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狼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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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狼煙(1)“我要為我娘報仇!”

“萬惡的燕北狗!”

“你們不得好死!”

“我們的王會回來的!你們會後悔的!”長夜漫漫,兵器庫裏的戰甲染上了一層寒霜,月亮門之下鮮血成河,孩子的屍首被一路蜿蜒着拖出宮門,扔在亂葬崗上,被野狗噬。

這個世上,傳奇太少,大多數心有不甘的人,都已死在仇恨的深淵裏,能忍辱偷生爬上來的人,也未必見得真正快樂幾分。

但是活着,總是好過於死。

他靜靜的坐在窗前,斷指處帶着一隻白玉扳指。那隻扳指已然碎裂,內部用金絲縫合,他帶着有些小,有些地方几乎還有大大的空隙,破破爛爛的,就算是扔在街邊,想必都沒人會撿。

他用手指摩挲着那隻破舊的扳指,指腹的繭子硬硬的,觸碰在白玉的扳指上,發出很輕很輕的聲音。他低下頭,看着扳指上淡淡的花紋,依稀間,心底的長劍似乎再次出了鞘,血淋淋的猙獰閃爍,白亮的劍光內,映照出一張爛於心的臉。

“後悔嗎?”他無聲的冷笑。

那些常人該有的情緒,比如脆弱,比如害怕,比如畏懼,或者,是那孩子所説的後悔,他都不允許自己擁有。

因為那些東西,除了令他到噁心,再無別的任何作用。

大業已成,血仇得報,他求仁得仁。

後悔嗎?

他閉上雙眼,極遠處的天邊出一縷光線來,透過窗子,照在他稜角分明的臉龐上。整座宮廷都以黑檀木和黑曜石為製材,在這樣旭初昇的時候,有着令人窒息的壓抑之美。

他的身上着燕北大地的兵戈血脈,骨子裏填充着多年隱忍的鬱結之氣,夢裏都是長河氾濫,兵馬衝破真煌山闕。這樣的他,怎會後悔?

他抬起眼,只見天地遼闊,飛鳥盤旋,再不似兒時那巴掌大的一塊,連月亮都不敢停留的窘迫。

後悔?

他嗤之以鼻。

三月十六,東野郡郡守傳來急報,説是擒住了一路叛軍,其中有一人看起來身份不俗。

刑部當即下令,將那人帶上京來。

半月之後,那人終於被綁至眼前,但見修眉鳳目,高鼻薄,便是在這等狼狽的狀況下,仍舊掩蓋不了他的俊秀和不凡。

燕洵坐在王位上,看着這位昔的天之驕子,久久沒有説話。反而是他,揚起帶着血印的臉,笑容淡淡的望着他,好似老友相見一般的隨意的打着招呼:“燕世子,好久不見。”燕…世子…

真是個久違的稱呼,他很平靜的點頭回道:“景小王爺。”

“這麼久沒見,燕世子風采更勝往昔。”

“是嗎?”燕洵淡淡道:“小王爺卻有些不同。”景邯笑道:“風水輪轉,花無百紅,世事多變,本也尋常。”

“小王爺倒是看得開,不愧是英雄豪傑。”景邯突然哈哈一笑,搖頭道:“英雄早就死了,活下來的人,不過是委曲求全和苟且偷生之輩,謝世子,很快就要替我結束這令人尷尬的處境了。”

“看來小王爺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景邯一臉得遇知己的慨,垂首行禮道:“還望世子成全。”燕洵的目光突然變得有幾分犀利,那是常年行走于軍伍之間的鋭氣,像是殺氣騰騰的箭,只一下,就足以穿十八層的牛皮。然而,在這個人的眼裏,他什麼都沒有看到。

刀劍可以征服天下,卻永遠無法征服人心,在這片醜陋骯髒的土地上,到底還是生存着一些倔強的靈魂。

他隨意揮手:“就不送了。”景邯灑一笑,大袖翩翩,縱然一身傷痕累累,卻仍舊不減天家貴族之氣。

“世子貴人事多,留步吧。”陽光透過窗楞,投下一束一束的光圈。

年少氣盛時的瞧不順眼,尚武堂裏的明爭暗鬥,成大之後的利益搏殺。終究,最後的最後,還是他站在這裏,看着那個出身高貴總是一臉驕傲的男人,一步一步的走上了斷頭的刑台。

他的下巴微微挑起,有細小的風從耳邊吹過,很久很久,他都不想説話。有一種疲倦,在他一時不察的情況下刺入了他的心。隔得那麼遠,可是他卻好像聽到了九幽台上鍘刀破風鍘下的聲音,鮮血噴出頸項,酴醾一片的鮮紅,細小的血滴飛揚在半空中,有着温熱的腥氣。高傲的頭顱跌入灰塵,身軀匍匐,再也無法筆的站立,倔強無畏的眼睛終究還是要永遠的閉上。

尊嚴?驕傲?皇室?血脈?倔強?信念?

一切的一切,又有什麼重要?

不曾跌入谷底的人,不曾從那種想要一死了之的境地中爬出來的人,如何能理解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以生存為前提,人若是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他緩緩的睜開雙眼,文武百官跪伏在眼前,死寂無聲的大殿上一片冷冽,氣壓那麼低,幾乎要令人窒息。他可以清楚的看到有人在微微的顫抖,他們都怕他,也許還恨他,可是那又能怎麼樣?説到底,他終究是這片土地的王者,他們都需要臣服於他,這就夠了,這就足夠了。

天光璀璨,照在他堅韌的臉孔上,這是新一代的大陸王者,大燕的開國帝王。

他是燕洵,他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他是九死一生下殘餘一絲魂魄的冤魂,他不會後悔,永遠不會。

“陛下,北羅斯帝國的藍婭女皇又向我們發出求救信了,趙徹帶兵攻打下了大漠以北的二十多個國家,如今已經快將整個西歐收歸囊中了。”

“陛下,西北犬戎徵兵三十萬,囤積於美林關外,對我們虎視眈眈,圖謀不軌!”

“陛下,大唐靖安王妃的人馬近期十分活躍,刑部駐西北邊境的密探緝拿了十多個靖安王妃的密探,我們懷疑她與西北犬戎有某種緊密的聯繫。”

“陛下,河東大水,江南大旱,今年賦税不足往年四層,我們需要做點防範措施。”

“陛下…”有一種人,他生來就是為了忍受孤獨和痛苦的,風雨打不垮他,刀劍殺不死他,烈火燒不滅他,危難難不倒他。

因為在他的血管裏,淌着的不是鮮血,而是鋼鐵。

——【當狼煙燃起的時候,不一定預示着戰爭,也有可能是象徵着即將到來的和平。】蒼風浮動,青草搖曳,年輕的將軍穿着一身蒼青的鎧甲,坐在馬背上,展開手中的書信,默默的看了很久。

遠處有馬蹄聲響起,魏舒燁從後面策馬奔來,看着他陰晴不定的表情,微微挑了挑眉。

“諸葛四又來信了?”

“恩。”過了許久,趙徹方抬起頭來,呵呵一笑,説道:“他又添了一個女兒,找我要封號呢。”

“哦?”魏舒燁發自真心的笑道:“他倒是兒女雙全,該送一份賀禮去。”

“不用惦記了,他自己開了禮單,讓我們照着他寫的送過去。”魏舒燁聞言微微一愣,隨即笑道:“都是兩個孩子的爹了,還是這副彆扭的模樣,不管什麼事,死活都不肯吃虧。”趙徹目光温和,似乎也想起了一些少年往事,嘴角含笑的説:“他打小就這樣,你還記不記得當初在尚武堂一起唸書的時候,大家每個人的生辰都要擺酒請客,其他人準備紅包賀禮,偏偏他子古怪,從來不説,也不擺酒。有一次十三吃了他一頓飯,偏巧那天是他生辰,十三事後跟咱們吹噓,説自己如何了得,吃了諸葛四的白食。結果第二天二十多家商號去找十三的管家收賬,説是諸葛府的四少爺買了一堆東西,用的都是十三的名,讓人去找他收錢。”魏舒燁哈哈笑道:“記得記得,我可是記憶猶新,那次十三殿下真是大出血,一頓飯吃進去半年的俸祿,連着三個月找我借錢,到現在也沒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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