟着向後一仰,高大身子,糊里糊塗的就一個筋斗,往後翻了出去。這一段話,説來雖慢,其實兩人一抓一揮,不過才一照面的時間,快得何殊閃電?雙方的人,
本連看都沒看清楚,黑衣人已經一個筋斗,被祝雅琴摔了出去。
右首那個黑衣人,本來只是袖手旁觀,驟見同伴只一個照面,就被人家摔出,心頭不覺大怒,口中“嘿”的一聲,突然縱身躍起,雙手箕張,朝祝雅琴飛撲過來。他這下來勢奇快,嘿聲未落,人已到了祝雅琴右側,右手直抓祝雅琴有肩“肩並”左手橫打,閃電般朝祝雅琴背後左
部抓落,一招兩式,行動如風。祝雅琴不慌不忙,身形一縮,朝左旋退半步,這一縮之勢,已經避開了黑衣人抓向“肩並
”的右手,左手輕抬,正好
着對方朝
部抓來的左手。輕而易舉一下扣住他的脈門,五指一攏,又是往下一頓,往上一拾,再往前一送。右首黑衣人繼左首黑衣人之後,依樣葫蘆,往後一個筋斗,摔了出去。這是因為祝雅琴畢竟是姑娘家,真力不足,只摔了他們一個筋斗,若是換上一個內力深厚的人,這一抖手不把他們像稻草人般,直甩出去一二丈遠才怪。
就在她堪堪把有首黑衣人摔出,先前被她摔出去的左首那個黑衣人已經一躍而起,又復朝她身後撲到。這一下,他是老羞成;怒,來勢之猛,有如餓虎撲羊,向祝雅琴背後直襲。方如蘋眼看錶姐連使兩記怪招,把兩個黑衣人摔出,心中暗覺奇怪,正待拍手!此時瞥見先前那個黑衣人一下欺到視雅琴身後,心頭又猛吃一驚,急急,喊道:“表哥,小心你的背後…”祝雅琴連頭也沒回,她剛把右首黑衣人拍手送出,那隻手順勢後拍去。這一式,看去就像隨隨便便朝後一揮,本不着半點力氣,但奇事也在此時發生,左首黑衣人欺到她背後,十指如鈎,朝她左右兩肩骨縫戳下,這下要是給他戳中,祝雅琴哪裏還能活命?但就在他勁貫十指,指尖快要戳到視雅琴背後衣衫之際,但聽“拍”的一聲,祝雅琴朝後揮來的左手,巧妙無比地拍在黑衣人左肩之上。這一掌看去毫不着力,但使的恰好是四兩撥千斤的巧勁。黑衣人來勢極猛,給祝雅琴一掌拍在他左肩之上,不由的身形一歪,頭前身後,往右首衝出去了三四步,還是收勢不住,蓬的一聲,跌了個狗吃屎。
這時,右首那個黑衣人也已一躍而起,他臉如喋血,雙目兇光暴,一襲黑衣也鼓得如同氣泡一般,厲笑一聲,雙手作勢,正待朝祝雅琴撲進,卻聽軟轎中的柳仙子冷冷喝道:“住手。”這一聲沉喝,使得已把全身功力運集雙臂的右首黑衣人急急把雙臂垂了下去,他一襲鼓騰騰的黑衣,也像
了氣一般,立時癟了下去。左首那個黑衣人也在此時,從地上爬起,站住身子,垂下手去。但他一雙深沉的目光,
出陰毒之
,惡狠狠的盯了祝雅琴一眼。柳仙子道:“你們退下去。”兩個黑衣人一齊躬身道:“屬下遵命。”他們雖然站立的地方不同,但卻同時出聲,同時起步,依然步伐整齊,走到原來的地方並肩站定。
柳仙子依然端坐在軟轎之中,臉平靜,兩道湛湛眼神,投注在祝雅琴的臉上,徐徐問道:“你是反手如來的門下?”原來祝雅琴方才用左手連摔了兩個黑衣人筋斗,使的就是一記“抓狗式”後來左手朝後揮出,又打了左首黑衣人一個狗吃屎,使的是一記“打狗式”都是左手使出來的。反手如來名震武林,一生習慣使用左手,無怪柳仙子把祝雅琴看作了反手如來的門人。其實傳祝雅琴這兩記手法的人,祝雅琴只聞其聲,未見其人,
本不知道他是誰。這時她聽柳仙子説自己是反手如來的門人,不覺心中一動,暗想:“聽她的口氣,反手如來一定是一位很厲害的人,自己何不唬她一唬?”心念一轉,不由的抗聲道:“是又怎樣?”這話聽得方如蘋不覺一怔,暗想:“凌大哥是反手如來門下,表姐從未出過門,幾時也拜在反手如來的門下了?”只聽柳仙子冷冷一哼道:“令師反手如來,武林中人人敬仰,但老身一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不用拿令師唬人。再説你師傅也不敢找上黑龍會惹事,你還是聽老身相勸,乖乖地跟着我轎後走一趟,老身決不為難於你,否則莫怪老身把你們三個綁起來走。”祝雅琴道:“那你就來綁綁看?”柳仙子冷哼一聲道:“無知小子…”目光一瞥轎前面兩個使女,冷冷説道:“你們去給我拿下了。”兩個青衣使女躬身領命,把手中提着的宮燈,就轎上
好,翻然走出,擄擄女袖,朝祝雅琴道:“你要我們動手麼?”祝雅琴道:“你們兩個一起上吧。”方如蘋閃身掠出,叫道:“表哥,這回該我來了。”祝雅琴忙道:“不用,不用,這兩個小丫頭,我一個人已經夠打發了。”口中説着,人已朝左首一個欺了過去,喝道:“你們不出手,我可要出手了。”左手一探,朝她當
抓去。
須知江湖上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凡是男女雙方動手,男子絕對止朝女子當
抓去。但祝雅琴自己本是女兒之身,二來也想羞羞她,只要她出手封架,或是閃身躲閃,自己一樣可以使出“抓狗式”扣她手腕。左首使女一見他出手第一招,就當
抓來,心頭大驚,一張粉臉登
寸羞得通紅,忙不迭地身形一縮,向後閃退。祝雅琴早就算定她要躲閃的,雙肩一晃,欺身直上,口中輕笑道:“你逃不
的。”左手原式不變,依然朝前抓去。但當她話聲堪堪出口,臉
立時大變,再也笑不出來了!那是因為她伸出去的左手,突然間再也不聽她的指揮,整條手臂,好像已經不屬她所有!左首青衣使女卻在此時,一把扣住了祝雅琴的左手,隨手一扯,祝雅琴便身不由已朝前一個跟艙,她左手突然麻木若廢,心頭一急,咬緊牙關,右手正待拔劍!但那青衣使女動作比她還快,右手一扯之後,左手跟着閃電點出,一下點了祝雅琴右肋“
”這原是電光石火間的事,方如蘋既已知道表姐是反手如來的門下,而且方才又親眼目睹祝雅琴隨便出手,侄把兩個黑衣人像稻草人一般的摔着筋斗。這次出場的兩個青衣使女,雖是柳仙子的侍女,也許武功比先前黑衣人要高,但也想不到她會失手得如此快法。何況祝雅琴一出手,就把左首那個青衣使女嚇得後退不迭,心中還暗暗覺得好笑!青衣使女一把扣住祝雅琴左手,她還當是祝雅琴已經得手,扣住青衣使女的手腕呢。直到兩人身形—錯而過、左首青衣使女右腕一抖,把祝雅琴摔倒地上,祝雅琴毫無掙扎餘地。
方如蘋才知她反被人家制住,心頭不由大吃一驚,急急一掠而出,縱身朝左首青衣使女飛撲過去,喝道:“你把我表哥怎麼了?”唐文卿也在此時,看出情形不對,刷的一聲,掣劍在手,跟着掠出。
左首青衣使女早巳退後幾步,回過身去,朝轎中柳仙子躬躬身道:“啓稟仙子,這人是個女的。”柳仙子似乎微意外,口中唔了一聲,説道:“還有兩個呢?你們一併給我拿下了。”左首青衣使女躬身道:“婢子遵命。”這兩句話的工夫,方如蘋和右首青衣使女已經動上了手。
原來方如蘋飛掠而出,就被右首那個青衣使女閃身攔住,説道:“你要動手,就找我好了。”話聲出口,面對面,她才看到面前這青衫少年,競是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的美少年!心頭不覺一怔,兩片粉的面頰,登時飛紅!方如蘋心急救人,口中喝了聲:“讓開。”左手一揚,呼的一掌,朝前推去。右首青衣使女一雙俏眼,還盯在方如蘋的臉上,驟見她舉手推來,要待避讓,已是不及。左手一搶,立掌如刀,硬接方如蘋的掌勢。兩隻玉掌,掌心互擊,發出“拍”的一聲脆響,兩人各自後退一步。
方如蘋喝道:“你再不讓開,我就不客氣了。”右首青衣使女望着她,脈脈含情道:“你不客氣,又待怎樣?”這時正好唐文卿也飛身掠到。
方如蘋叫道:“二哥,這丫頭由我來對付,你快去救人。”右首青衣使女目光一冷,説道:“你可是看不起丫頭麼?”方如蘋不想和她糾纏,右手鏘的一聲,撤出長劍,口中喝道:“你亮劍。”右首青衣使女道:“亮劍就亮劍,誰還怕你不成?”一探手,出長劍。
方如蘋喝道:“你小心了。”左足倏地跨前一步,長劍一擺,直指青衣使女眉心。
右首青衣使女哼一聲道:“你這人很狂。”右手一抬,使了一招“手底翻雲”長劍划起一道寒光,朝前封出,但聽“鏘”的一聲,雙劍接實,兩人硬拚了一招。
方如蘋不待對方還手,又是一劍,劈了過去。右首青衣使女冷冷一笑,橫劍硬架,又是“鏘”的一聲,把方如蘋的長劍封出門外。方如蘋一連兩劍,都被對方封開,心頭不火發,右手連揮,劍光飛灑,接連刺出五劍。這五劍,着着搶攻。快速絕倫,使得劍風颯然,寒光進
,煞是凌厲。右首青衣使女被
得後退了一步,也不和她搶攻,只是見招拆招,沉穩化解。再説唐文卿飛掠而出,聽了方如蘋的話,身形轉動,朝祝雅琴撲去。
正好左首青衣使女從轎前退下,轉過身來,口中冷喝一聲:“站住。”揮手一劍,朝唐文卿攻到。
唐文卿縱身飛撲,志在救人,玉腕一揮,長劍一招“順風送帆”盪開左首青衣使女的劍勢,雙臂一振,身發如風,依然朝祝雅琴飛過去。她身形不停,蕩劍搶進,動作原極迅速,但左首青衣使女一身武功,出自柳仙子親手調教,也極矯捷,口中冷笑—聲,寶劍倏然一轉,挽劍上挑,陡地向唐文卿小腹刺來。這一劍聲出劍到,速度驚人!唐文卿雙足離地不過數尺,瞥見森寒劍鋒,飛襲而至,心頭不覺一凜,手中長劍,疾然下沉!雙足上揚,施展“紫燕抄水”身法,一道劍光,朝下劃去,同時左手拚力一掌,凌空直劈青衣使女頭臉。這一劍一掌,輕巧凌厲,兼而有之。左首青衣使女不敢硬接,連人帶劍,橫閃而出。
唐文卿身形一沉,劍尖在地上一點,雙腳堪堪落地。左首青衣使女一退倏進,劍演“雲吐月”又自攻到。唐文卿心頭不
有氣,怒哼道:“我就先收拾了你也好。”抖手發劍,長劍青芒連閃,快疾無倫的攻出三劍。左首青衣使女原也不是弱手,毫不退讓,人隨劍走,劍隨勢發,和唐文卿揮劍搶攻。
兩人以決打快,以攻還攻,兩道劍光飛舞盤旋,而不擊,聽不到劍與劍擊撞的聲音。但卻打得難分難解,十分
烈!唐文卿殺得起
,口中一聲輕叱,劍法突然一變,手腕連搖,刷刷刷,連續攻出八劍。這八劍,劍劍銜接,連綿不絕,如天機雲錦,幻出一片繽紛光影,凌厲得令人眼花
亂,目眩神搖!左首青衣使女只覺周圍劍影繚繞,劍風諷然,幾乎沒有她還手的機會,一時被
的緊守門户,步步後退。
端坐在軟轎中的柳仙子忽然目光一凝,冷冷笑道:“天藍八劍,這小子難道會是唐天縱的兒子?”接着低哼一聲道:“花,不用和他戀戰。”左首青衣使女正在節節後退之際,頓時身形一停,揮手一劍陡然橫劈面出。這一劍是硬砸的招法,但聽“鐺”的一聲金鐵
鳴,兩人同時
到虎口劇震,各後退了一步。這一步後退,唐文卿頓時
到不對,自己執劍右手,在這一瞬間,竟然沉重得再也舉不起來!心頭驀然一驚,左手一揚,要待打出“紫蜂針”但左手也已沉重得抬不起來,掌心空自握着兩隻
巧紫蜂,自然也打不出去。唐文卿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雙目怒芒飛時,盯注着左首育衣使女,噸道:“你…”左首青衣使女已經一下掠到她面前,笑道:“你雖是四川唐門子弟,但莫要忘了我是九仙陽柳仙子的門下。”話聲一落,突然駢指如戮,點了唐文卿
前兩處
道。沒錯,四川唐門,以毒藥暗器馳譽江湖。不但唐門毒藥,天下無人能解,就是唐門製作的暗器,
巧細密,天下無人能及,也無人能破。但三十年前江湖上出現了一個神秘女子,雙手同時能發十幾種暗器,不知有多少高手,栽在她暗器之下。大家因她年輕貌美,但卻出手毒辣,只要遇上她,非死即傷,從無倖免,這就替她起了個外號,叫做千手羅剎。但也有當面奉承她的人,卻叫她千手觀音。
這千手觀音成名之後,聽説武林中有一個獨樹一幟的“四川唐門”也以暗器聞名遐邇,自成門派。她一時興起,居然單人雙劍,找上四川,要和唐天縱比試暗器。唐天縱屬守祖訓,何況來的又是一個女,再三謙讓,始終不肯和她比試。千手觀音當着唐天縱,説出唐門暗器,天下只有她能破,唐天縱也含笑點頭。據説千手觀音在離去之時,還
了一手、神不知、鬼不覺的在唐天縱帽沿上,釘上一支飛針。唐天縱也許是故意示弱,不想和她計較。但等千手觀音走後,他曾説:“此女一身所學,江湖上確已無入能敵,再過二三十年,咱們唐門暗器都不足與抗了。”這話,如今已有三十年了!千手觀音柳仙子的暗器手法,究竟如何厲害,也可想見了。
閒言表過,卻説方如蘋和右首青衣使女連打了三十餘招,兀自不分勝負。此時瞥見唐文卿也被左首青衣使女制住,心頭不又驚又急,猛地奮不顧身,踴身一縱,朝左首青衣使女撲去。右首青衣使女和方如蘋動手,本已略佔上風,只是她含情脈脈,不肯施展殺手,是以和方如蘋打成平手。這時一見方如蘋舍了自己,朝
花撲去,立即扭
閃身,一下攔在方如蘋身前,説道:“咱們還未分出勝負,你想往哪裏走?”刷的一劍,劍光一閃,由方如蘋面上漾過。
方口蘋怒喝一聲:“你還不讓開?”揮劍朝右首青衣使女就刺。要知右首青衣使女攻出的一劍,只是虛晃了一招,但方如蘋這一劍,卻是朝她惡狠狠地刺去。
右首青衣使女臉一寒,哼道:“不識好歹,你當我真的勝不了你?”隨着話聲,身形輕輕一閃,避開方如蘋一劍,右手一揮,一劍朝方如萍左側削來。方如萍揮劍封架,右首青衣使女早已撤回劍去,第二劍又已攻到。方如蘋吃了一驚,一時封架不及,疾忙退了兩步。右首青衣使女如影隨形,跟着路上兩步,一劍
面飛西過來。
方如蘋心頭暗暗震驚,忖道:“這丫頭好快的劍法。”縱身橫躍,避開一劍,揮起長劍反擊過去,但她劍勢未發,右首青衣使女早巳閃了開去,從側面欺來,劍光一閃,削向右腕。方如蘋一劍刺空,心知要糟,急忙收劍,正待變招,哪知就在她收劍之際,只聽右首青衣使女突然一聲輕叱,長劍改削為拍,朝方如蘋劍身擊落。這一招不但變化迅快,而且拿捏的方位十分準確,方如蘋再閃避,已是不及,但聽“鏘”的一聲,被她擊個正着。這一劍勢道甚重,方如蘋五指一鬆,長劍跌落地上。
方如蘋心頭大吃一驚,急急往後躍退。右首青衣使女左手揚處,兩縷目力難見的寒芒,已然打中方如蘋雙臂,身形閃電般欺進,劍左手,一把扣住她脈腕,往懷中一帶。口中忽然低咦一聲,死命的盯了她一眼,輕笑道:“原來你也是女的。”方如蘋雙手
道,被青衣使女飛針所制,絲毫動彈不得,口中怒聲道:“你決放開我。”右首青衣使女悄聲笑道:“你雖是女子,我還是很喜歡你,不會讓你吃苦頭的。”挾起方如蘋,朝轎前走去。
柳仙子問道:“秋月,她也是女子喬裝的麼?”右首青衣使女應了聲“是”柳仙子頷首道:“她們可能是百花幫的人,先帶回去再説。”轎前兩脾花、秋月立即放下珠簾。四個黑衣人不待吩咐,僵直的並肩齊步,朝前行去。兩名漢子也立時抬起軟轎。如今,兩盞宮燈,就掛在轎前,
花、秋月卻押着唐文卿、祝稚琴、方如蘋三人,跟隨轎後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