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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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聲脆響頓時響徹全場,甚至沒有人看清來人是怎樣進入的,那身影太快,快到眼力幾乎難以分辨。暗紅的衣襬上有着吉祥的雲朵圖紋,淺金的靴子大步踏在柔軟的南斯地毯上,男人一掌掀翻持劍的公主,身後的侍衞如狼似虎的衝進大殿,幾下就將嚇軟了腳的大夏隨從們按在地上。

李策蹲在楚喬身前,一雙總顯輕挑的眉頭緊緊的皺起,眼睛裏好似含了冰,並不如何憤怒,也並沒有透出怎樣的情,但是,那平的偽裝和掩飾,卻完完全全的退去。他伸出手指,想將楚喬抱起來,卻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指尖輕顫,出那麼一絲絲的難以自控。

趙妍從地上爬起身來,捂着臉不可置信的叫道:“李太子!你竟敢…”

“你給我閉嘴。”低沉的嗓音緩緩響起,不再是平裏那吊兒郎當的語氣,而是冷酷的、沉靜的、甚至帶着幾絲憤怒的嗜血,他並沒有回頭,而是語調幾乎殘忍的緩緩説道:“在我還可以控制自己不殺你之前,滾出去。”趙妍眼睛通紅,朱釵散亂,她憤怒的聲音都有些發顫,手指着楚喬,高聲叫道:“你竟敢這樣跟我説話?她是什麼身份?一個下賤的賤民,我是大夏的公主,是你未來的子,你竟敢…”

“來人,把她給我扔出去。”

“是!”低沉的聲音頓時響起,兩名壯的侍衞走上前來,一把架起了趙妍,整個房間登時充滿了趙妍聲嘶力竭的吼叫,像是發狂的夜梟,又像是被剪斷了尾巴的狸貓。

砰的一聲悶響響起,只聽趙妍慘叫一聲,竟然真的被李策的隨從一把拋出門外。

大門被關上,地上的大夏隨從也被拖死狗般的拖了出去。

李策仍舊蹲在楚喬面前,眉頭緊皺着,表情很嚴肅,久久一言不發。

楚喬看着他,終於無奈的嘆了口氣:“你不打算扶我起來嗎?”

“還能説話,就證明你不會死。”仍舊是他一貫的口氣,可是楚喬看着他的眼睛,卻覺不出半點嘲笑和玩鬧,他很認真的望着她,神那麼緊張,雖然他已經極力在掩飾了,但是楚喬還是可以受的到他的不安和惶恐。

她不得不點頭,腔裏有一股莫名的情在湧動,她略顯沉重的答應了一聲,很肯定,也很認真:“是的,我不會死。”

“呼…”他們離得這樣近,近的楚喬似乎可以受的到李策透體長舒的那口氣。男人緊張的表情頓時放鬆了下來,他看着楚喬,突然將頭垂下來,好像他才是重傷的人一樣,就這樣不負責任的將額頭抵在了楚喬的肩膀上,可是卻那麼輕,沒有一點用力。

但是楚喬卻仍舊可以覺的到,他身上的力氣,似乎霎時間就被空了。

“還好…”男人小聲的嘟囔了一句,聲音那麼小,讓楚喬聽不清下面的話。

午後的風仍舊是那麼悶熱,陽光順着窗子進來,照出一道明亮的光斑。李策一身暗紅的袍子,上面用細密的針腳繡出朵朵暗黑的薔薇,他的皮膚有些白,額角鬢髮整齊,只是微微有些濡濕,似乎有點點晶瑩的汗水。

李策抬起頭來,也不抬眼,只是單膝跪在地上,然後伸出手來,輕輕的勾起楚喬的脖頸和腿彎。楚喬身子一緊,傷口處頓時一陣火辣辣的疼,兩彎秀眉輕輕一皺,面頓時白了幾分。

李策看在眼裏,卻並沒有表現在臉上,他只是靜靜地看着她,等着她的疼痛過去,然後更加小心的靠上前來,將她攬至懷裏。

“忍着點。”低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楚喬微微點頭,李策頓時發力,一下就站起身來。

兩旁的侍衞們恭敬的垂着頭,房門被打開,外面的陽光明亮的刺眼,剛一出門就看到倔強的站在庭院當中的趙妍,不過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卻別有一番凌厲的氣質,咄咄人的望着李策和楚喬,那眼神好似恨不得在他們身上挖出一個來。

李策的目光懶懶的掃過她的臉孔,隨即對着身後的隨從説道:“天黑之前,送九公主離開唐京,七之內,我要她走出我卞唐境內,此後一生之中不得再踏入卞唐一步。”趙妍聞言眉梢一挑,上前一步就要説話,卻死死的被身後的貼身丫鬟緊緊拉住。

孫棣一身儒雅長袍,別樣的風度翩翩,他微微皺起眉頭,沉聲説道:“殿下,這恐怕不妥吧,九公主殿下畢竟是大夏親自送來的和親人選,雖然不是正妃,但是聘書已下,這樣做恐怕對兩國的邦有影響。”趙妍聞言面微微緩和,她挑釁的望着李策,似乎諒他拿自己沒有辦法一樣。

“你當現在的大夏還是半年前説一不二的北方之虎嗎?”李策不屑的冷哼一聲,細長的眼睛冷冷的掃向那些匍匐於地的大夏隨從,淡淡説道:“告訴夏皇,想要和親,就換個有點家教的來,這個女人,我李策不敢笑納了。”説罷,抱着楚喬就向前走去,孫棣一愣,追在後面問道:“那這些人…”

“都砍了。”李策的聲音淡淡的迴盪在清風之中:“來到我卞唐國土上還敢如此張揚跋扈,這般膽大妄為還能任他們走出王域嗎?九公主一個人上路未免孤單,孫棣,你找幾個兵痞子送她一程吧。”巨大的氣聲頓時從身後響起,半晌的沉默之後,頓時有絕望的怒吼和失聲的哀求聲響起。

聲音那麼尖鋭,幾乎穿透了午後高高的雲朵。

碧湖沿岸垂柳地,枝葉舒展,好似新描的眉黛。李策打橫抱着楚喬,當先走在前面,萬千絲絛隨風搖擺,吹過他們纏綿的衣角和濃密的黑髮。湖面上的涼風吹來,有着令人心曠神怡的郁郁青青的水汽,碧波如傾,波紋瀲灩,楚喬突然有些暈眩,不知道是舊傷復發還是力而竭,她的眼皮一時間都有些睜不開了。

“睡一會吧。”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着令人心安的味道,不同於平裏的嬉笑怒罵,他抱着她的手臂輕輕的一緊,然後低聲的説:“沒事了。”是啊,沒事了。

楚喬緩緩吐出一口氣,早就知道不會有事的不是嗎?這裏,畢竟是李狐狸的地盤啊,誰能比他更狡猾呢?他一定會來救自己的。

她似乎一直是這樣想着,哪怕面對趙妍的劍鋒,也並沒有軟弱的驚慌。

她的頭很沉,重重的靠在李策的膛上。她曾經以為這個男人必定如棉花一般難經風雨,可以此刻躺在他的懷裏,這個覺霎時間不攻自破了。其實,他也是一個有着堅硬臂膀的男人,温暖的,可以擋住很多外來的風霜。

淺淺的呼在懷中響起,李策低下頭去,目光有着一瞬間的恍惚。

碧波盪漾,柳枝飄搖。男人緊鎖的眉頭緩緩散開,他想,要馬上召集御醫,要用最好的藥最好的大夫,然後,前往燕北的行程,恐怕要耽誤了。

夏風和煦,盛夏的尾巴上,百花幽香,暖風燻冉,遠處荷葉遮天,已是最後一池殘荷了。

黃昏時分,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月自柳樹梢間升起,只是銀白的一勾,穿梭在淡淡雲萎間,纖細如女子美麗姣好的眉。

宓荷居的太醫們成羣結隊的離去,一行行的青傘搖曳,寬大的青朝服拖過地面,皓青的靴子踩在淺淺的積水裏,起一地細細的水花,藥童揹着大大的藥箱,彎着隨侍在一側,穿着淡青的小袍子,好似雨中飄逸的芭蕉。

窗外的殘荷終於在這場雨中零散,攪亂了最後一池清水,有小丫鬟輕手輕腳的跑進外室,額頭上的鬢髮已經濕了。秋穗輕聲叫住了她,兩個年級不大的孩子聚在廊下耳語,聲音雖小,但卻還是淡淡的飄進了內室。

“殘荷都被打散了,雨冰涼的,夏姑姑説太子最喜歡荷了,讓我們都去給荷打傘呢。”秋穗老成的嘆氣:“打了又有什麼用,該謝的還是要謝,錦瑟宮那邊的人是不是也太過逢了。”

“就是啊,九月了,已經入秋了。”丫鬟們相攜而去,聲音越去越遠,漸漸的聽不分明。烏木窗外,一帶斜暉脈脈掛於林梢,冷月浸染,光潔如銀,四下裏寂寂無聲,偶爾有鳥雀飛過,很快便怪叫着飛的遠了。

這間房子已經很久沒人住過了,殿室極大,略略有些空曠,朝北擺着一張巨大的檀木牀,上面有層層青紗,以金鸞鳥印繡,風乍一吹起,好似有大片荷葉風搖曳一般,又好似重重煙闕,飄逸盤旋。

南向的窗子大暢着,圍欄之外,就是滿池的清荷,如今外面風雨頓急,荷葉隨風而動,已隱隱有盛極必衰的頹敗。為了討主子歡心的奴才們駕着小舟,大片大片的舉着高傘,護着那涼雨中的最後一池青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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